被謝昭和十皇子聯手擺了一道的三皇子走了,他們三個的位置總算清淨了一會兒。
昇平樓卻又開始熱鬧起來。
謝昭和十二皇子住在宮裡,來得早。
十皇子雖然開府了,但是排行靠後,太晚到的話不合禮數,所以他們來得也早。
所以他們三個屬於是來得最早的那一波。
其他皇子倒是姍姍來遲,跟比賽一樣,看誰來得更晚。
彷彿誰來得最晚誰就是最尊貴的人一樣。
尤其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就比皇帝早到了幾分鐘。
踩點上班也不怕翻車。
*
皇帝到了之後,說了幾句吉祥的場面話,這場中秋宴就算正式開始了。
在謝昭的認知裡,宴會就是大家湊一起吃個飯而已。
但今天是宮宴,當然不會只有這麼簡單。
在光祿寺的人上菜的同時,坐在前排的人就開始給皇帝獻禮了。
謝昭:“……”
謝昭扭頭問十皇子:“還要準備禮物啊?”
十皇子震驚回頭:“當然了,難道你沒準備?”
宮中凡是這種重要節日的大宴,如中秋、端午、上元節等,臣子們都要向皇帝獻禮。
皇子是兒子也是臣子,當然也要準備。
本來謝昭還抱有一絲僥倖的心理,也許皇子不用準備呢?
然後十皇子理所當然的語氣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當然也……”
謝昭磕磕巴巴地,心想我到底準備沒準備啊?
他心裡也沒譜。
謝昭偷偷瞟向旁邊站著的福滿。
福滿立刻心領神會,躬身小聲道:“殿下您準備的玉如意,奴婢已經差人送過去了。”
哦,原來‘我’還是準備了禮物的啊。
還是玉如意,寓意不錯。
謝昭鬆了一口氣。
同時也對福滿高看了一眼。
他連一句話都沒說,福滿就領悟了他的意思,還會舉一反三,把他送的是什麼禮物都說清楚了。
這工作能力,他回去就給福滿加雞腿!
觀察了一會兒,謝昭發現,獻禮的順序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按照常理,這殿內最尊貴的是皇帝,其次就應該是皇子了,所以獻禮也該從皇子開始才對吧?
但是謝昭發現不是,是從一個坐在皇帝下首,看上去比較儒雅的人開始的。
謝昭聽到別人叫他越國公,他送的是一幅字。
謝昭翻了翻原主的記憶,這似乎是前朝某個書法家留存的作品,很受追捧,具體價值謝昭沒辦法估算,但是肯定比他準備的玉如意貴就是了。
接下來的什麼魯國公鄭國公的,謝昭都沒記住人,只記得他們獻的禮物一個比一個貴,一開始那位越國公送的字反倒是最便宜的一個。
不止是勳貴送的貴,皇室宗親包括他那些便宜哥哥們,送的東西也都可以買好幾百個玉如意了!
謝昭:不是,你們,我這……啊?
感情窮的只有我一個?
十皇子偷偷撇了撇嘴,拉著謝昭跟他說悄悄話。
“看把他們幾個能的,連珊瑚都找出來了,三尺高的紅珊瑚,我見都沒見過!還是大哥有本事啊。”
嗯?
聽這幽怨的語氣,難道是同道之(窮)人?
謝昭頓生惺惺相惜之感,看向十皇子的目光充滿了期盼。
“十哥送的也是玉如意?”
十皇子撓頭:“哦,那倒不是,我送的是兩顆南洋珍珠。”
珍珠!還是南洋珍珠!
謝昭眼中的光熄滅了。
要知道古代採珠的難度遠遠大於現代,導致珍珠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何況這還是以圓潤碩大著稱的南洋珍珠,一顆的價格就已經是天價了,十皇子還一送就是兩顆!
“……你這也沒比那紅珊瑚便宜多少啊。”
謝昭覺得自己的感情錯付了,窮得還是隻有他自己。
“這不一樣。”
十皇子神秘兮兮地跟謝昭說:“父皇早就想要一棵紅珊瑚了,但是戶部尚書覺得紅珊瑚太貴,不肯給錢,父皇又不捨得花內帑的錢,都想了好一陣兒了,現在大哥給補上這個缺,你說父皇能不高興嘛。”
“哦——!”謝昭恍然大悟。
皇帝想要紅珊瑚擺件,卻不捨得花自己小金庫的錢,但是呢,戶部尚書也不願意為了皇帝這點小愛好用國庫買單。
皇帝同樣也捨不得動國庫。
這事兒就一直這麼擱置著,皇帝想紅珊瑚想得心癢癢。
這也不怪皇帝一直糾結。
大燕建立之前,天下亂了十年,哪怕是皇帝也窮得要命。
攢了十七年,好不容易有點家底,他才不會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就去動國庫。
不然上行下效,以後子孫後代都學他,沒錢了就朝國庫伸手,那這個大燕還要不要了?
但是吧,話又說回來,皇帝覺得自己憋屈。
都當了皇帝的人了,想要個紅珊瑚擺件還得這麼要瞻前顧後的。
憋屈,忒憋屈了。
皇帝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他覺得憋屈了,就去給戶部尚書施加壓力,戶部尚書不勝其煩。
就在這個時候,大皇子獻上了一棵紅珊瑚。這是獻禮嗎?這分明是幫了皇帝和戶部尚書兩個人的大忙啊。
這禮絕對是送到皇帝心坎裡去了。
事情果然如十皇子所料。
見到那棵鮮紅如血的紅珊瑚,皇帝素來威嚴的臉上都出現了笑容。
皇帝一隻手搭在珊瑚上,頗為欣慰地說:“老大啊,你有心了。”
大皇子立刻謙虛地一彎腰:“能為父皇分憂是兒臣的福氣。”
皇帝捋捋鬍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指指大太監馮德。
“來,你去把那盤醬燒鵪鶉給老大端過去,他向來愛吃這個。”
馮德躬身應道:“是。”然後端起皇帝桌上的醬燒鵪鶉下了御階。
大皇子喜不自勝,道一聲:“兒臣,多謝父皇賞賜!”然後雙手恭敬接過。
接過之後,等待二皇子獻禮的間隙,大皇子就夾了個鵪鶉吃了,讓皇帝知道,他確實很喜歡這份賞賜。
旁邊二皇子嫉妒的目光如有實質,其他兄弟也坐不住了。
謝昭清楚地聽到自己前面兩排有人小聲嘀咕。
“不就一盤鵪鶉嘛,看給大哥樂的,好像誰沒有似的。”
宮中御宴一般會按照身份分為上桌中桌下桌,但皇帝早說了今日是家宴,在場的除了皇子宗親就是隨他打天下的老兄弟們。
都是一樣尊貴的,還分什麼上桌下桌。
也就是說,所有人的菜色都是一樣的,這道醬燒鵪鶉連謝昭都有,更何況大皇子。
但大皇子在意的是菜嗎?不!是皇帝給的榮寵。
要的就是這個獨一無二。
不止是大皇子,宴席中凡是買股大皇子的都與有榮焉,笑得更開心了。
反之則是都憋著一口氣在皇帝面前掙表現,想把大皇子壓過去。
因此一時間,前排的氣氛十分熱鬧,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愣是把皇宮的宮宴弄得和百姓家一樣,充滿了煙火氣。
皇帝看著這場面,臉上滿是欣慰的神色,還不時拉著附近的這個國公那個國公嘮嗑,回憶一下往昔,氣氛十分熱絡。
謝昭稀奇地看著這一幕。
“嘖。”
“你嘖什麼?”十皇子湊過來問。
他還以為謝昭發現了什麼八卦呢,特意將耳朵湊過去聽。
謝昭把十皇子的腦袋推回去。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真難得啊,都建國這麼多年了,到的人還挺全。”
居然沒有一個被削兵權的。
“嗐,我當什麼呢。”
一聽沒有八卦,十皇子無趣地甩一下袖子坐正了。
“越國公他們年輕著呢,人當然全了。”十皇子還以為謝昭指的是勳貴們的年紀。
“你看那宋國公,也沒比春決堂哥大多少,估計等你老了都能看見他。”
謝昭順著十皇子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眾勳貴中坐著一個格外年輕的,蓄著小鬍子,但臉上沒什麼皺紋,看上去也就四十歲。
跟其他國公一比,他簡直像是從父輩手中繼承了爵位一樣,年輕得過分。
但謝昭回憶發現,人家就是正兒八經的開國國公,十七歲就跨馬橫刀,跟著皇帝一起打仗了。
其勇冠三軍,用兵奇詭,在當年就能令敵軍聞風喪膽,一聽到“白彥來了!”,立刻就抱頭鼠竄,潰不成軍。
燕朝建.國後,宋國公白彥又南征南詔,北拒韃靼,威名不減當年,算是國公中除了越國公外的第二個熱灶。
十皇子的聲音不小,離得近的都能聽到,比如十三皇子此時就聞聲看了他們一眼。
十皇子注意到這道視線,轉頭問他:“你不會去找你舅舅告狀吧?”
十三皇子白了十皇子一眼:“這點小事兒有什麼好說的,浪費舅舅時間。”
十皇子齜牙:“嘿,十三脾氣見漲啊。”
十三皇子目視前方,不看十皇子:“沒漲,我脾氣一直這麼大。”
“得,不跟你說了。”
十三皇子看上去確實脾氣不小,誰讓他有脾氣大的資本呢。
因為那位風頭正盛的宋國公,正是十三皇子的親舅舅。
事實上不止十三皇子,謝昭發現,在場的幾個皇子中,除了他和六皇子、十五皇子,其他人的生母都是出身勳貴之家。
哦,他比六皇子十五皇子還要更慘點,至少那兩個人的生母都還活著。
那這麼一看,自己豈不就是奪嫡裡的大冷門?
謝昭戰術後仰。
前兩天剛穿過來的時候,他還擔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畢竟前車之鑑都在那兒擺著呢,這種皇子眾多,且基本都成年了的情況可太危險了啊。
他倒是沒那個心去爭,但萬一有人想拉攏他,讓他站隊怎麼辦?
現在謝昭放心了,他根本沒有被拉攏的價值。
那還擔心個屁啊!
躺平,直接躺平。
反正最後甭管誰贏了,他都至少是個親王,這好日子不是眼看著就要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