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小狗一回家就捱了打。
不是鄭**的哥哥打他們的。好在鄭文傑沒有打他們,要是鄭文傑對他們下了毒手,他們就有大苦頭吃了。不過,他們還是吃了苦頭。
李文化臉色鐵青地把他們的褲子脫了。
他們乖乖地趴在板凳上屁股朝天。李文化拿起一根竹條,來回地在他們黑不溜秋的屁股上使勁抽著。李文化邊抽打邊罵:“叫你們不好好讀書,叫你們老在外面惹事!”
姐姐李一蛾心痛極了,父親每抽打一下弟弟,她的心就顫抖一下。她的哭音都出來了:“快向爹求饒,你們這兩個小傻瓜。”大狗小狗趴在那裡咬著牙挺著,眼淚在他們的眼眶裡滾動就是不落下來,他們死活也不求饒。他們心裡堅定地認為,他們沒有打鄭**,他們沒有錯,為什麼要認錯求饒呢。
李一蛾知道這兩個弟弟不會求饒,就哀求父親:“爹,你饒了他們這回吧,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李文化氣喘噓噓地說:“不關你的事,你給我閃開!”李一蛾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狗小狗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他們的屁股被打得又紅又腫。李文化有哮喘病,打得差不多了,他又氣又急又累,就不停地咳了起來,呼哧呼哧地喘氣,他扔掉了手中的竹條,坐在那裡捂著胸口,快背過氣去了。
李一蛾手忙腳亂,她一邊給父親順氣,一邊讓大狗小狗把褲子穿起來。大狗小狗穿好褲子,站在一邊沉默,他們倆的牙咬得咯咯亂響。
“小子,你……你們不要不服氣。我……我還沒死!我要兩腿一蹬走了,你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不進取不學好的狗東西!”李文化說著,全身發抖。他們讓父親生夠了氣。李文化常常想,大狗小狗是討債鬼轉世,他上一輩子欠了他們的債,今生今世,他要在苦海里還他們的債。每次有人上門來投訴,說大狗小狗打了人或者幹了什麼壞事,他都氣得要吐血。更讓李文化生氣的是這兩個孩子不怕打,而且越打越堅韌,這油鹽不進的一對小冤家,李文化無奈又傷心。
夜深了。
大狗小狗還沒有入睡。
他們屁股朝天地趴在床上,誰也沒有說話,他們的屁股火辣辣地痛。
他們都在想著一個問題:秀會不會真的死去?
想到秀,他們的疼痛就被另一種疼痛代替。他們想著秀的時候,李一蛾進來了。李一蛾端了一盆水放在床邊。她心裡酸酸的,自從母親死了後,她就承擔了母親的義務。李一蛾用手輕輕地揉他們的屁股,柔聲問:“很痛嗎?”他們說:“不痛。”
李一蛾把溼毛巾敷在他們的屁股上。
她靜靜地坐在床頭,輕輕地嘆著氣。
“姐,你去睡吧,不要管我們,你明天還要下地幹活呢。”大狗說。
李一蛾沒走。她久久地坐著,凝視著兩個弟弟。她很傷感,要是母親還活著,那麼他們家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姐,你說,一個人要死了會怎麼樣?”小狗幽幽地問。
李一蛾吃了一驚。這小傢伙不會因為父親打了一頓就去尋死吧。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小狗。
大狗又說:“姐,人死了是不是什麼都沒有了?眼睛沒有了,鼻子沒有了,嘴巴沒有了,手沒有了,腳沒有了。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不會想了……”
李一蛾的心在往下沉,怎麼他們都想到了死。她說:“你們今天晚上怎麼回事呀,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你們是不是恨爹?”
大狗小狗說:“我們不恨爹,我們恨自己沒用,救不了秀的命。”
“秀怎麼啦?好幾天沒有看到她了。”李一蛾鬆了口氣,原來他們不是要尋死,而是擔心秀。
小狗說:“秀得了病,她要死了。”
“別瞎說,秀不會死的,她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們好好睡覺,說不定秀明天就回來了。”李一蛾說著,打了個呵欠,她還真困了。
大狗小狗當然不希望秀死。他們當然希望秀明天就能回來,和他們一起上學。他們就那樣希望著,忘記了疼痛,忘記了白天裡的事情,然後沉睡過去。小狗夢見了秀坐在一隻白色的大鳥背上,從遠方飛來。小狗醒來後就告訴大狗他做了這個夢。大狗睜大眼睛看著小狗:“怎麼,你也做了這樣一個夢,我們怎麼做一模一樣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