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情緒僅是轉瞬。
等抓住明黛的手,將她帶進懷裡,填滿靈魂的空虛,那種隔世而來的情緒迅速消散,快得幾乎讓和暮以為是錯覺。
“真的沒事嗎?”
被和暮按在懷裡的明黛,略微吃力地仰起脖子,去觀察他的情緒。
笑聲帶得胸腔輕輕震動著,和暮摸了摸明黛柔軟的頭髮。
“沒事。”頓了頓,還是洩露一絲緊張,“別站得太靠外,很危險。”
明黛恍然,總算捕捉到他古怪的情緒波動的由來。
她粲然笑起來:“怎麼會,有你在嘛!”
近乎本能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甚至是說完,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和暮那點躁動不安的情緒立馬被安撫,靈魂充盈之餘,又哪裡好意思說,剛剛的他竟然像個十來歲的毛頭少年、居然擔心明黛會被山風捲走得無影無蹤……還真是奇怪的設想。
和暮把心思藏得好,看著他自小長大的管家孟叔,卻隔著一道玻璃幕牆,把他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
捧著披肩而來的孟叔,不禁咋舌:還真是……不管怎樣做好心理準備,看到也還是會覺得驚訝啊!
看著兩人甜蜜的氛圍,孟叔實在不好湊過去打擾,只好暫時將特意為明黛準備的披肩放在一旁,正要轉道去廚房,看看廚師準備的晚餐如何。
剛轉身,走出沒兩步,孟叔的手機無聲震動。
他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神色複雜難辨。
想了想,接通。
手機那端響起的是一個威嚴沉穩的中年男聲,開口則是:
“孟叔,聽說你去了竹泉山別墅?”
“是的。”
孟叔應得恭恭敬敬。
“這麼說,你見到了老三和他的……”
貌似威嚴穩重的聲音,在問起這個問題時,居然有種莫名的心虛氣短。
“大哥。”
孟叔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
是和暮。
他的軟底鞋踩著松木地板,走路悄無聲息,以至於孟叔全然沒有發覺他的存在,直到他真正走近,才從驚訝裡抽離,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趕緊掛電話。
或者說,毀滅罪證。
可和暮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他單手插兜,瞧著動作不快。
但等孟叔眨了兩下眼,正在通話裡的手機就已經到了和暮手裡。
和暮將手機放在耳邊,慢騰騰地繼續說著剛才沒說完的話:
“大哥這麼好奇,不如親自過來看看?”
“可、可以嗎?”
原本死寂得像是沒人在的手機,響起一聲反問。
說完才發覺懊惱,自己竟然被小了十幾歲的弟弟詐出了反應。
“唔,老三,你誤會了。”
電話的那端,是和暮的兄長、和景清郭希齡夫妻倆的長子,和暘。
與從商的小弟不同,和暘青年時期就讀軍校,之後一直在軍中任職,如今已是一方軍區位高權重的領導,積威深重。
可惜的是,他的威嚴在小弟面前向來不管用,二十多歲那會兒做錯事,懊惱的他還會被年近幾歲、面色冷淡的小弟“批評”……
類似經歷太多,以至於年已四十的和暘,在和暮面前從來拿捏不起架子,此刻偷摸找管家孟叔私下打聽訊息的事情被抓包,當下反應也是心虛,而非理直氣壯,甚至想要解釋。
和暮也不急,就靜靜等著他說,以行動無聲表達“我倒要看你說什麼”這句話。
和暘頓時挫敗。
和旁人言語交鋒從不輸陣的和暘,莫名就在小弟面前說不出假話。
最後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我和你嫂子就是好奇。”
手機另一頭立馬想起乒裡乓啷的嘈雜聲。
隨後是一個遠去的女聲在跟丈夫劃清界限:
“咳咳咳!老和你別亂說!好奇的是你不是我!”
那是和暘的妻子、和暮的長嫂,柳維。
和暮對夫妻倆的舉動甚是無語。
不過他素來情緒穩定,此時也不會對著大哥發洩不滿之類的。
他僅是輕飄飄地丟下一句:“大哥,知道嗎?通話可以結束通話。”
和暘怔愣:“這我當然知道……”
“嘟嘟嘟。”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
遠在燕京的和暘後知後覺,他小弟這意思是——要裝沒人,剛才可以掛電話的,而不是不出聲假裝沒人……該死,這麼蠢的反應怎麼會是他和暘做出來的事!
至於身在竹泉山別墅的和暮,渾不在意他剛給了大哥一出暴擊,慢條斯理收起手機,遞還給孟叔。
和暮沒有說什麼,不過是無聲地看著孟叔。
“我並沒打算透露什麼……”孟叔下意識解釋,不過終究還是為自己行為認錯,“抱歉,是我的疏忽。”
他知道,和暮不喜任何人打聽自己的私事。
哪怕是家人。
哪怕沒有惡意。
以前長期跟隨和暮時,和暮要求苛刻,孟叔也在這方面執行得堪稱完美。
現在到底是老了,疏忽犯錯而不自知。
和暮輕嘆。
“還不是時候。”
孟叔自然明白。
同時他更是清楚,若今天和暘打聽的是和暮本人的私事,他都不會不滿至此。
是因為關係到了明黛,和暮的反應直線上升了一個臺階。
這麼說,明黛是和暮的逆鱗呢?
孟叔琢磨出了點新的意味。
不過眼下不好說什麼,孟叔致歉後並再三保證後,決定好好履行他作為管家的職責——去廚房看晚飯準備進度去了。
明黛這時從露臺跨進屋內,清泠嗓音隨之而至:“不是說拿披肩麼?”
和暮剛才是看見孟叔送來的披肩,特意進來為明黛取的。
結果就撞上和暘通話這一出,耽擱了時間。
明黛晚幾步進來,一切已經處理好,以至於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甚至不知道,遠在燕京的和家人,對她的存在和重要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目前的明黛,僅是單純地把她與和暮的這段關係,看作是他們兩人間的事情,而沒有牽扯到外人,所想自然就要簡單輕快許多。
和暮見了,不知該慶幸她的遲鈍,還是該遺憾她竟從未想過兩人下一步的未來。
終歸是不能操之過急,一切需慢慢來。
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