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三月,乍暖還寒。
這天星期日,望誠幼兒園不上課,不過會議室裡坐滿了家長。
每個月要召開的家長會所有孩子的家長都得出席是這所幼兒園的特色也是開園以來的傳統。
出席的清一色都是孩子媽媽,她們都非常自覺且願意這樣。
每年十萬的學費,聚集了容城家庭最優秀的孩子。
這樣的社交圈子透過孩子的家長會聚攏在一起,家長們求之不得。
米琪身為家長會副會長,像之前那樣,照例先總結上個月孩子們的情況,提出幾個重點。大家簡單交流一下後立刻衝入女人間最感興趣的閒話家常時間。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突然誰的一句高聲呵斥冷凍住和樂融融的交流聲,米琪抬眼望去,是雪麗媽媽瞪眼看了一眼對面的濤濤媽媽,慌了神罵道。
前因是有人問雪麗媽媽最近過的如何,當事人沒回答,濤濤媽媽跟故意提問的人搭話說:“雪麗媽媽她啊,出軌了!”。
雪梨媽媽聲音提高八度,表情管理失敗。
顯然她沒想到這濤濤媽媽會把她的困境攤在眾人面前。
米琪細眉微攏,其實從剛剛開始雪麗媽媽的心不在焉就寫在臉上。
結了婚有孩子的女人,大機率走向兩個極端。
或透過自律維持住婚前的美麗,或沒了精氣神完全失去自我地被歲月摧殘。
雪麗媽媽就是後者。
她老公拆二代,典型的土豪大款,更是典型的有錢就變壞例子,經常不著家。
她呢,生了三個女兒身板胖成了加大碼,哪怕每次露面都是名牌衣服和包包,但這些以及再昂貴的化妝品也遮蓋不住她的身材和老態。
每次說起她老公,笑容總難掩苦澀。
家長會上有人家裡開連鎖餐飲,看到她老公帶著不同的美女出入。這早是公開秘密。
“濤濤媽媽……”米琪不明白,濤濤媽媽為什麼會這個時候提出來。
“喜喜媽,你老公是律師,得幫幫她呀。人老公搞大了小三肚子要轉正!”濤濤媽媽沒有要閉嘴的意思,扭頭徑直朝米琪點撥。
雪麗媽媽一聲嚎哭,掩面離開。
桌子被她的身體扯到,上面的百歲山都倒了一片。
大家紛紛責怪濤濤媽媽不該這樣,但眉眼間都是找到樂趣的滿足。
家庭主婦的世界只剩下周遭熟人圈的八卦和家裡的一方天地了。
米琪追出去,想著安慰她兩句。
雪麗媽媽在外面哭著打電話,似乎是打給律師。
“竇以安!我要讓那對狗男女一分錢都拿不到!你要是幫我打贏了官司,我分你一半!!!!”
雪麗媽媽抹淚扭頭,看到米琪先是愣了一下,尷尬地不知道怎麼面對地側過臉。
米琪走過去遞紙巾,順帶拿出手機:“我知道竇以安,一挺不錯的律師。不過你需要的話可以多找個律師問問,總是好的。我把我老公的微信推給你。”
竇以安這個名字,米琪太耳熟了。
江肆回家提到他的頻率,如果不是知道是個男的,還是競爭對手的關係。
米琪會以為江肆也出軌了。
雪麗媽媽感激道謝,不忘羨慕地看向米琪:“喜喜媽你比我有福氣,你老公沒嫌你還那麼愛你。”
米琪怔怔。
是嗎?
這樣的羨慕之語米琪不是第一次聽。
但正在遭遇家庭危機的雪麗媽媽這樣說,讓她不禁心生疑惑。
同樣是女人,同樣有娃,同樣的年紀,還同樣都是家庭主婦。
沒錯,比起雪麗媽媽,米琪雖然沒有那麼的、胖。
但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六的體重也實在不苗條,原本姣好的臉被肉撐得五官都遜色很多。每個星期固定做三次有氧,五次普拉提,也效果甚微。
三十三歲的年紀臉蛋看不到皺紋是因為肉多,她努力減肥也努力提升內在——看書,培養興趣愛好。
人人都說米琪是勵志主婦。
只有米琪自己知道,她為什麼這樣。
這些不敢懈怠的努力背後是一種恐懼在支撐。
恐懼一旦這根弦鬆掉,就像雪麗媽媽這樣不僅自己沒了,家也沒了。
但她真的HOLD住了嗎?
五點半米琪準時回到家開始準備晚餐。
今天江肆沒有加班,七點到家。
米琪微笑上前,拿過他脫下的西裝外套將它掛好,江肆循例問她今天孩子們過的如何,然後洗手準備坐下來用餐。
“喜喜好嗎?”
“很好,今天學了英語口語,還有彈鋼琴一個小時。”
“嗯,言言的數學上個月退步了五分。”
“是,今天補課老師給他模擬了一遍下個月月考的,成績還不錯。”
“聽說你給我接了個活,人本是竇以安的客戶。”
江肆話鋒一轉,提到雪麗媽媽。
米琪給他盛湯,湯勺一頓,抬眸:“這麼快聯絡你了嗎?”
江肆點頭。
米琪把盛好的湯放到他手邊。
“具體情況我不瞭解,我只知道她現在在鬧離婚,把你微信推給她希望她有比較多的選擇。”
聽不出江肆的話是詢問還是責怪,米琪沒把話說死。
晚飯米琪為了減肥是不吃的,不過要陪江肆一起坐著。
江肆喝了一口湯先評價今晚菜色:“豬肚雞的味道不對有點鹹,西紅柿炒雞蛋明天不要做了吧,吃好幾天了有點膩。這湯,還行。”
米琪垂眸:“對不起,知道了。”
江肆微頷首,然後又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
“竇以安的確是先接洽,不過還是剛開始階段。當事人有權根據自己的需要委託兩名律師。我也答應了。不過我有要求當事人之後必須在我跟竇以安之間選擇一個。”
米琪垂眸輕嗯,賠笑:“專業的事我不懂,但我會無條件支援老公的。”
她不懂法律,但懂老公。
江肆是個極驕傲的人,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活到目前為止不管是成績還是成就老天都是給他開綠燈的。26歲拿到律師執照,不久就打贏第一個官司,短短四年內成為律行裡最年輕的合夥人。
這樣的優秀履歷還搭配了一米八二的身高,出眾的五官。
他誇米琪把最優秀的人挑走當老公,來變相誇自己。
“你不懂法律懂減肥?你有這個堅持的心是好事,不過要是沒效果就算了。時間是要花在有效率的事情上才不算浪費。”江肆說這話時帶著笑,上下打量米琪的眼神比話還刺痛。
米琪心裡不快,好像她現在這樣是天生的,而不是生了兩個孩子後來雌激素失衡治病變成這樣的。
但她不表現出來。
表現出來毫無意義,對於一個律師的口才她沒有勝的把握。
她在想別的事——
起初微信推給雪麗媽媽,是想給江肆製造機會。
但現在米琪又覺得自己沒多想一層,萬一江肆輸給了竇以安,恐怕會連累到她。
見米琪出神,江肆問:“別人離婚是別人的事,你傷感什麼?”
米琪回神,微笑搖頭。
她跟老公結婚十年,幾乎不吵架。
因為她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米琪已經懂得自我消化排解,不讓江肆皺眉抱怨要哄她的不高興。
江肆喜歡外人口中稱讚他們是模範夫妻,模範家庭,她就努力維護這種家庭形象。
讓江肆無可挑錯,讓自己減少不安,生活才不會出問題。
畢竟她無業,是拿老公家用的人。
晚上安頓好兒子和女兒就寢後,米琪坐在梳妝檯前抹睡前修復液。
她看著鏡子裡坐在床上拿平板做睡前閱讀的江肆,鬼使神差地問:“老公,你會出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