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八日,永川城境內第一次發現了雲燕蠻子的蹤跡,沒有打旗號,數量十餘,應該是先行的探子。
不管事先心裡多有準備,也不管跟著前線退下來的那些練氣士練了多久殺蠻的手段,終究不及真正親眼看到蠻子時的那種發自內心的下意識的緊張感。
高大的身體,遠遠看到就好像一頭直立起來的巨大馬熊,那種壓迫感會讓人立馬想起千百年來洪朝史書上記載的那些關於雲燕蠻子噬人的恐怖段落,以及對方無往不勝的逆天戰績。
膽怯很多時候不是因為不勇敢,而是因為看不到獲勝的希望。
不過劉建喻明顯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他雖然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雲燕蠻子,心底或許也會有一些畏懼,可這些都不至於影響他的判斷。
“區區十四人就敢越前十幾裡前探?真當老子們為無物嗎?”
砰!
桌案被劉建喻狠狠一巴掌差點散架,旋即帳中傳令兵便領到劉建喻的命令:“傳令前哨營,準他們率兩百輕騎出城,圍剿那前探之敵,務必留一活口帶回來!”
劉建喻的想法就是拋開對雲燕蠻子的畏懼,將其按照正常對手來看待,然後用軍略中慣用和邏輯來判斷攻守轉換。並且他並不覺得此時自己處在守勢就一點出城的想法都不能有。
敢用十幾人就前突十幾裡抵近探查,這簡直就不把永川城內的守軍當人看,劉建喻自然不會幹瞪眼的看著。
“再令徐傅點兵五百全副武裝隨時準備出城接應。東南兩面城牆掛戰旗,一應人員進入預定位置以防萬一。”
傳令兵大聲應是,然後出了大帳,將軍令分三路同時傳遞下去。一時間整個永川城軍營內如油鍋裡濺了幾滴水,噼裡啪啦的聲勢驚人,所有軍卒都意識到戰鬥要開始了。
陳深從帳外進來,他已經聽到了傳令兵的忙碌內容,他雖然覺得這麼臨時出擊有些草率,但知道自家將帥的脾氣,這種時候可以建議,但軍令一旦下達就不能再上前討論了,所以陳深沒有去對剛才的命令多嘴,而是帶來了別的訊息。
“將帥,咱們自從前天撤走了城裡的警戒兵力之後,現在城裡已經徹底亂了。”
“怎麼個亂法?”劉建喻站在屏風上的地圖前,時不時的用手裡的標尺丈量地圖上的距離,可以看到地圖上已經標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訊息,愕然正是永川城周圍的防務地圖。
陳深站在一旁並未靠近,微微低著頭繼續道:“將帥您的本意是軍中力量守城防務,一切非必要的方面都要下放給城中衙門和城主府來管理,並且以軍務為重。也是將城中力量全部利用起來。
可是戰火燒過來的訊息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以至於城主府和衙門的力量根本就控制不住。雖然不至於衝擊軍管區域,但一些零星的騷亂已經開始出現了。特別是在閒散人聚居的排屋那邊,搶劫殺人已經發生了十餘起,衙門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了。”
“哼,一群廢物。城主府呢?他們手裡的力量可不少,總不能也幹看著吧?”
“將帥,城主府的確手裡還有不少力量,但他們全部收攏在城主府府衙周邊,就連還在馮明遠掌握裡的東城刀館如今也一樣收攏,並且”
“並且什麼,說。”
“並且城主府在透過北城外主碼頭的船運將府中的人送往江對面了。這幾天保守估計已經離開了不少五十人,還伴隨這種金貴物資。”
“金貴物資?可有軍需物資?”
“這個倒是沒有。城主府的糧倉如今還是有我們自己的人在參與把守,沒有發現異常。”
劉建喻這時候才轉過身來,走回上首的桌案前坐下,說道:“馮明遠這種世家子雖然惹人厭,但手段和腦子還是有的。不然也弄不出產業園區這樣的好東西來。
如今黑虎將趙盤山開了死守不退的頭,廟堂上便以此為忠烈之準,下面守將不準退,城中城主、衙主亦不準退。為了家族顏面,馮明遠必然是不敢跑的。但他的家小卻不在此列,所以只要留下軍需不帶走,其餘人跑了也就跑了,眼下這個局面,不需要再多計較了。
況且我若是沒猜錯的話,城裡借北城外碼頭逃去江對岸的人肯定不止城主府裡的人吧?”
“是的將帥,如今城裡的那些頂級商賈和衙門裡的大官人及其家眷都在想盡辦法出城。如今城門被封他們出不去,而產業園區的碼頭有白副將嚴防死守亦不可行。餘下就只有北城外原本的那個主碼頭可以過江了。又有城主府的舉動在前,目前他們雖然都是偷摸著在跑,但也在城裡攪起風言風語,令老百姓更是恐慌且憤怒不安。
將帥,這樣長此下去怕是對城防不利。”
陳深屬於常隨副將,有時時給劉建喻提意見的職能,他感覺到城內的動盪正在迅速的失去控制,所以覺得是不是應該讓軍伍這邊出面彈壓一下。
但劉建喻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好一會兒過後,劉建喻才道:“陳深,你覺得永川城守得住嗎?”
“有將帥在!陳深認為守得住!”
“呵呵,這個馬屁拍得可不高明。行了,你不用自辯了,兵家之事勝敗本就應該習以為常,更何況是面對雲燕的蠻子,這城守不守得住其實並不難猜。
連彭山關那樣的雄關加上黑虎將趙盤山那樣的帥才依舊擋不住雲燕的侵襲,這小小永川城自然亦不可能出現意外。這一點你我,甚至城裡的所有人都曉得。只是都不說罷了。
也幸好蠻子不受降,不然還不知道場面會有多可笑。
所以呀,既然大家心裡都沒底,城裡亂起來也就必然之事了。這些本就情理之中而已。
放出風,就說城裡十五歲以下的或者五十五以上的,都可以走,只要他們自己有能耐。給船幫的放話,撈錢不是這個時候,敢亂來就直接拿了回軍營下苦力。
但城內的軍需物資不準帶走,一點口糧倒是無所謂的。”
“將帥!這樣未戰先虛乃是大忌呀!”
“大忌?呵呵,陳深,這個時候大忌不大忌的已經不存在任何意義了。所有人都要拼命的,留下那些老弱婦孺在城裡等死嗎?還是嫌咱們這些人不夠給蠻子塞牙縫所有多添一份配菜?
行了,城裡的事情照我說的做就行了,不用再多言。
另外產業園區的情況呢?伱今日過去轉了吧?說說看。”
陳深被劉建喻這一番話說得一時間思緒都亂了,他沒想到自家將帥會有如此狂放的轉變。連忙整理好言語,繼續稟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