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笑道:“鄺老闆,人多會嘴雜,有些事情我還是希望單獨跟鄺老闆聊聊。”
鄺應雄皺起眉頭,稍作思索便擺了擺手,將堂屋裡除自己以外的鄺家人全都趕了出去。而後才道:“白鎮堂現在可以說了吧?”
王兵守在堂屋門口。白浪確定接下來的話不會再入旁人之耳,這才點了點頭。
“鄺老闆是做胭脂水粉還有成衣生意的。在永川城裡胭脂水粉和成衣行當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而且多有銷往別的城,銷路一直都很好。即便這幾年資金日益緊張沒能擴張規模,但反倒是這種緊俏的產量抬升了售價,利潤不降反升。以此才磕磕絆絆的把欠我們刀館的賬目拖了足足三年之久。
說老實話,鄺老闆這種情況在刀館的水錢賬目裡都算罕見的了。足見鄺老闆的賺錢本事在這個行當裡絕對首屈一指。
如今陷入困頓,不是鄺老闆的錯,而是不幸家中出了個孽子罷了。”
鄺應雄意外對方會說起這些,言語間對他的生意再三誇獎,但其中內情對方又不是不清楚。再能賺錢又如何?按照刀館裡利滾利的水錢法子終究不過是一場空而已。再過三兩月,早就被掏空的鄺家就要倒下了,到時候什麼生意不生意都是過眼雲煙罷了。
“白鎮堂,有話還請直說,鄺家如何至此白鎮堂和刀館最是清楚不過。沒必要賣關子的。”
白浪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然後笑道:“鄺老闆別急。事情要一點一點辦,話自然也要一點一點說。我今天來,為己謀的是一份亮眼的功績。同時也是為鄺老闆謀一份安生的路子。
所以還要鄺老闆稍安毋躁。”
安生的路子?!鄺應雄聞言雙目一亮,心裡更是難免激動幾分。但心裡明白對方話才剛開始,後面最終如何還未可知,甚至是不是真有一條安生的路也不一定。所以鄺應雄不作聲,壓著情緒示意自己洗耳恭聽。
然後白浪開始詢問起了鄺應雄關於鄺家生意的相關問題,包括銷路的擴充套件、成本的控制,甚至獨有的胭脂水粉的配方秘密以及成衣的設計等等。
除了胭脂水粉的秘密配方鄺應雄沒有說之外,白浪其餘的問題他都一一回答了,毫無隱瞞。他甚至有一種白浪想要準備接手鄺家生意的感覺,這是在做全面的瞭解嗎?可是生意是看人的,同樣的行當,不是誰都做得起來的,想要光靠秘方就跟鄺家一樣生意興隆更是白日做夢。
這個道理莫非眼前這位白鎮堂還不清楚嗎?鄺應雄心裡直嘀咕。
“看來鄺老闆對自己這個行當的確多有打算,而且目前看來也與鄺老闆的判斷相差無幾。論起做生意,白浪也不得不說聲佩服。”
“白鎮堂謬讚了。鄺某該說的都說了,但不知道白鎮堂所說的安生的路子又在那處?”
白浪抬手指了指鄺應雄道:“安生的路就是鄺老闆你自己。”
鄺應雄聞言直接愣住了。搖頭說:“白鎮堂此話怎講?恕鄺某沒聽明白。”
放下手裡的茶杯,白浪給自己斟滿,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說道:“鄺老闆,你們家身上的賬已經要熬不住了吧?我估計不出半年,你們這筆賬就得從活轉成死。這三年來想必鄺老闆也應該清楚成為刀館裡的死賬意味著什麼。
人口還能利用的就被販進牙口,天知道最後成了哪家的玩物還是成了誰家圈養的虎豹口糧?不能用的,一場大火,或者直接得病就一命嗚呼。整個家族迅速的會從永川城內被抹去。再過個幾年,再也不會有人談論。
而現在,鄺老闆你可以救自己,也救整個鄺家。”
“請白鎮堂示下!鄺家如何自救?”
“其實說白了就一個錢字。賬目按照現在的方式算,你們鄺家就是一份死賬,不論你多會賺錢都跑不過利滾利,也逃不了家破人亡的結局。但若是換一個方式算,這筆賬還有別的活法。
比如把賬目做成一個“假死”的狀態。讓利滾利停下來不滾了。換成一個不設期款同時不設時間的新賬。
伱們無法承受利滾利的增量,但卻可以承受一個緩慢抬升甚至可以靈活起伏的增量。這樣對刀館來說看似不如利滾利的收益,但只要保證足夠長的時間有足夠量的期限收益定量。那拉長遠來看其實獲利的總量是遠超利滾利的所得。
我這麼說鄺老闆應該能聽明白吧?”
換成堂屋裡唯一的旁聽王兵,他會表示聽不太懂。而久在生意場上游弋的鄺應雄卻一下就聽明白了白浪的意思。
“白鎮堂此番言語可當真?”
“若是鄺老闆願意一試,我這邊自然會向上稟報。關於賬目,說白了還是錢的事,而不是人命的事。若是能有更多的錢賺,刀館殺什麼人?所以這件事還是有可能說通的。
當然。刀館的顏面需要照顧。”
最後一句白浪頓了頓,在鄺應雄緊張的眼神裡開口說:“欠錢不還的罪魁禍首必須要拿命來作為顏面給刀館臺階下。
這也是為了鄺家,幫鄺家處理掉最大的麻煩嘛。”
“白鎮堂,這......”
兩人都是明白人。話不用說透,此時也不宜說透,免得事出意外沒了迴旋餘地。但話裡的意思卻又都聽得明白。
白浪沒有認為鄺應雄會捨不得一個孽子,會猶豫不過是下意識的遲疑而已。畢竟為人父,實在沒法痛快的應下這種事情。但話不說完,其實已經是在表明態度了。
站起身來,白浪笑著朝慌忙起身相送的鄺應雄點了點頭,道了聲“告辭”便與王兵一起離開了鄺家。
自始至終那位欠錢的鄺家大公子都躲在自己的小院中瑟瑟發抖不敢露面。絲毫不曉得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打上了烙印,並沒有隨著家族命運的轉折發生任何的改變。
這是白浪給賭狗找的歸宿。關乎於他對鄺應雄所說的“刀館的顏面”,同時也關乎於他對好惡的價值觀。
“鎮堂,我們這是去麻繩巷還是回錢坊?”
“去麻繩巷,找柳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