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額家皇上的意思,就是他一個皇上,您一個皇上,吳三桂一個皇上,朱三太子也當一個皇上!”
武昌城的楚王府中,正和李自成、李來順爺孫倆說著帶著陝北口音的山西話的,就是湖南候補軍閥賈漢復賈老爺子。這老爺子雖然自稱是大清的臣子,但是到達武昌後就換了裝,一身不忘大明的漢人老書生的打扮,身穿道袍,頭戴風帽,還手持一把羽扇,看上去特別高深。
而李自成、李來順爺孫倆卻是一身大明王爺的蟒袍,大馬金刀地坐在大明楚王府的銀安殿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爺倆是朱元璋的子孫呢!
聽見賈漢復提出的“四皇上方案”,李自成只是呵呵一笑,然後扭頭看著李來順,笑著問:“順,額老了,皇爺也做了,不想再做一次了,你呢?想不想當皇爺?”
李來順一臉憨厚,笑著搖搖頭:“爺,額阿達是大明朝的興國公,額哥來亨是大明朝的臨國公,其中額哥還是殉了大明的忠烈,額怎麼也是大明忠烈之後吧?”
李自成點點頭,“嗯,嗯,沒錯,你是忠烈之後,額還替大明造出不少忠烈額們倆都忠得很!”
李來順笑道:“現在大明已經快恢復了,額這個大明忠烈之後,又怎麼可以自己當皇爺?這個大明只有一個皇爺,還得姓朱的還能當吧?”
李自成看了看賈漢復,“老賈,你也是當過大明忠臣的,你說說,額孫子來順能不能當大明的忠王?”
賈漢復一聽,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李自成的養孫子要當大明忠王.好像還真能當上!
現在朱三太子就一個南京城,可能還要分半個給耿精忠,而李來順(李自成)現在擁有湖北的武昌、漢陽、黃州三個府和部分德安府、安陸府,還擁有湖南的嶽州府,又拿下了江西南昌府的西部,並且攻入了瑞州府,地盤不算大,但是比起朱三太子可強多了!而且他還佔著上游的優勢,可以替朱三太子牽制江西、安徽的清軍,想當個大明忠王,朱三太子敢不封嗎?
想到這兒,賈漢復忽地眉頭一皺,問:“皇爺,您的意思是不要荊州城,也不放大清安親王的人馬去下游了?”
“來順,你說呢?”李自成笑吟吟問李來順。
李來順笑道:“爺,額們是忠大明的,那額們手裡的地盤當然也是忠大明的,這個荊州城到了額們手裡,就是到了大明手裡。如果額們不去收復荊州城,怕是說不過去吧?”
李自成點點頭:“是說不過去!額們既然要忠大明,就應該要幫著大明收復失地!”
賈漢復趕緊挑起大拇哥:“忠,實在太忠了!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額再辛苦一趟,馬上去一趟荊州回報安王.對了,二位大明的忠王是不是派個大明的忠臣和額一起走一趟荊州?”
李自成笑著擺擺手:“不急,不著急的再給三太子和耿王一點時間,鞏固一下金陵的地盤。要不然這個金陵城叫安王一打就打破了,額們的忠王不就沒得當了?”
原來李自成和李來順還是有點忠的!
賈漢復點點頭:“行啊,那就再等上一個月如何?”
“長了,長了,”李自成道,“想必現在吳應熊、吳國貴也都知道康熙想把荊州賣給額了吧?這買賣要拖得太久,怕是會生出許多枝節。”
哦,這個大明忠王的“忠”好像有點少啊!
賈漢複道:“那就半個月吧!”
“十日!”李自成又給減少了五天,“十日後額派一艘快船送你和額的湖北巡撫黃萬霖一起去荊州!”
“好!”賈漢復笑道,“王爺您為金陵的朱三太子又爭取了十日,真是太忠了!”
李自成笑道:“老賈,你先莫說額忠,額還有個條件,你要是不答應額,額可不能要荊州。”
“什麼條件?”賈漢複道,“王爺儘管說,只要額能辦到,一定不會推辭。”
李自成道:“額要是當了大明的這個忠臣,收復了荊州和安陸,吳三桂一定不甘心吧?到時候他發兵來奪荊州、安陸,額要怎麼應付?”
“王爺,”賈漢復皺起眉頭,“您莫不是怕了吳三桂吧?”
李自成嘿嘿一笑:“你莫激額,額就是怕了那姓吳的又如何?不過這個荊州、安陸兩府,額還是很想要的.所以,額就想著能有個人在吳三桂和額為了搶地盤要打起來的時候,能出面解鬥!”
“解鬥?”賈漢復一愣,“王爺,您的意思是”
李自成笑了笑,“老賈,你可記得《三國演義》之中誰平生不好鬥,惟好解鬥?”
“啊,王爺,您想叫王輔臣出頭替您和吳三桂解鬥?”
李自成點點頭:“老賈,等你替額和嶽樂說好了,就再走一趟廣東,替額請一請王輔臣,若王輔臣不想動,叫他兒子王忠孝來也行。”
“好!”賈漢復點了點頭,笑道,“實不相瞞,額正要行一趟廣東,康熙皇帝還把郴州、桂陽州賞給額了。以後額和王爺也算是近鄰了。”
李自成笑著問:“老賈,那你打算忠誰?”
賈漢復笑道:“都忠,額誰都忠大明、大清、大順,西王,有一家算一家,額只求將來天下太平之日,額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可以一人封一個侯!”
接著他又笑嘻嘻對李來順說:“少忠王,您要是當了皇爺,可一定得照顧額那幾個兒子啊!”
”好說,好說,”李來順笑道,“老伯,您還漏了一個有資格問鼎天下之人!”
“誰?還有誰?”
李來順一笑:“當然是您老的親家李輔臣了十八子主天下說的也許就是他啊!”
“李,李輔臣?他不是姓王嗎?”
李自成接過這問題回答道:“王輔臣的親阿達姓李,現在他已經認祖歸宗,也姓李了!而且他還和額連了宗,現在額和他已經是同宗兄弟了!老賈,你說額這個兄弟,應該願意替額和吳三桂解鬥吧?”
賈漢復也只好點點頭道:“願意,一定是願意的!”
賈漢復前腳剛剛在李來順的陪同下離開了楚王府,李自成手底下的第二號大文臣黃植生就急匆匆趕來了,到了銀安殿上給李自成行了大禮:“給皇爺請安。”
“平身,賜座。”
李自成倒是客氣,笑吟吟地給黃植生賜了座,然後就關切地問:“黃安還好吧?家裡人都習慣嗎?”
“好,好,”黃植生笑道,“比香島好多了.香島那邊都是山,只是海邊有點平地,不過風太大,種什麼都容易倒,哪裡比得上黃安風調雨順?”
“那就好,”李自成笑著,“額還擔心你們都是廣東人,不習慣黃安的水土呢!”
“謝皇爺關愛。”黃植生滿臉堆笑著回答。
李自成又說:“既然你家裡的事情都安頓好了,那就辛苦一下,先出使一趟襄陽吧。”
“出使襄陽?皇爺是想和吳應熊聯手攻打荊州嗎?”
李自成搖搖頭道:“荊州已經不需要動刀兵了朱三太子在金陵復了大明,康熙小兒急眼了,要安王嶽樂領著荊州的韃子去江南圍剿朱三太子,為了去快點,他就想找額借道。作為交換,還要把荊州、荊門、安陸、德安四府地盤都讓給額!植生,你說額能吃這個獨食嗎?”
“這個.”黃植生眉頭皺了皺,“皇爺,恕臣直言,荊州、武昌、嶽州,都是湖廣腹心的地盤!吳三桂恐怕是一處都不願意放過吧?現在武昌、嶽州已經為皇爺所有,如果皇爺再拿下荊州,只怕.”
“不怕!”李自成笑道,“額老李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不過額還是願意以大局為重,和吳家分一分地盤的!”
“不知皇爺想怎麼分?”黃植生問。
“荊州城和荊州城以東、長江以北,漢江以南的荊州府、荊門州、安陸府地盤都歸額,其餘的荊州府、安陸府、荊門州地盤歸姓吳的德安府的德安、應城、應山三縣歸額,隨州歸姓吳的。就先這樣吧!”
“皇爺,”黃植生眉頭皺得更緊了,“您這是要南控長江,北枕大別拿住湖廣的腹心和東北的門戶,吳三桂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李自成哼一笑:“那又如何?若嶽州、漢陽、荊州東部、武昌盡為額有,額就能把長江水師支楞起來。而且額也不去他處,就守在湖廣這裡,他要和額耗,那額就奉陪到底!不過他姓吳的可是志在天下的!”
“臣明白皇爺的意思了。”
李自成點點頭:“等你從襄陽回來,再替額走一趟金陵。”
“走一趟金陵?”黃植生問,“皇爺是要和朱三太子議和?”
“不議和,”李自成搖搖頭,“你去替來順求一個大明忠王來做。”
“替少主求忠王?那皇爺您?”
“額老了,”李自成笑著說,“也不方便出面。”
黃植生吁了口氣,這李自成不出面,那事情就好辦。要不然李自成當大明忠王,那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啊!
不過這李來順一邊當忠王,一邊還要放韃子王嶽樂去圍攻金陵,這個忠好像有點少吧?
“咣噹!嘩啦啦.”
襄陽,西王世子府內,剛剛得知嶽樂即將和李自成達成議和的吳應熊當時就怒了,拎起個茶碗就往地磚上一砸,然後還覺得不解恨,又是一個筆洗也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世子府下面的幾個將領和幕僚,都垂手落肩地站在一旁,大氣兒都不敢出。
吳應熊的脾氣很好,極少大發雷霆。但這一次嶽樂也的確欺人太甚,之前都說得很好了,用地盤加上建寧公主和吳應熊的兩個幼子換一條往東而去的通道。現在突然就改了主意!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實際上,要不是嶽樂拿建寧公主和吳應熊的兩個兒子當籌碼,吳應熊早就和吳國貴一起攻打荊門、荊州了。
雖然吳應熊這邊的情況有點吃緊,抽不出太多的兵力。但是吳國貴現在情況不錯,他和祖澤清合兵之後就有三萬五千人了,在攻打湖南的時候又收了許多投降的清軍,還招募了不少新兵,現在總兵力都有五六萬了!
而且吳國貴南面的王輔臣和他既是把兄弟又是親家,根本不用重兵去防備,東北面的李自成顯然也不想和吳國貴開戰,而吳國貴暫時也沒有能進入長江的水軍——嶽州的口子在李自成手中,吳國貴在洞庭湖和湘江上辦起來的水師也入不了長江。所以要翻臉就得啃嶽州堅城,吳國貴顯然也沒做好準備。
所以吳應熊如果真的要打荊州,完全可以調吳國貴的兵北上!
雖然二吳合兵也不一定能馬上打下荊州,但是圍困起來是沒有問題的,最多圍上一年,荊州城裡的人就都餓死了。
沒想到嶽樂居然拿吳應熊的老婆孩子為籌碼,狠狠騙了他一把!
這事兒他能不怒?
“大人,大人嶽樂是不是把咱們給耍了?”吳世璠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頭傳了來。
吳應熊回頭望去,就看見自己的兒子一身鳥槍兵的戎裝,快步如飛地走了進來,顯然是剛從火槍協的大營趕來——前些日子,王輔臣答應的三千支燧發槍和十萬兩白銀都送到了襄陽。吳應熊就把燧發槍給了兒子吳世璠,讓他在襄陽建立一個燧發槍協,稱“火槍協”,這些日子吳世璠就全身心投入了火槍協的組建和訓練了。
“嶽樂把咱們給騙了!”吳應熊咬著牙道,“你娘和你弟弟暫時回不來了.”
“那咱們和他拼了!”吳世璠一想到自己的嫡母和幼弟,眼睛都紅了,“孩兒的五千火槍兵已經練得差不多了,可以出戰了!”
雖然他不是建寧公主生的,但是建寧公主卻待他和他妹子小艽如己出。而上回他之所以能逃出北京,也是建寧公主一手安排的。可以說這個嫡母對他是有救命之恩的!
“世孫,您要冷靜,現在可不是拼了的時候!”這個時候又一個聲音從門外頭傳來,來人是汪士榮,他從王輔臣那裡回來後,就被吳應熊給“留用”了,現在當了世子府的長史。
“汪長史,現在不拼.嶽樂就跑了!”吳世璠跺了跺腳。
“不怕。”汪士榮搖搖頭,“讓他們跑!”
“讓他們跑?那我娘他們怎麼辦?”
吳應熊也問:“是啊,公主怎麼辦?”
汪士榮道:“世子爺,這事兒好辦嶽樂把荊州交給李自成,無非就是想讓咱們和李自成開戰!可是咱們非得為了荊州和李自成打嗎?”
“那,那可是荊州啊!”吳應熊說。
汪士榮笑道:“世子爺,您也可以要整個天下!有了天下,還怕沒有公主?”
“整個天下?”吳應熊問,“怎麼要?”
汪士榮建議道:“您可以和李自成達成瓜分荊州、安陸、德安的協議,然後再從湖南調一些兵,向李自成借一點糧,在襄陽彙集數萬大軍,北進南陽!”
吳應熊一拍巴掌:“好!好計策汪長史,你的意思是我屯兵南陽,擺出威震華夏的樣子,逼康熙交出公主議和?”
什麼?汪士榮一愣,心說:你都威震華夏了,還要什麼建寧公主?還議什麼和?搞死康熙當皇帝啊!當了皇帝,你還怕沒有美女當老婆?
不過沒等他再開口,吳應熊已經給汪士榮派差了,只聽他沉著聲音道:“汪長史,等本世子出屯南陽後,你就跑一趟西安,告訴康熙,想讓本世子去和李自成爭地盤,就請他把建寧公主和我的兩個幼子都還回來要不然我就奪下洛陽、開封,讓他腹背受敵,再回不去北京!”
同一時間,南京城西的大勝關外,一支剛剛打了勝仗,但卻看著就很不痛快的軍隊,正逶迤而來。這支軍隊就是耿精忠、尚之信、劉進忠等人率領的“福建北伐軍”——他們為了搶下南京,佔據江南,起了個大早,本以為可以佔下先機,沒想到卻趕了個晚集。在南京大部(不包括皇城)被朱三太子奪取了差不多一個月後,才姍姍來遲。
之所以會遲到那麼久,當然是因為耿精忠造反的能力是有點差了他在蕪湖之戰開始的時候表現的其實還不錯,打了多隆一個措手不及,還把蕪湖給包圍了。如果他當時沒有想著拿下蕪湖,滅了多隆的主力,而是直接撲擊南京,那差不多可以和朱三太子一起進城。
可是他偏偏在多隆身上浪費了不少時間,最後雖然拿下了蕪湖,但是多隆和多隆的主力還是乘坐著施琅派來的戰船跑掉了。
隨後,耿精忠又發現朱三太子在金陵城內好像穩住了,還在應天府下屬各縣大辦團練,覺得自己應該再攢一些本錢,於是又分兵去打太平府城、寧國府城宣城和池州府的銅陵。雖然都順利得手,但卻又耽誤了些時日,以至於直到現在才率領著士氣不大高的得勝之師,押著一會坐囚車、一會兒坐轎子的明珠和堅持要一直坐囚車的朱國治,一起垂頭喪氣進入了應天府的地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