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事，葉舟山準備回去收拾收拾，好建灶房，去葉家老宅的事只得暫時放下。
走到半道，頓住了腳步。
周家人即便被抓進去，判決也不會是他滿意的結果，這口氣他還是咽不下去。
腳下一轉，去了村東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的屋子，破舊程度和他家有得一拼。
撿了塊石頭，往破舊的院門上丟。
聲響過後，沒多久跑出一個黑瘦的少年，十八九歲的模樣。
興沖沖的往葉舟山跟前湊：“哥，你咋來了，我還說待會去看嫂子和小侄女呢。”
少年叫金鐵，家裡有個瞎眼老孃。
老孃常年吃藥，金鐵這個壯小夥一天掙十個工分，家裡也沒有存糧。
因著葉舟山常在外跑，能幫忙弄來便宜些的藥，金鐵十分佩服感謝這個大哥。
“你嫂子侄女沒事，哥有個事想讓你幫忙。”
“啥事，哥你說，我肯定給你辦好了。”
“你幫哥跑一趟周通縣周家大隊，找一個叫亮哥的人。”
“想法子給他報個信，就說週二郎舉報他組賭局。”
公安來了之後，必定會帶出賠償款的事。
自然也會弄清錢的去向，聚賭的事瞞不住。
這事查得嚴，周通縣肯定會下去查。
能組賭局的人，不會是軟角色。
知道是週二郎告的密，周家人絕對好不了。
所以，這個亮哥暫時還不能進去。
葉舟山心下發狠，要是他們能狗咬狗一起死就好了。
金鐵沒有絲毫遲疑，忙不迭就點頭應下了，也不問為什麼。
對葉舟山是掏心掏肺的信任。
葉舟山拍拍金鐵的肩，從兜裡摸出五毛錢，全部家當了。
“錢拿著急用，你自己當心，這事偷偷的幹，別暴露自己。”
金鐵把錢推回去：“放心吧哥，我省得的，錢不用，你留著給嫂子買肉吃補身體。”
葉舟山直接塞他兜裡：“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家裡事多，我先回去了。”
金鐵捏著錢，撓了撓腦袋。
回家跟瞎眼娘交代一聲就出門了。
這年代出行全靠腿，不坐車，不住招待所，倒也用不著介紹信。
公安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公社沒有，得從縣城來，實在有些遠。
來的時候，葉家的灶房已經搭好。
其實就是立幾根木頭柱子，頂上搭個蓋子，四周圍上草蓆，再盤個灶就完事。
窮啊，物資匱乏，大多數人家都是這麼做的。
公安來了之後，就在大隊村委會問的話。
趙前進早早的和公安交了底，周家人嗷嗷喊著冤，哭著委屈也無濟於事。
事情很快明瞭，藍清霜的來歷也暴露了出來。
以前大家都只知道藍清霜是葉舟山從外面帶回來的。
更多訊息就不知道了。
冷不丁知道嫁過人，還是偷跑出來的，一瞬間就議論開了。
饒是葉舟山有心理準備，聽到各色各樣的話，仍舊忍不住暴怒。
趙前進捏著他的肩，不讓他動。
這是他的選擇，啥樣他都該受著。
公安冷著臉，趁這個機會給村民普法。
買賣人口是違法的，那些賣孫女，買兒子的，都注意了，一旦發現，全都進局子裡待著去。
那些隨意丟棄孩子的，也要注意。
還有藍清霜，沒有上週家戶口，甚至都沒戶口，算是黑戶，從法律上來說，她不是周家人，也不是周大郎媳婦。
她又是周家買來的，有權起訴周家。
買賣這事，周家無從反駁。
因為當年王婆子為了顯擺她買了個童養媳，可是滿村子炫耀過，人人都知道藍清霜是用紅薯買來的。
公安同志還說，要是藍清霜有需要，他們會幫忙找家人，順便也會幫忙把她的戶口問題解決了。
藍清霜不確定自己是怎麼遺失的，是意外還是故意。
也想要個明白，便沒拒絕公安的提議。
周家人公安帶走了，會論罪處罰，具體的得回去後才有定論。
公安體諒葉舟山兩口子，沒有讓他們跟著回去做筆錄。
公安走後，整個大隊都在議論藍清霜。
好的有，壞的有，中立的有。
“娘誒，不得了了，老四媳婦是個破爛貨。”
葉舟山大嫂許桂枝炸炸呼呼的跑向鄭娟。
鄭娟擰著眉，有些嫌惡上不得檯面的大兒媳。
“喊什麼？”聲音發沉，帶著威嚴。
許桂枝有些怵鄭娟，當即放慢了步子，收起了咋呼。
“那啥，娘，發生大事了，外面都在議論呢。”
說了兩句，又忍不住咋呼起來，一個勁的叭叭把藍清霜的事說了出來。
鄭娟眯了眼，臉上看不出喜怒。
許桂枝站旁邊，莫名感受到了壓迫，不敢吱聲。
“噗，大嫂啊，你們大房可出了個能耐人。”
說話妖妖嬈嬈的婦人是吳氏的兒媳婦何麗麗。
四十來歲的人了，喜歡裝嫩。
哪怕被每天干不完的農活，壓榨得灰頭土臉，也改不了本性。
在葉家眾多妯娌中，也就何麗麗仗著吳氏當家，敢和嫡出的大房叫板。
鄭娟看不上何麗麗妖嬈，老婆子一個，裝得跟二八少女似得，說話嗲聲嗲氣，做派像窯子裡的姐，噁心。
何麗麗看不上鄭娟假模假樣，一個鄉下老婆子，端得跟個富家太太似得，還真把自己噹噹家主母了。
鄭娟娶了兒媳婦後，就很少下地，五十後，更是不再下地，在家當老太太，讓孫子孫女伺候，兒子兒媳孝順著。
氣色養得不錯。
何麗麗四十來歲，不下地說不過去。
整天風吹日曬，吃不飽穿不暖，看起來，年歲和鄭娟一般無二。
對此，何麗麗氣得不行，有事沒事都要找個不痛快，掐一掐。
鄭娟幽幽的撇了眼笑得譏諷的何麗麗：“老六媳婦，你要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們都是葉家婦，你這般嘲諷，當真是嘲諷的我？”
何麗麗笑容一滯，心裡暗恨。
每次鄭娟和她說話，都有種自己上不得檯面的錯覺。
明明都是鄉下老婆子，憑什麼。
“大嫂倒是會說話，我們可高攀不上你們大房。”
“不過你們大房的人，帶累了我們的名聲，倒是真的。”
“大嫂啊，你要是閒得慌，也別在家端著富太太的架子了，好好教教兒媳吧，沒得禍害了整個葉家。”
鄭娟抿著唇沒說話，何麗麗冷哼一聲走了。
臨近傍晚，來看望藍清霜的人都走了。
沒想到又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藍清霜她婆婆，鄭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