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色已晚,陽光漸漸隱沒在群山之中。
老男人趴在車底下鼓搗了半天,最終把手一攤,操著一口本地方言說:“得,修不好啦!”
“兄弟,這離安家寨也就十幾公里,要不您受累,走過去?”
我有點無奈,看對方滿頭大汗的樣子,只好拽出自己的揹包,準備徒步過去。
左右不過十幾公里,走過去也就兩個小時。
老男人不停的道歉,我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客氣了幾句後就揹著包裹邁步往前。
走的時候我還在安慰自己,對方好像比我還要慘一點,我好歹走著就能到,他卻還得在這等一夜,明天修好車後才能走。
正在那想的時候,卻聽到背後傳來發動機的聲音,回頭看去,那老男人已經跳上面包車,拐了個彎,掉頭就跑。
當時我腦子就嗡的一聲,臥槽!被坑了!
這車哪裡壞了?
分明是對方不願意拉我,直接把我騙下了車,然後掉頭返回!
我氣的火冒三丈,腳步騰騰就想追過去要個說法。
結果對方跑的時候比來的時候可快多了,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在顛簸的山路上簡直如同開了掛,眨眼間就溜的無影無蹤。
我追了十幾米就放棄了。
自己身體剛剛恢復,怎麼能追的上去?
我氣的心口疼,但又想起老闆跟我說的話。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這句話真他孃的是人間至理。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我只好從包裡翻出手電筒準備趕夜路。
希望那傢伙沒騙我,真的就剩下十幾公里的路。
越往上走,周圍的植被就越是茂密,天色也越來越暗。
這地方已經遠離國道,自然也不是什麼景區。一路上走去,兩側黑魆魆的,還有不知名的鳥類在咕咕亂叫。
我心中微微有點發毛。
深山老林出精怪,這地方人跡罕至的,要是冒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怕是不好對付。
還有,我走了都兩個多小時了,以我的腳程,少說也得有十五六公里。
可週圍依舊是深山老林,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那司機怕不是又坑了我一把吧?
我暗暗惱怒,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繼續往前走。
走不多會兒,忽然間看見遠處半山腰有閃爍著一抹紅光。
紅光從茂密的林子裡傳出來,閃閃爍爍,飄飄蕩蕩。
我精神一振,有光就有人。
莫不是到地方了?
想到這,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可能是看見了希望,接下來我的腳步輕快了很多。
順著坑坑窪窪的山路拐了兩個彎,那紅光就近在眼前。
只不過這時候我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燈光,竟然是一團火光。
因為離的近了,我還能看到火光周圍若隱若現的人影,看起來少說也有七八個人。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鐘了,一群人在山路中間點火燒東西,這場景著實有點詭異。
但我現在又累又餓,而且還不知道安家寨子到底有多遠,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幾步,我才覺得古怪。
火堆周圍,依稀是八個漢子,但這八個漢子好像都跪在火堆旁邊,額頭觸地,紋絲不動。
火苗之中的可燃物也著實詭異,竟然是用白紙紮成的紙人紙馬,全都是殯葬之物。
我眼光朝周圍看去,旁邊還有口硃紅色的大棺材,一輛熄了火的農用三輪車。
我當時就停下了腳步,心中猛地警覺。
這是在下葬啊!
夜半燒紙的我見過,燒紙的時候下跪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但半夜下葬的屍體,在南山殯儀館裡都是有問題的屍體!
要麼詐屍了,需要找一處風水絕佳之地慢慢化去屍體戾氣,要麼就用銅棺鐵棺之類的東西封住,深埋大葬。
反正不能用普通方法下葬,不然的話屍體一旦詐屍,那是會爬出來害人的。
這群人深更半夜的在路上燒紙,難不成棺材裡的屍體也有問題?
火光漸漸熄滅,周圍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過不多會兒,一道橘黃色的燈光再次亮起,緊接著有人說道:“老根兒,大家都知道你死的冤,以至於死後都不肯閉眼。”
“但山裡面的規矩就是這樣,死了就怪不得誰,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兄弟們把該做的都做了,也算是對得起你,要真有什麼怨氣,也別來禍害寨子裡的人。”
燈光下面,男子們紛紛掄起了鐵鎬,在馬路中間開始刨坑。
這看的我更是奇怪。
中土的百姓對下葬這種事看的很是重要,時間,地點,規矩,什麼都要顧得上。
有些講究點的人,給死者挑選墓地都是一選再選,從來都不敢大意。
但看這群人的架勢,好像是要把棺材葬在路上?
這是要千人踩,萬人壓的節奏啊?
要知道死者的墳頭都很忌諱有人去踩,你這把人擱路上埋,這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嗎?
雖然是山路,但往下挖去,也有亂石和樹根阻攔,幾人挖起來的速度很慢。
但對方人多,眾人輪番上陣,應該個把小時也就能挖完。
我算了算時間,在路上挖出這個墳墓之後,估摸著也就十二點了。
正應了午夜下葬的節奏。
張三墳跟我說過,午夜下葬,屍消魂不滅。
對方選這個時間點來下葬,要麼是懵懂不知,要麼就是故意為之。
從之前那漢子說的話來判斷,對方很可能是故意選擇在午夜的。
他們在那叮叮噹噹的刨墳,忽然間有人說道:“大劉,把老根兒埋在這,真的能保咱們安家寨子嗎?”
“要不咱們再等等,徐老頭萬一明天就回來了呢?”
大劉呵斥道:“墳都刨了一半了!你想怎樣?”
“再說了,老根兒生前是個小心眼,死後又不肯閉眼,萬一今晚鬧騰起來,誰來管?”
“等等等,光知道等!等老根兒鬧騰起來,一個抓你當替死鬼!”
那人被呵斥的滿臉通紅,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這都什麼事啊!寨子本來好好的,非得有人要整么蛾子。”
“難道為了賺錢,真的就能倆眼一閉,看不見死活嗎?”
他拎著鐵鎬,又開始重重的在地上砸去。
一塊又一塊的石頭被他掀開,泥土飛濺,弄的到處都是。
卻聽到有人驚叫一聲:“蟲子!蟲子!”
眾人齊聲驚呼,然後紛紛散開。
昏暗的燈光下面,我依稀看到地面上無數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四下蔓延,就像是他們挖出來了一個蟲窩。
那個叫大劉的人急忙開啟手電,周圍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他怒道:“慌什麼!都是山裡生活的人,還怕蟲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