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這天早晨,李夜掃完屋前的積雪,打了一遍伏虎羅漢拳後,回到屋裡拿著竹葉練劍的時候,突然發現,他可以在順得地刻完八張竹葉了。
比先生預計的早了一些,他心裡十分歡喜,自己的努力總算有些收穫。
照這樣的速度去練習下去,不要等到春天到來,自己可以在十張竹葉上刻寫經文了,想必大佛寺的老和尚師傅知道後一定十分高興。
自己上天山後,就沒有認真地象在大佛寺哪樣每天清晨起來後就上堂頌經,但是自己在山上卻時時刻寫經文,其實整部佛經已經深深了刻寫進了他的身體,深入骨髓。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去刻意去修行佛法,因為佛法已經根植在他的靈魂,每句經文都生生不息地在他軀體裡流轉。
在他在石壁上、竹葉上刻下經文的那一刻,他便是佛經、佛經便是他。
這便是先生和大和尚師傅所說天人合一的境界,只有身處無拘無束、物我兩忘的心境,方能修練出這樣的境界。
這是李夜在他之後無盡煩惱的人生路上,才明白的道理。
想著先生起來要吃粥,他便拎著木桶出門去接水,這水不能久放,放久就凍成了冰。
出了屋,到洞前接著從毛竹裡流出的泉水,先生也起來走出了洞,看著接水的李夜也沒說話,就自己往屋裡走去。
先生萬年不變的習慣就是早上起來必定是先煮了一壺茶,才想著早餐吃什麼的事情。
李夜拎著水桶進屋的時候,先生已經在爐子上架了的銅壺,裡面有半壺的水,正好用來洗茶、洗杯。
李夜給壺裡添了些水,看著先生說:“先生,我剛才好象可以刻完八張葉子了。”
先生正洗著杯子,聽李夜說話手輕微地抖了一下,道:“好象比預計的快上了許多,本來以為你還在半個月左右才能達到的。”
“可能是最近練得狠了些吧,總算有些收穫。”李夜一邊將淘好的米倒進鍋裡,一邊回先生的話。
攪動著鍋裡的米,李夜說道:“先生,今天怎麼不見沐沐和白先生,往常這時候她們已經起來了的,您出來的時候見著她們沒有?”
先生煮好了茶正往杯裡倒,聽李夜一說才想起自己起來並沒有見到師傅二人。
便回道:“她們不在洞裡,白師傅是不是帶著沐沐去山上玩耍去了。天天悶在這小小的懸崖上,著實有些無趣。要不,你可以去外面走走,說不定還能獵些野獸回來。”
李夜想想也是,他們已經吃了很久的肉乾了,有些想念烤肉的味道了。
跟先生點點頭,說:“等她們回來,吃了飯,我就帶著沐沐去逛逛。看能不能打頭野獸回來,晚上烤著吃。”
先生一楞,端著茶杯忘了往嘴裡送去。心想這弟子還沒有殺過生,難道要在今天破了他無邪的心境?
李夜哪有先生想的怎麼多,心想沐沐這麼小的年紀都可以自己拖著大蛇回來,自己比她大很多,是她的哥哥,自然要跟妹妹找些好吃的回來,混然忘記了他還是一張滴血未沾,心地單純的白紙。
先生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而是端著茶杯,將溫熱的茶水,仔細地往嘴裡送去,他要好好思量一下好不好在現在就讓李夜去感覺這世間的血腥......
鍋裡煮的粥冒著熱氣,有淡淡的米香夾著茶香在屋回迷漫。
木屋的簾子一掀,木木的腦袋先鑽了進來,一邊嚷嚷道:“冷死了,哥哥快給沐沐一杯熱茶。”
剛說完人進了屋來,李夜覺得眼前一紅,一枝嬌豔的紅梅映進了他的眼裡。
沐沐一手握著一枝天山雪梅,一手拉著李夜的手,吵著要喝熱水。
李夜將自己未喝的茶水倒了一半給她,又從壺裡添了些熱水摻在一起,小心地送到沐沐的嘴邊,輕輕地說:“別急,小心燙。”
沐沐哪管這些,感覺到水溫不燙嘴,就一口將杯裡的水喝光,吵著還要喝,李夜接著將杯裡的茶水全倒給了她喝。
簾子接著掀開,白素素也回來了,身上冒著熱氣,手裡也捧著一把梅花,笑著遞給了李夜,道:“找個喝光了酒的竹筒,放些水進去,養著,可以多開幾天。”
李夜從屋角里找了個竹筒,往裡倒了些清水,將沐沐和白素素的梅花都插了進去,放在石桌的邊上,頓時,整個木屋有了不一樣的生氣。
沐沐喝夠了水,自己趴在躺椅上,拉了獸皮包裹著自己,伸出一個小腦袋出來,跟李夜說話。“哥哥,這天山的冬季天可好玩了,明天沐沐帶你去。這天越冷,天山上的梅花開越香。”
沐沐不會用詞,只能將描述出梅花的香氣了。
白素素看了沐沐一眼,道:“你就知道玩,不知道這山上的危險麼?一不小心掉下山去,如何是好。”
沐沐嘟著嘴有些不高興,歪著腦子想如何說服師傅讓自己跟哥哥出去玩。
先生看著冒著熱氣的鍋說:“粥煮好了,先吃飯吧。你們跑了一早上,也累了。”
李夜點點頭,取了幾個碗,放在桌上,給沐沐先盛了一碗,小心地吹著熱氣,跟她說:“這粥燙,不能象喝水哪樣,慢慢喝。”
沐沐老老實實從躺椅上爬了起來,坐在李夜的邊上,學著李夜的模樣,輕輕地往碗裡吹氣。一口一口淺淺地喝著粥。
看著沐沐老實了,三人才放心喝自己碗裡的粥。
看著三人安靜喝粥的樣子,沐沐有些不習慣,喝到一半的她,打斷了師傅的節奏,嚷著說:“師傅,您不是教過沐沐一種手法,可以不滾下山澗的麼?你把這個也教給哥哥,這樣沐沐就可以跟著哥哥去玩耍了。”
喝著粥的白素素一呆,嗔怪地看著沐沐,沒想著她半天不說話,原來想著是怎麼放她出去玩的小心思。
先生也是一呆,沒料到沐沐小小的腦子想的是這一招。
只有李夜沒動靜,安安靜靜地喝著自己碗裡的粥,跟先生修行後,他已經習慣吃飯時絕不開口。
只有沐沐睜著一雙大眼睛,呆萌地看著自己的師傅。不依不饒地說:“師傅,您就教教哥哥吧,沐沐肯定他很快就能學會的。”
看著自己弟子的樣子,白素素嘆了一口氣,道:“先把碗裡的粥喝光,再說這些。”
說完便不再理沐沐撒嬌,端著碗慢慢地喝自己的粥。
先生也是,安靜地看著自己的碗,直到碗裡的粥看光,才把碗遞給了李夜。
李夜端著幾人喝光的碗,從壺裡倒了些熱水在鍋裡,拎著去洞口邊上洗刷鍋碗。
先生給火爐裡添了二塊炭,又給銅壺裡加了些水,繼續燒著。壺裡的茶才喝了一道,還得接著喝,不能浪費了。
先生想著之前的心事,心道正好讓白素素教教李夜,不要這麼早就破了他的心境,打獵的事,自己一個或者叫上白素素一起就行了。
有了決定,先生便不再著急,安心地看著爐子裡的火,銅壺裡的水。
白素素一邊掏出絲巾給沐沐擦嘴巴,一邊落她。“沐沐,都跟你說很多回了,你馬上就在四歲了,要學會吃飯不粘在嘴巴上,嘴巴髒了要自己擦掉,以後師傅不在你身邊誰幫你擦?”
沐沐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認真地看著師傅說:“師傅你當然是永遠都在沐沐的身邊的,就算偶爾不在,還有哥哥幫沐沐擦呢。”
童言無忌,白素素聽完沐沐的話,眼睛忍不住一紅,一把將沐沐抱在了懷裡,不讓她看見自己將要掉下來的淚水。
先生端著紫色砂壺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摔碎在桌上。
世事無常,誰又能永遠陪伴在誰的身邊?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陪著李夜,更何況即將面臨著要渡九劫的白素素和沐沐。
如果沐沐知道她在四歲的時候,就要跟相依為命的師傅天各一方,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淒涼,先生有些不敢去想。心道還好有夜兒跟著她,也許到時可能為她分擔一些悲傷。
沐沐哪裡知道這些事情,只道是師傅心疼自己,便是賴在白素素的身上也不下來。
李夜洗完,拎著水桶和鍋進屋的時候,先生已經煮好一茶,正好給他倒上,示意他坐喝茶。
李夜放好鍋和水桶,坐在先生對面,端起了面前的杯子。雖然摻了熱水去洗碗和鍋,但是洞裡流出來的雪水卻是越來越刺骨地冰冷。
白素素看著安安靜靜喝茶的李夜從懷裡掏出了二張獸皮,放在李夜的面前,輕輕地說:“這便是我教沐沐的功法,我給起了好聽的名,叫《開山折梅手》。功法講究的是在與敵人貼身打鬥時,以自己的靈巧的身法加上瞬間暴發的寸勁,使敵人防不勝防,從而達到制敵的效果。”
“我教沐沐的時候並不是為了她跟人去打頭,而是她實在頑皮,經常摔倒,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沒有照看好她就掉下山澗去,所以才逼著她修練了這門功夫。她現在要你帶著她去山上玩,你就試試,能不能學會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我也只能簡單地告訴你一些注意的地方。”
李夜輕輕地攤開了桌上的二張泛黃的獸皮,只見一張上面刻寫晦澀的字句,另一張上面則是刻畫著不用的手式和步法。手式和步法李夜也是頭一回見,看上去感覺跟口訣一樣晦澀,怎麼看都很彆扭。
先生看著李夜專注的樣子,心道總算找個法子暫時拴住了他。
“今天是冬季至,我們晚上就不吃肉乾了,我一會跟白師傅去山上打頭野獸回來燒肉吃,夜兒你和沐沐留在家裡練習這新的功法,不懂的先讓沐沐教你。”先生作了決定,看著李夜和白素素說道。
沐沐自然是最開心的了,這些日子都是肉乾煮飯,她吃得膩了。拍著手說:“好呀好呀,先生和師傅出手,肯定能打到好吃的肉肉回來。”
李夜有些頭疼,心道這個妹妹也是個地道的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