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回來的第二天。
天氣正好,陽光也甚是舒適,沒有太熱辣的感覺。
朱炫陪著老朱,難得地出宮到外面走走,他們很快來到應天的雞鳴寺,這裡也是一個好地方,以前朱炫沒少陪自己的小媳婦來此遊玩。
蔣瓛帶領的錦衣衛,跟隨在身邊,他們潛伏到暗中,在各處設防保護。
不過大部分錦衣衛,都是便衣,防止擾民。
“皇爺爺,今天天氣真好。”
朱炫抬頭看了看天空,再看了看雞鳴寺附近的景色。
朱元璋笑道:“是很不錯,但是沒必要來佛寺。”
他以前當過和尚,也正因為如此,對佛寺沒多少興趣,因為他知道和尚其實沒啥本事,唯一的好處是導人向善。
除了這個,再無其他用處。
當年他當和尚的時候,還見過不少和尚坑蒙拐騙,什麼都敢做,一點也不慈悲為懷。
對於佛寺,老朱的興趣不是很大。
但是也不否認他們的存在,不像三武一宗那般極端,佛能存在那麼多年,有他的意義,另外他也不想忘本。
不管怎麼樣,朱元璋都是從和尚走出來,佛寺算是他的本了。
“不過咱年紀大了,其實還是挺敬畏神佛。”
朱元璋走了一會,覺得累了,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朱炫見狀,接過雲奇手裡的摺扇,給皇爺爺撲扇。
朱元璋又道:“有時候老人就是這樣善變,年輕的時候,認為一切都沒所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提起刀就能殺出一條血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現在怕這個,畏那個了。”
“皇爺爺布衣出身,殺出大明江山,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個帝王比得上皇爺爺。”朱炫趁機捧了一下老朱。
朱元璋哈哈大笑,又道:“我們是微服出行,還是低調一點好,喊我爺爺就好了,也不用提什麼帝王不帝王的。”
停頓了下,他又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老爺說得真好。”
雲奇馬上進入角色,暫時不稱呼陛下。
“你這老東西,最近幾年,越來越懂拍咱的馬屁了。”
朱元璋笑罵道:“這不是咱說的,是陳勝說的,是太史公寫下來的。”
雲奇諂媚道:“老奴連大字都不認識,沒怎麼讀過書,老爺博覽群書,什麼都懂。”
朱元璋又笑了,對於雲奇的拍馬屁,還是很享用的。
有時候昏君其實就這麼一回事。
有人捧你,說你喜歡聽的話,幫你安排喜歡做的事情。
那些忠言逆耳,在好聽的話面前,很容易讓人牴觸,而身邊親近的人,說的那些好聽的話,比忠言逆耳更好接受。
通常昏君的身邊,都有一個像雲奇這般,喜歡拍馬屁的人。
不過朱元璋不是昏君,見識過元末亂世,從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就算有十個像雲奇這樣的人,也干擾不了他的判斷。
“年輕的時候,就算佛祖在咱面前,只要擋咱的路,也敢提起刀就砍過去,不需要猶豫。”
“可是年紀大了,反而相信這些,曾經認為只是坑蒙拐騙的佛。”
“乖孫覺得,奇不奇怪?”
朱元璋心裡認為有神佛的存在。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知不覺間有了自己的信仰,今天陪乖孫專門出來,給佛上一炷香。
也是因為他犯下太多的殺戮,打天下的時候殺的人可以不算,但後來查辦那麼多大案,殺的人數以萬計,其中還有不少是無辜的,也被他株連。
等到年紀大了,自己不怕報應,只是擔心會報應到自己子孫身上。
畢竟兒子死了,大孫也死了。
“因為老人家,都想要有一個精神寄託。”
朱炫當然懂皇爺爺的心,但又沒有把這些說得太明顯,又道:“神佛這些,如果相信,可以求個安心,皇爺爺想要一個寄託,想要安心。”
“是啊!”
朱元璋贊同道:“咱確實想安心,還是乖孫懂咱!”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起來鬆了鬆筋骨,又道:“繼續走吧!以前打天下的時候,不管怎麼打,咱都不覺得累。現在隨便多走幾步,就累得有些氣喘,還是年紀大了。”
雲奇一聽,趕緊跑過來,扶住了朱元璋。
“滾開!”
朱元璋龍行虎步,推開雲奇,道:“咱還能走動,不需要任何人扶。”
朱炫知道,皇爺爺一生要強。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是想要強,不怎麼承認自己老了。
“皇爺爺,你就拉住孫兒的手。”
朱炫說著,還不等朱元璋反應過來,就抓住了朱元璋的手。
朱元璋這下沒有拒絕,只是哈哈一笑。
爺孫二人,走到雞鳴寺之內。
這裡早就被錦衣衛徹底排查過一遍,確保沒有問題,也不存在任何危險,蔣瓛才敢讓朱元璋爺孫倆人進來。
雞鳴寺內,有不少大殿。
每一個大殿裡面,都供奉著不一樣的大佛。
朱元璋既然年老有了信仰,進入雞鳴寺,也變得虔誠許多,每一個大殿,都上一炷香,給一點香油錢,誠心地拜了一會,說一些禱告的話。
他求的也不是其他。
而是為了,給乖孫祈福。
所有的過錯,犯下是殺戮,他可以一人承擔,但是希望不要報復到自己乖孫身上。
有時候的老年人,便是如此。
自己什麼都沒所謂,但絕對不能讓兒孫受苦,一點苦都不可以。
小乖孫還要幫他繼承老朱家的大明江山,還要為萬民謀福祉,不能遭到殺戮的報應,天下百姓都需要乖孫。
他們很快,來到最後一座佛寺。
給這裡的菩薩上香之後,朱元璋走了出來。
不過到大殿外面,朱元璋看到門旁,掛著一副楹聯,但只有上聯,沒有下聯。
“問菩薩為何倒坐。”
朱元璋看了一眼上聯,將其唸了出來。
再看下聯的位置,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他好奇地說道:“這雞鳴寺,怎麼連楹聯都不全?”
朱炫說道:“皇爺爺,可能是他們故意不寫全,給來訪的信徒,一個思考的機會,讓其領悟佛法,導人向善,走向正途。”
朱元璋覺得乖孫這個解釋,還是有道理的,問:“乖孫認為,下聯應該如何?又如何領悟佛法?”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一種考究朱炫的想法。
畢竟這幾年,朱炫到處奔走,落下了很多學問,又覺得方孝孺那天的上奏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