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五年多,自方寸山回到皇城國師府的第一頓飯,沒有歡聲笑語,一屋子的人在沉悶中吃完。
李紅袖拉著葉知秋跟沐沐去廚房幫忙洗碗,夫子回屋歇息,李小雪靠在李夜身上,上官秋明抱著林月如。
先生清了清嗓子,看著李夜晚說:“飯吃完了,便去客堂裡煮上一道茶吧,我們聊會便去歇息,下午你還有功課要修行。”
“剛回來就有功課要修行?”站起身來的林月如,抬頭看著先生,有些驚訝。
李夜搶先替先生回道:“我好久沒見先生了,有許多疑惑要請教。”
林月如笑道:“你肯如此用功,自然是好的。”
三人邊走邊說,回到了堂前,先生將小炎爐點著,準備煮水。
李夜看著李小雪道:“妹妹來到皇城後,有沒有跟弟弟去街上逛逛?改天有空,哥哥帶你們兩一起去玩玩。”
李小雪點點頭道:“師孃帶我們出去玩了幾回,我跟秋明弟弟都喜歡去花姐姐哪裡玩,哥哥你哪天也帶我去她那玩玩。”
“就是,秋明也喜歡去花姐姐哪玩,哪裡的桃花酥我跟沐沐姐,小雪姐姐都喜歡吃。”上官秋明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李夜。
“改天我帶你們去找花樓主,多買一些回來,你們慢慢吃,只是別把牙齒吃壞了。”
李夜伸手摸著李小雪的腦袋,笑道。
林月如看著李夜,想了想,凝聲問道:“夜兒,你是不是跟無雙吵架了?”
李夜一楞,搖搖頭道:“我跟師姐有十年沒有見面,怎麼會跟她吵架?我只是路過那裡,順路看了她跟許師傅,呆了會就趕著著皇城了。”
林月如怔了怔,心細的她早就發現了李夜不對勁,現在看來證明自己猜的沒錯。
心急之下問道:“雙兒跟許先生沒有留你吃完飯再離開?”
李夜搖搖頭,又點點頭,苦笑著說:“我們當時一路有好幾人,他們都有緊急公務,既然見到了師姐,自然要跟著他們一塊離開。”
先生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煮茶,一邊洗杯子,一邊往壺上澆熱水。
“這雙兒不懂事,怎麼許先生也跟著犯糊塗!你們分開都快十年了,怎麼說也得吃一頓飯才是,竟然讓你空著肚子就走人?”
林月如有些生氣了。
李夜眼見林月如生氣,趕緊回道:“嬸嬸莫要生氣,師姐有她的修行,我也有自己的修行,大家雖然不在一起,也沒什麼關係。”
彷彿是為了回答林月如的疑惑,正在倒茶的先生看了看葉知秋,靜靜地說了一句:“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再過幾日你們便自會明白。”
李夜也知道先生說的意思,那更是三日後的封典之事。
在他看來,絲毫沒有一絲喜悅之情,只有濃濃的不安,畢竟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跟著大軍去南疆。
戰場對他來說一個陌生的概念,沒有半點把握。
場間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先生給林月如倒上茶水。
說道:“修行是一件非常個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替這些後輩操心了。”
然而林月如聽著先生這番沒有絲毫說服力的解釋,卻是越來越迷惑了。
上官秋明在她懷裡打了個哈欠,林月如看著李夜說:“也罷,先這樣吧,過些日子我跟紅袖妹妹去一趟皇家學院。”
說完抱著上官秋月往屋裡走去,連先生給她倒上的熱茶,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李夜看著先生,咧嘴一樣道:“麻煩事不少。”
先生皺了皺眉頭,指著桌上的茶杯道:“喝兩杯,便去歇息,下午要開始新的修行。”
李夜點點頭,笑道:“弟子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
李夜去歇息,李小雪跑到廚房來找沐沐玩,剛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葉知秋說:“不知林月如知道了會如何?”
李小雪跑進去拉著沐沐的手說:“姐姐,跟我去院裡堆雪人。”
沐沐看了一眼李紅袖,跟李小雪招招手,兩人一塊離開廚房,往院子裡跑去。
“還能怎麼樣?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家李夜都想明白了,你這做孃的還糾結什麼?”
李紅袖拍拍手,掏出絲巾擦手。笑著說:“姐姐我們去客堂坐坐,這會先生估計已經煮好茶等著我們了。”
“當初無雙那丫頭跟東方玉兒一樣,可是膩著夜兒,感情好的很,沒想到這十年之後的重逢,居然只是匆匆只喝了一壺茶水,難道說時間真的會改變二個人?”
“可是在我眼裡,夜兒分明沒有改變什麼,除了長高了以外。”
葉知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誰說時間不會改變兩個人?三年前,沐沐跟我回來前,可是成天跟在夜兒身後,一刻也離不開他,這才分開三年,今天居然連人都不叫了,你說氣不氣人?”
李紅袖一邊走一邊叨叨。
兩人來到客堂,先生正自端著手裡的茶杯品茗。
見李紅袖二人進來,便取了二個杯子,往裡倒水。
葉知秋看了一眼李紅袖,挨著桌邊坐下,嘆道:“沐沐這是長大了,懂得害羞了,或許之前她就沒弄明白過自己跟夜兒的感情,在她心裡,夜兒可不是哥哥這麼簡單。”
說完話,端起先生給她倒上的茶水,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我怎麼沒想明白這事?”李紅袖拍了一下桌子。
笑道:“這小丫頭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居然瞞著我,看我不收拾她。”
先生瞪了她一眼,自個轉去書架上取了要本書捧在手裡。
“那接下來要怎麼辦?要不要跟夜兒明說?還是跟沐沐明說?在我眼裡,沐沐跟夜兒和小雪可是沒有半點分別的。”
葉知秋的神情有些焦慮。
正端起茶本喝水的李紅袖想了想,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搖搖頭。
苦笑道:“這事我們誰都別說出來,讓她倆自己去鬧。李夜接下來有正事不辦,不能因為這沒譜的屁事耽誤了正經事。”
聽李紅袖說到這裡,先生臉上終是露出了些許微笑。
放下手裡的書本,看著葉知秋說:“原來夜兒是沒這麼快回來的,因為出了一些情況,需要他......你跟夫子都不要管他,也不要問他,過幾天你們自會明白,畢竟他的人生路要他自己去走,我們誰都代替不了。”
“有些事,錯過了便錯過;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輩子。但是無論是悲歡離合,都是每個人自己作出的選擇,正如當初李明珠選擇退婚一樣,那時夜兒才多大?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應承了李明珠的要求。”
先生不急不緩,一一道來。
“只是這人生不易呀?他跟無雙也算是青梅竹馬了。”葉知秋幽幽地說道。
“正因為人生不易,所以才要珍惜!如果不懂得珍惜眼前之人,不知道惜福,那又如何去面對那些未知的風風寸雨雨?”
先生淡淡地訴說,沒有悲喜在其中。
李紅袖拍了拍葉知秋的手,道:“跟李夜一樣大的孩子,到現在都跟溫室裡的花朵一樣,不知道世間的殘酷和兇險。”
“要知道,這小子可是在大佛寺的後山便遭遇了殺手的伏擊,從這一點來看,他們簡直就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先生點點頭,淡淡地說道:“沒有經歷過生死搏殺,是永遠無法理解那種痛苦的,莫說別人,便是紅袖你。恐怕從修行到現在也沒殺過人吧?”
在先生的眼裡,自己的女人何嘗不是溫室裡的花朵?
李紅袖一呆,沉思了半晌,才點點頭,看著先生說:“夫君,原來我也是溫室裡的花朵,這些年一直活在你的保護之下......”
葉知秋聽著夫妻兩人的對話,自嘲地笑起來:“如果用夜兒遭遇比起來,我跟夫子豈不也是一樣,一直生活在溫室之中?”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李紅袖笑笑。
“我現在終於明白,那小子為何總是能讓人驚喜,因為他一直有恐懼,便逼著他一直要往前衝。我們嘴裡的妖孽,原來是比我們多流了無數的汗水和血水的人啊。”
先生撫掌讚歎:“事過多年,你終於想明白這事,當值得歡喜。”
“只是苦了夜兒,沒想到這些年他一直在不停地吃苦、受累,還要隱瞞著我們,怕我們耽心。”
葉知秋難受得緊緊皺眉,尤似嘴裡含了一粒藥丸。
看著葉知秋難受的樣子,李紅袖輕輕說了一句讓葉知秋震驚的話來。
甚至到了多年以後,她跟李紅袖再聊起今日此事,依舊唏噓。
“他若不是吃盡了往日的那些苦頭,便不會在某一天裡散發出萬丈光芒。”
......
未時剛過,淺睡了一會,李夜便來到了先生的書房,卻發現沐沐也守在先生書房的門口。
李夜有些吃驚,看著她說:“要不要一起進去?”
沐沐皺了皺眉頭,道:“可以麼?”
“為什麼不可以?”李夜一把拉起她的小手,推開了書房的門。
只見先生已經端著房內,書桌上擺著幾本書,李夜拉著沐沐的手上前一看:《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兵器詳解》呈現在李夜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