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東籬讓李紅袖一懟,頓時老臉一紅,扭過頭看著唐秋雨問道:“唐先生,在門外聽你們談論劍意,什麼劍意?誰的劍意?”
唐秋雨眼見歐陽東籬吃虧,忍不住一笑,指著對面的李夜說:“剛剛先生正說你這寶貝徒弟的劍意呢。”
歐陽東籬一楞,看著李夜問:“徒弟,你啥時候修練出劍意了?我怎麼沒聽說過?”
李夜一怔,看著大咧咧的師傅,也不敢懟他。
只好回道:“弟子也不知道,這個要問先生。”
歐陽東籬再次一楞,抬頭看著先生。
先生笑笑,遞了一杯熱茶給他,說道:“我沒教過他練劍,他是先是劍意後有劍招,一切都是天意。”
“先有劍意,後有劍抬?這什麼意思?”歐陽東籬糊塗了。
李紅袖嘆了一口氣,將先生之前教育過的那番話,跟歐陽東籬又重複了一回,聽得唐秋雨在一旁直笑。
“這麼說,你只要鑄劍多了,這打鐵也能生出劍意?”
歐陽東籬拍了拍桌子,然後繼續問道:“小子,你給唐先生鑄的那把劍的,上回在山上忘記問你,結果後來我進去我們回來了。”
李夜看了看歐陽東籬,又看了看唐秋雨。
轉過身子,手一晃,一把寒光閃閃的秋水無痕出在他的手裡。
在秋水無痕離開他的空間戒那一瞬間,客堂裡突然有生起寒意,有一道輕吟,如狼嘯又似龍吟。
李夜倒轉劍身,將劍柄一方遞給了唐秋雨。
輕聲說道:“劍長三尺,劍寬三分,劍重二十八斤,若先生細細溫養,或許能衍生出劍靈。”
四人呆呆地看著李夜手裡的劍,連先生也忍不住輕聲問道:“又進階了?”
唐秋雨雙手接過秋水無痕,用手輕輕撫摸著劍身,臉上露出迷幻的神情。
驚歎道:“好一把秋水無痕。”隨著唐秋雨的輕撫之下,劍身閃過一絲幽光,發出一聲輕吟。
歐陽東籬看了李夜一眼,默默地從唐秋雨手中接過秋水劍,伸出手指放在劍身細細感受。
稍傾將腦後的幾絲長髮,放在劍鋒,輕吹了一口氣。
只見幾絲斷髮輕輕跌落......
“吹毛斷髮,好劍!”歐陽東籬笑著將劍還給了唐秋雨。
李夜看著歐陽東籬和先生,咧開嘴,得意地回道:“弟子把它拿去地火裡重新煅燒了幾天,又拿去寒潭中淬火,最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說完的時候,給了先生一個你懂的眼神。
先生點點頭,他自然知道李夜肯定往裡面新增了蛟龍骨,但卻不能明說。
只能驚歎道:“一把尋常不過的劍,只是添了一些材料,再加上地火寒潭的淬鍊,眼見著就要進階成一把傳說中的靈劍,實在是不可思議。”
“徒兒你了不起,為師我打了幾十年的鐵,也沒能有你這樣的成就,你真不愧為我歐陽東籬的弟子!”
歐陽東籬感慨萬千,這個結果了是他萬萬沒料到的。
李紅袖用一種貓看見魚的眼神看著李夜,笑道:“小傢伙,師孃到現在還沒有一把趁手的好劍哦......”
那意思就是你自己看著辦,來日方長。
李夜一急,看著她說道:“師孃你可不能著急,你就是要鑄劍,現在也沒材料呀?”說完看著先生。
正說話間,夏梧桐端著一鍋粥走了進來,看著眾人說:“我煮了一些粥,大家先吃一點吧,暖暖肚子。”
唐秋雨取出一件白色的袍子將秋水無痕裹好,靜靜地收了起來。
看著歐陽東籬和李夜說:“你們師徒二人此番的鑄劍之情,我唐秋雨記在心裡了,回到中域我會盡快還清。”
說宛招呼夏梧桐挨著自己坐下。
李紅著眼見著沒自己的戲,狠狠地瞪了自己男人一眼。
站起來盛粥,一邊笑著說:“姐姐記得給我就行,他兩就不用了,歐陽先生最近可是老來這裡吃肉喝酒,就當做飯錢了。”
說完將手上盛好的粥放在了歐陽東籬的面前。
歐陽東籬老臉一紅,看著先生吼道:“你婆娘搶錢,你不管管?”
先生笑而不語,只顧往自己的碗裡看去。
歐陽東籬又扭過頭看著李夜:“你師孃搶錢!”
李夜一怔,回頭看了李紅袖一眼,看著唐秋雨回道:“唐先生,我的那啥......要不就給沐沐一些吧,那丫頭是小財迷。”
說完也不再看歐陽東籬和李紅袖的臉。
明知道這番爭論是沒結果的事,他才不想摻和。
“誰要給沐沐錢,太好啊,今天可是大過年哩!”正說話間,揉著眼睛的沐沐走了進來。
挨著李夜坐下,小手一晃,一把木梳出現在他的眼前。
李夜一樂,一手捏住木梳,一手去撫摸沐沐的長髮。
笑著說:“聽歐陽先生和師孃說,他們跟唐先生都要給沐沐壓歲錢。”
沐沐一聽嗷嗷直叫,扭頭看了一眼夏梧桐,咧著嘴道:“師姐,他們也會給你的,對不對?”
夏梧桐紅著臉看了一眼李夜,心道這是那跟那,叫我如何回答。
倒是唐秋雨替她解了圍,一邊伸手端碗,一邊笑著說:“沐沐說的對,晚些時候過完年夜飯,我們就給你們三個小傢伙壓歲錢。”
歐陽東籬一聽,看著李夜說道:“師傅可是窮光蛋,這壓歲錢你替師傅出。”
正在替沐沐梳頭的李夜一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師傅您放心,吃完飯徒弟就孝敬您壓歲錢。”
李紅袖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指著歐陽東籬道:“你這做師傅的,竟然要一個在深山裡修行的小徒弟給壓歲錢,笑死老孃我了。”
歐陽東籬老臉一紅,白了李紅袖一眼,道:“看來你是不想要我那徒兒鑄劍的報酬了。”說完便抱起碗來喝粥。
李紅袖突然一楞,想了想,又忍了下來,看著眾人道:“今天大過年的,我們說些開心的話,想想一會做些什麼好吃的......”
......
山間平淡的日子,吃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更何況這天是大夜年。
李夜拎拿出了昨天下山時挖出的幾顆冬筍。
沐沐也將前幾天跟夏梧桐抓回來的山雞從雪地裡刨了出來。
唐秋雨取出了從中域帶來,一直捨不得多喝的美酒。
李紅袖張羅著將從佛都買回來的肉食、糕點、瓜子取了出來,擺滿了桌子。
最厲害的是歐陽東籬,走到客堂門外,從雪地裡拖出一隻狍子。
咧著嘴笑道:“這是昨天費了好大力氣才搞回來的,我可不是來白吃的,這怎麼也能吃上四五天吧?”
李紅袖拉著沐沐走到門外,看著有若大的一個狍子,問道:“這得有四、五百斤重吧?我算是服了你了!”
沐沐走到雪地裡,摸著狍子的毛,扭過頭看著歐陽東籬說:“歐陽先生,這個可以給沐沐做個祅子吧?”
歐陽東籬一怔,指著屋裡的李夜和先生說:“這事我可不懂,你問他們二人。”
先生這時也走了出來,看著雪地裡的狍子,笑了笑:“我這什麼都沒出,改天我把這皮硝制一下,給你們兩小姑娘各做一件皮祅,算是禮物。”
李紅袖走過去,拉著先生的手撒嬌道:“我要一條圍巾。”
先生正想拒絕,沒想到身後傳來了一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那個,我也要一條......”
先生老臉一紅,差點摔倒在地上。
歐陽東籬大手一揮,吼道:“女人們,燒水去!”
沐沐一聽,鑽進屋裡一把拉著夏梧桐撒了歡地往廚房裡跑去。
李紅袖也拉著唐秋雨跟在後面。
不一會,廚房中就傳來幾個女人的笑聲。
“一會要不要做個紅燒狍子肉?”唐秋雨輕聲問道。
“我喜歡吃哥哥做的火鍋!”沐沐叨叨道。
“我喜歡吃那小傢伙烤的肉!”李紅袖可不是省油的燈。
“那個,能不能都做一點?”夏梧桐也是食慾大動。
沐沐一邊往爐裡添柴,一邊看著她說:“想吃烤肉告訴我,我讓哥哥烤給你吃,管夠。”
“哎呀,我這裡還有從山下買回來的醃魚幹,一會跟李夜那傢伙挖的冬季筍一起燉來吃,這天氣能吃上筍,那才是享受。”
李紅袖一邊將食材挨著桌子放下,一邊笑道。
“想不到這麼厚的雪,師弟還能挖到冬筍,確實太難得了。”
夏梧桐挨著沐沐,一張小臉讓爐火烤得通紅。
李紅袖看著蹲在火爐邊上的兩個小傢伙,又看了一眼唐秋雨,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唐秋雨的臉上頓時飛上了兩朵紅霞,扭頭瞪了李紅袖一眼。
正哈著手的沐沐這時突然冒出了一句:“師孃,我們現在不就是一家人麼?”
李紅袖一聽哈哈大笑,扯著嗓子說:“誰說不是一家人呢?誰敢說,師孃就打她。”
......
當李紅袖和唐秋雨拎著兩大桶水到院子裡的時候,歐陽東籬在先生的幫助下,已經將一頭若大的狍子解開。
只見一張超大的獸皮,趴在院子邊上的雪地裡,很是醒目。
先生一邊把打理肉塊,一邊看著李紅袖說:“這洗肉的水別倒掉了,一會涼了都倒在梨樹下,明年的秋梨會更甜。”
李紅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院子中間的那顆梨樹,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我們明年還能吃到這秋梨麼?”
站在屋簷下面的沐沐歪著腦袋看著她,問道:“為什麼吃不到?”
正在割肉的先生心裡咯噔一聲,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或許明年真的吃不到了。
中域裡的那些麻煩事,還等著他回去處理。
這是李紅袖在方寸山上過的第二個年節,也是最後一個年節。
那一年,她真的沒有吃到這澆了狍子肉水的秋梨。
等她再吃到時,已經是好幾年以後的事情了。
世事如棋,問誰能定?
......
這一年的大年夜,先生和歐陽東籬都喝醉了,唐秋雨和李紅袖也醉了,邊夏梧桐和沐沐也是讓李夜扶進屋裡躺下。
午夜時分,若大的客堂裡只有李夜一人,獨坐燈下,桌上紅泥小爐冒著氣氤氳的熱氣。
屋外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整個方寸山靜悄悄地。
收拾乾淨桌上的殘局,李夜取出淺黃色的湖宣鋪上,就著壺裡的沸水磨了一硯墨汁。
此刻的他在想著風雲城中的父母和妹妹在作些什麼?還有皇家學院中的上姐姐,不曾酒醉,卻也思緒萬千,一顆心早已經飛到在千萬裡之外。
手一揮,桌上有墨跡透紙。
空山誰相問,寒燈獨可親。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
寥落思前事,支離笑此身。
愁顏與親恩,明日又逢春。
寫罷,收起了筆墨,掏出了懷中的小刀,走出了門外。
不一會,隨著客堂門前的木屑落下,一幅對聯躍然而上。
掃淨了地上的木屑和客堂四周的塵土,李夜回到了客堂的桌前,拎起水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熱茶,捧在手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