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雨和夏梧桐在玄天觀安靜地住了下來。
李紅袖陪著唐秋雨去觀裡拜訪了幾回。
沐沐地時不時地跟夏梧桐在玄天觀的道殿裡遊玩。
畢竟道家沒有佛門的規距多,兩個小姑娘是樂在其中,不知忘返。
唐秋雨跟先生請教修行和劍法上的疑惑,先生都是讓李紅袖跟她要蹉,自己在一旁點評兩人的得失。
雖然沒有破境,但是唐秋雨知道,她在青石院修行的時光,比她在青城裡修行十年的收穫還要多。
須知一旦破境到分神,再想突破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一來要靠在金丹境就修行出的良好心境,還要有無盡的機緣及明師的指導。
現在她面前的先生就是五域中最好的老師之一。
暮色中,三人坐下梨樹下煮茶論道。
先生指著青石院外的蒼茫群山說道:“我們此時身在方寸山,身處雲端看雲下,如在世外看世間,你們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而山下之人看方寸山,如在世間望世外,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李紅袖低頭沉思了半晌,沒想明白,瞪著一雙鳳眼看先生。
唐秋雨也跟李紅袖一樣沉思,過了很久,她才試著說:“難道說是我們在看世界,世界也在看我們?”
先生看著她沒有說話,讓李紅袖去廚房打了一碗水,放在桌上。
看著二人,微笑著說:“低頭看看,看見了什麼?”
李紅袖看著自家男人神秘的模樣,心感氣火,當即搶先往碗中看去。
瞬間如炸了毛的貓,看著先生說:“夫君你搞什麼鬼,這碗裡什麼都沒有呀?”
“再看。“先生沒有理她,只是看著唐秋雨說。
唐秋雨趕緊低頭往碗中看去,就在她也想說跟李紅袖一樣的話時,突然明白先生的意思,剎那間臉上泛起了紅暈。
抬頭看著李紅袖說:“我看見的是自己。”
李紅袖一楞,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不就是一個倒影嗎?還有什麼?”
先生沒有理她,繼續說道:“再想想。再看看。”
李紅袖使勁往碗中盯去,半晌搖搖頭。
唐秋雨看著她的模樣,抿著嘴笑了笑,看著先生說:“我感覺她好象在看我......”
先生點點頭,道:“是你在看她,還是她在看你?想想。”
李紅袖聽著先生跟唐秋雨的對話,如果好奇寶寶一樣,盯大了眼睛看著兩人。
“我看她的時候她也在看我,我們都在凝視對方?”
唐秋雨摸不清先生的意圖,輕輕地回道。
先生微笑著點點頭,伸出手往水中攪去,接著說:“再看看。”
這回兩個女人齊齊回道:“亂了亂了,這回什麼都沒了。”
先生沒有責怪二婦的意思,而是靜靜地跟她他解釋了起來。
“有三種說法,佛家把這一法門叫做觀自在,道在把這一法門叫觀世界,而儒家把這一方法叫做自省,總的來說都是一個道理。”
“什麼意思,你說的好複雜,我有些不明白!”李紅袖看著他說道。
“紅袖你別打岔,讓先生把話說完,我們好好地聽就行了。”唐秋雨拉了她一把。
先生稍停了一會,看著兩人繼續往下道來。
“從世界觀自己,從自己觀世界,修行的路上唯有不斷的自省,才能去偽存真,找到自己要修行的道。”
先生慢慢地解釋給兩個女人,直到她兩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才停了下來。
李紅袖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看著唐秋雨說:“這麼說來,這一碗水就是一個世界?這了太神奇了吧?”
唐秋雨看著她,也是一臉吃驚的樣子。
兩人一起盯著先生,等待他的下文。
先生看著兩人一知半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敲了敲桌面,淡淡地說道:“如果夜兒在這裡,他想都不用想就會告訴你們。佛說:一碗水裡有無數眾生,而這些眾生就是一方世界......”
“一碗水,便是一方世界?”李紅袖喃喃地說道。
“這一碗水裡有眾生,我也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法,感謝先生的教誨。”
唐秋雨輕輕地皺起了眉尖,盯著碗裡的水,露出一疑惑的神情。
“靜一刻易,靜一生難,你們此刻的心境就象是這一碗水,只要往力輕輕一攪,就亂了,長此以往,如何修行?又如何破境?”
先生待二人安靜了,才接著往下說。
“時間萬物皆無常,......然有常的是每人的佛性。守住知自己的念頭就能發現我們的佛性。”
“所以要時常修心、自省、明心,不用外物所動,哪怕山嶽崩摧於前也能安然不動。”
......
聽了先生的一番解釋,兩個女人呆坐桌前。
過了半晌,才看著先生說道:“難怪你要那小傢伙去般若寺修行,原來你是要他去修心呀?”
李紅袖呆呆地說道。
唐秋雨也是若有所思的點頭看著先生。
先生看著兩個女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般若寺,可不僅僅能夠修心。”
李紅袖明白先生的意思,這回她沒有說明,只是重重地點點頭。
笑道:“那小傢伙有明惠大師看著他,修行的事怎麼會停的下來?”
唐秋雨沒聽明白李紅袖的意思,只是看著先生,發起呆來。
稍後,咬著紅唇問道:“能不能把這些道理告訴兩個孩子,她們現在的心境更不穩。”
先生一聽,攤開雙手道:“這是你們兩個女人的責任,一個是師孃,一個是師傅,你們有責任教她們明白這些道理。”
“只是不能著急,只能一步一步來,我跟你們都講了半天,你們再跟她兩說......”
先生此刻終於感覺自己有些頭大了,他突然想起了般若寺中的李夜。
心道還是自己的弟子省心,只要稍微點撥一下就能明白諸多道理。
李紅袖看著自家男人無語的樣子,大咧咧地甩甩手。
笑著說道:“這事就交給我兩,你不用操心了。”
先生看著大大咧咧的李紅袖,有些無語,也有些頭疼。
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紅袖你在後多跟唐先生請教,這對你突破有很大的幫助......”
他本來想說,如果你有唐秋雨的悟性,早就破境到分神了。
想想怕打擊到自己的女人,才換了一種說法。
唐秋雨看了先生一眼,突然感覺到有些羞澀。
當下只好拉著李紅袖的手說:“我準備在方寸山多呆些日子,至少要等梧桐再破一境,不行就在山上過冬了。”
李紅袖看了一眼先生,又扭頭看著臉紅的唐秋雨。
豪爽地拍拍胸口道:“沒關係,你可以把這裡當做家,想呆多久呆多久。”
唐秋雨一怔,看著他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這道你這也太直接了吧?
......
晨光中,打鐵棚後面的洞口。
看上去跟天山上破虛僧修行的那個石洞幾乎一模一樣。
躺在木棚裡的李夜看著洞口,腦海中浮現天山上的場景。
他知道這只是他的懷念,畢竟那座萬里之外的天山已經是過去的時光。
而當時的兩個主人都已經飛昇離去。
那個洞口上當初雕刻的十二字真言,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識海。
甚至包括那條小河,那寒潭,那年的冬天,以及生活在崖坪上的所有感受。
他只要離開般若寺,便會來到北坡的這座山洞外的木棚裡,跟歐陽東籬學習劍的技術。
一想到自己再過五年,或者十年,就有可能是五域中的鑄劍師,便覺得這幾個月所吃的苦,都算不了什麼。
當年在風雲城寫了首詩賣給李紅袖五百金幣,當時覺得是暴富的感覺,估計十年後自己鑄一把劍,會不會賣到一萬甚至十萬金幣?
而如財迷一般的沐沐,如果知道自己以後的身價,會不會在夢裡笑醒?
事實上李夜有時想如果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還魂草或獸魂。
估計自己用不了十年就有可能突破到第九層。
只要將第九層收法入了門,哪怕修行到小成,自己可以下山。
回到風雲城去看望分別已久的爹孃和妹妹、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此時躺在在洞口前的他,一個小小的夢想。
沐浴著盛夏的山風,他竟然在竹椅上睡了過去。
直到棚中響起一陣說話的聲,他才睜開雙眼。
呆呆地看著歐陽東籬身後的李紅袖,以及一身白裙長髮的唐秋雨。
揉親眼睛看著站在棚外的三人,李夜爬起來問道:“師孃、唐先生,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李紅袖看了一眼唐秋雨,大咧咧地說道:“我跟唐先生切蹉劍法時,一不小心將她的劍給崩壞了一個口,想著你跟著歐陽大師學鑄劍,看能不能幫唐先生修一下。”
唐秋雨點點頭,看了李夜一眼,轉身取出帶鞘的長劍遞給歐陽東籬。
輕聲說道:“歐陽大師,這把劍雖然不是名劍,但也跟了我幾十年,實在是不想將它丟掉......”
歐陽東東籬沒有馬上回話,只是默默地接過長劍。
左手握著劍鞘,右手將長劍輕輕抽出,只見一道寒光,出現在李夜面前.....
只見這把三尺三寸長的鐵劍,寬二寸,薄似翼,如一汪秋水。
遺憾的是,靠近劍刃的地方崩壞了一個缺口,如同破了相的美人。
歐陽東籬輕嘆了一道:“雖然是一把好劍,工藝也不錯,奈何當初鑄劍的時候火候不夠,錘打的時間也不夠,淬火的時機更糟糕,使名劍蒙塵,看來唯有回爐重鑄了!”
說完扭過頭,看著目瞪口呆的李紅袖和唐秋雨。
李紅袖拍拍唐秋雨,喃喃地問道:“唐先生你這把劍叫什麼?”
唐秋雨盯著歐陽東籬手中的長劍,輕輕說道:“這是我師傅在我拜師的時候給我的禮物,劍名秋水。現在她老人家已經破虛而去,這把劍就成了唯一的念想了。”
歐陽東籬沒有理會她神情上的變化,只是看著她,靜靜地問道:“要不要重新鑄過?”
那意思是鑄就把劍留下,不鑄就請走人。
已經睡意全無的李夜,看著舉棋不定的唐秋雨,有了主意。
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那個唐先生,這把劍本來就有缺陷,你若現在拿不主意,等我師傅走後,五域中再無人能給你重鑄。”
唐秋雨看了一眼李夜,又看著面無神情的歐陽東籬。
低頭思了片刻,咬了咬牙,輕輕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歐陽先生為我重鑄這把劍,多少費用我會付給您。”
歐陽東籬點點頭,淡淡地說道:“這把劍估計最快也要一到二個月,慢則要等到下雪的光景,至於費用你看著辦。說明一下,這把劍我鑄一半,他鑄一半。”
說完用手指了一下站在他身後的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