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宇文琉璃拉著慕容芷蘭去小溪邊洗漱,李修元才喃喃地說道:“何苦呢?”
掏出自己的絲巾,替慕容芷蘭擦去嘴角血漬的宇文琉璃,扭過頭來遠遠地抱怨道:“你的手也太重了,怎麼可以往姐姐的鼻子上”
慕容芷蘭一邊嗚嗚地哭,一邊嚷嚷道:“小修羅你是土匪,我要回去告訴大師姐,不跟你玩了哎喲,痛死我了”
宇文琉璃一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拉著她的手往竹棚裡走去,邊走邊笑道:“你倒是回去啊,天都黑了,你不怕就一個人回,反正我是不走了。”
慕容芷蘭一愣,一張小臉瞬間愈發蒼白。
抬頭望著已經是夜幕降臨的天山,臉上露出不滿的情緒,因這李修元隨意轟出的那一拳讓她感到無比的痛楚。
她甚至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的。
直到宇文琉璃在小溪邊跟他小聲解釋了一番,才漸漸回覆了一些。
回到竹棚裡坐下,李修元將煮好的朱厭肉撈出來,放在兩女的面前,又取了一小甕剛剛釀的新酒。
靜靜地說道:“我今天吃素,就不陪你們喝酒了。”
慕容芷蘭聞言抬起頭來,毫無情緒看著他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內疚,看著我這麼痛痛得你吃不下肉了?”
聞著濃濃的肉香,瞬間忘記自己鼻子剛剛被這傢伙轟了一拳。
更不要說聞到淡淡的酒香,這可是她之前沒有試過的味道。
宇文琉璃抱著酒甕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鼻子下輕輕地嗅了一下,然後淺淺地嚐了一口,接著皺起了眉頭。
輕聲地問道:“這酒不對這是你新釀的?!”
無論是端著半杯靈酒的宇文琉璃,還是伸出筷子去夾肉的慕容芷蘭都深深地被震住了。
因為兩人知道,眼前這傢伙可是剛剛死裡逃生,不僅要養傷還得趕路,哪來的功夫釀酒?
就算有功夫也沒地方給他釀啊?
想到這裡,慕容芷蘭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嚐了一口,放口之下便有一種濃濃的靈果香氣在口腔裡蔓延開來。
二話不說,看著李修元嚷嚷道:“這酒得給我一甕,否則我就跟大師姐說你欺負我。”
看著二女吃驚的模樣,李修元得意地說道:“這酒連我妹妹都還沒喝過這味道不錯吧。”
說完指著山洞說道:“這是我在那洞裡釀的,最多送你們二甕,多的沒有我答應了妹妹給她帶回家的。”
宇文琉璃點了點頭,若有甩叫地說道:“想不到,你竟然在洪荒世界釀了二回靈酒,。”
李修元一愣,這才想起來之前攜酒私逃的大塊頭。
看著二人嘿嘿笑道:“上回那酒是大塊頭釀的,他偷偷帶走了許多,估計這會正跟我師父一起喝酒呢。”
教會大塊頭朱厭釀酒,是李修元看來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畢竟只要大塊頭跟在師父身邊,二人以後都不會缺酒喝了。
就像他教會了龍破天和小靈兒釀酒一樣,自己就算釀再多的酒,也不夠二人帶回明月村去分享。
正想著自己認為得意的事情,慕容芷蘭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靈果還有靈藥,都是天山採摘的吧?明天我們也去摘一些靈果”
“隨便你,我可沒力了。”
李修元夾出竹筍放在自己的碗裡,看著兩女說道:“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去那山上,估計你們都會去”
說無,伸手指向月光下的天山,靜靜地說道:“歐陽漫雪說的,相信你們也聽過吧?”
毫無疑問但凡來自玄武大陸的修士都會去那座大山看看,連慕容芷蘭也不得不點頭說道:“那又怎麼樣?”
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從那座山上下來,我們就得回去了。”
“回去?回哪裡?”
慕容芷蘭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放下手裡的酒杯,看著他說道:“我們都在這裡,要回哪裡去?”
宇文琉璃噗嗤一笑,說道:“姐姐你傻啊,自然是回塔格雪山了。”
慕容芷蘭一驚,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接著幽幽地說道:“好快,竟然轉眼就是秋天了。”
宇文琉璃點了點頭,說道:“我有些想家了。”
李修元搖搖頭,沒有理會兩去的嘮叨,心裡卻想著或許等自己回到樓蘭的時候,就可能搬進在陳家廢墟上新建的院子裡去了。
安靜地將一碗竹筍吃完,心想那出手暗算自己的陳家大長老,到時候要如何迎接自己的怒火?
卻不料他因為他的一道怒火升起,讓他剎那間心生吞噬的衝動,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放下碗筷,看著二女說道,你們慢慢吃,我去外面轉轉。
望著突然放下碗筷走出竹棚的李修元,慕容芷蘭不由一楞,看著宇文琉璃問道:“這傢伙是不是傻了?”
話沒說話,只覺得一道火焰在經脈裡滾動,忍不住喊道:“妹妹,我也不吃了,你一個人慢慢玩。”
說完放下手裡的酒杯,走到一旁跌坐,按李修元教她的法門,將滾滾的藥力往血肉之中煉化而去。
宇文琉璃沒想到慕容芷蘭的反應這麼大,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想著去打擾她,而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靈酒。
心道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哪來的妖孽,隨手用山間的靈果靈藥釀出來的酒,就會要人命。
漫步小溪邊上的李修元微微皺眉,抬頭望著隱於雲霧中的雲山,心裡卻在輕聲地念誦佛經。
一遍一遍地念誦之下,終是將心裡升起的那一絲惡念壓了下去。
望著自雲層之下落下的一縷星光,喃喃自問:“難不成往後我但凡跟人動手,就會止不住心裡的惡念?”
想到這裡,他再次被自己嚇了一跳。
如果真是如此,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發現自己入魔的事情。
想不到還沒等他回到須彌山下去面對無花跟他的師傅,便要先面對玄武大陸無數修士的千夫所指。
想到這裡,忍不住抬頭望著無盡的夜空,怔怔地說道:“師父你倒是給我指一條明路啊,總不成這麼大的事情也要弟子獨自去面對吧?”
有感於少年的不忿,層層陰雲終於將最後一縷星光遮住,讓他獨對天山長嘆短籲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宇文琉璃走出竹棚,看著於溪邊發呆的李修元,輕輕地喊了一聲:“我想喝茶。”
李修元怔了怔,抬頭看著她笑了笑:“那個我們進去吧,天山夜涼。”
獨對天山唸了一會佛經,將心底的那一絲不安揮去,李修元回覆如水的心境。
宇文琉璃皺著眉頭,看著他問道:“修羅,你是不是有心事?可以告訴我麼?”
李修元怔怔看了她一眼,脫口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入了魔道,你會怎麼樣?要不要跟我拼個你死我活?”
宇文琉璃一愣,她沒料到眼前的少年突然會跟他說起如此沉重的話題。
畢竟魔道無論是四大聖地,還是於鳳凰城的修士,都是一個大家不願提及的問題。
儘管自己的父皇母后一直告誡自己不要跟魔道之人走在一起。
可是無論是她,還是幾個哥哥,從小到大誰也沒有見過真正的魔道之人。
時間一久,竟讓她漸漸將此事淡忘。
就在她以為世間原無魔道的時候,眼前這個如佛門弟子的少年,卻突然跟自己提起這個嚴肅的話問題。
一時間,她有些慌亂,不知如何回答。
李修元看著她的模樣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就請你跟我劃清界限,當做從未見過我!”
想前想後,就算眼前的少女是上古鸞鳥,他也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她為難。
畢竟宇文琉璃的身後不是洪荒,而是玄武大陸的鳳凰城。
宇文琉璃卻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決絕,竟然不惜跟自己提出決裂,也不願連累自己。
看著少年往竹棚走去,宇文琉璃忍不住說道:“你一個散修怕什麼?我都不怕,你還怕?!”
李修元一愣,卻也沒有回頭,而是靜靜地回道:“我怕啊。”
回到竹棚裡,慕容芷蘭已經毫不客氣地霸佔他的躺椅,將自己緊緊地裹進了獸毯裡面,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李修元看著宇文琉璃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伸手點著了桌上已經熄滅的火爐。
宇文琉璃想著之前的話題,眉頭緊緊地皺著不曾鬆開,似乎沒有想到最後自己會如何面對一個入了魔的少年。
李修元洗壺換上靈茶,注入沸水給二人添上新茶,自己先端起了一杯。
淺淺地喝了一口之後,才平靜地說道:“就像你那日涅槃一樣,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習慣就好。”
用最簡單的描述,給少女一個最為直接的結論,於是宇文琉璃捧著一杯靈茶也沉默了起來。
李修元看著她微笑著說道:“你很不錯,能在洪荒得到上古鸞鳥的機緣,你要好好珍惜,莫要辜負了自己。”
李修元沒有跟少女說什麼大道理,什麼不要辜負了上古鸞鳥的機緣,也不是為了自己的爹孃,而是為了自己。
在他看來,修行的最終目的,只能是自己。
因為天上地下,能陪到自己走到最後的,也只能是自己。
他想起了老道士跟他說的那些話,修行是一條孤獨的路,越到最後越孤獨。
且不說什麼與天共齊,天意我意,光是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地老去,便足夠一次又一次地摧毀自己的如磐石般意志。
想到這裡,忍不住撇嘴自嘲道:“什麼狗屁的緣分,到最後只不過鏡花水月,一場花事,一陣秋風落葉而已。”
看著少年的模樣,宇文琉璃難過地回道:“有那麼恐怖嗎?”
靜靜地看著手心裡的半杯靈茶,李修元說道:“眼下你的世界裡只有你的哥哥和爹孃,若是有一天他們在你的面前老去”
聽了少年的一番話,宇文琉璃忽然發現,不是自己追不上哥哥的腳步,而是哥哥已經在不經意之中被自己遠遠地扔在了身後。
既然她能超越哥哥,便能超越自己的父皇母后,甚至超越當年不幸殞命的上古鸞鳥,甚至走得更高。
於電光石火之間,少女覺醒了上古鸞鳥的某些記憶。
如同剎那之間穿越時空,回到了上古神魔大戰的戰場之上對於那個時候的鸞鳥,什麼是正邪?
毫無來由地,宇文琉璃冷冷地說道:“便是入了神魔,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