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玩到夕陽西下,才從玄天觀後山回到了青石小院。
從清虛小院離開的酒痴已經林在梨樹下面守著一壺茶,看著遲遲歸來的李夜笑道:“師傅來了,還不去煮飯,你要餓死我麼?”
李夜一聽,忍不住笑道:“老師,這裡哪有好吃的,你為何不在我師傅那吃飽了再過來?”
“師公,您來了,等著玉兒一會煮飯給你吃。”南宮靈玉走上前挨著他坐下,扭頭看著自己的師傅為何是一幅不開心的樣子。
“須知釀酒也是修煉心境,我若是你,當自歡喜。難道你家先生沒教過你要修煉自己的心境麼?”
看著李夜一臉的不情願,酒痴淡淡地說道。
“轟隆!”一聲春雷,劈在李夜的心頭。
自以為自己的心境已經打磨得如磐石一般,卻沒料到因為沐沐的離開而心生漣漪,再讓酒痴一言驚醒夢中人。
“老師,弟子受教。”李夜心服口服,輕輕點頭。
“春生萬物,正好煮米下曲,經過夏日炎炎、秋雨綿綿,再歷經冽冽冬雪,明年春天,便能開出一缸美酒!”
給自己倒上一杯清茶,酒痴看著三人微笑著說道。
彷彿說的不是釀酒,而是修行一種法門,烹製一道要經過春夏秋冬的美食。
南宮如玉走上前,抱著他的手臂問道:“師公要這麼久啊?豈不是要等玉兒六歲才能喝到師傅釀的酒了?”
酒痴拉著她的小手笑道:“春天釀的酒,夏天也能喝,不過味道就沒有歷經了四季陳釀之後的那種美味了。”
南宮如玉有些鬱悶的說道:“要等上整整一年,好麻煩哦,師公。”
“這個嘛……”酒痴突然呆住了,對於天真無邪的南宮如玉,他竟然找不到一個合理解釋的句子。
李夜看著一老一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著兩人道:“我去煮飯,老師喝會茶。”
酒痴他著他笑道:“不著急,你慢慢來。”
南宮如玉看著李夜喊道:“師傅,玉兒要吃肉肉!”
已經走到廚房門口的李夜,聽到這話不禁腳下一扭,差點摔倒在地。
坐要梨樹下的南宮如玉看著他“咯咯”直笑:“師傅走路小心哦,別象玉兒一樣摔倒!”
李夜回頭看了她一眼,心道:“你是上天派來收拾我的嗎?”
聽著南宮如玉跟沐沐一模一樣的口氣,心道以後的日子別想安靜了。
小花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問:“小姐說錯話了嗎?”
李夜搖搖頭,苦笑道:“是我喝的那頓酒還沒醒!”
心想自己的心事,五域中還能說給誰?恐怕只有李紅袖才能明白了,畢竟她是從小跟帶著沐沐,要是給她知道沐沐讓自己弄丟了,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麻煩呢。
沐沐在師孃的心中,比自己的女兒還要寶貝。
不僅僅是因為李夜的關係,而是先生去山頂的那些日子,在她最苦悶的時候,只有沐沐陪在她的身邊,化去了她不少的相思苦。
一邊生火,李夜一邊發呆。
紅塵煉心,豈能如意?
......
第二天,李夜和小花二人開始清洗觀裡師兄師姐們送來的大缸,清虛親自過來指揮觀裡的弟子在小院的棚子裡壘了二個灶臺,酒痴說是用來煮米用的。
看著搬進來的十幾個大缸,李夜不禁問道:“師傅,這些缸就算是釀好了酒,也沒地方擺放啊?”
清虛瞪了他一眼,笑道:“明天再給你這院子裡搭一個棚子,專門用來放酒。”
李夜四下張望,笑道:“這院子本來就小,師傅你再搭個棚子,玉兒以後修行的地方都變小了許多。”
清虛看著他鼻子一瞪,指著門外說:“天大地大,為何要賴在這院子裡面?”
“師公,師傅說外面的世界危險,要我還是安心在院子裡修行。”南宮如玉看著他笑道。
“放屁,我這玄天觀會有什麼危險?”心道這無恥的徒弟,什麼叫外面的世界危險?難道關著她一輩子不出去?
看著兩人的對話李夜大感頭疼,他倒不是為了南宮如玉對他說的話斷章取義,而是因為自己的師傅跟先生比起來,就是一個不講道理傢伙。
問題是,他還找不到理由跟他擺道理。
因為他是師傅,自己是徒弟。
“師傅,玉兒還小,至少到要等她十三歲以後,再考慮出去歷練吧?”一邊涮缸,李夜一邊回道
“師公,師傅說的對,玉兒以後就在這裡修行了,不過,有些師傅也會帶玉兒回寺裡看爹爹。”
南宮如玉想起了在般若寺修行的無心。
“你爹爹?他是誰?”清虛徹底無語,他可以罵李夜,但是他沒辦法拿南宮如玉出氣。
“玉兒的爹叫無心,在般若寺修行,算是我的師侄。”揮汗如雨的李夜,笑道。
“師侄?”清虛氣處鼻子一瞪,正想罵人。
卻見李夜笑道:“我跟玉兒各交各的,他在寺裡修行,輩分就要哪裡,沒辦法。”
“也倒也是,我忘了你管明惠那和尚叫師兄了,如此說來你豈不是我的師弟?什麼亂七八糟的,瘋了!”
清虛一想到幾個人的稱呼和輩分,不由得頭大了起來。
酒痴看著清虛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說道:“我這徒兒不是已經說了麼,你們各交各的,幹嘛要跟對方對比,你沒見明惠和尚也沒跟你計較嗎?在這一點上,你就不如那和尚。”
清虛看著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師傅,我師兄回寺裡去了嗎?”李夜想著有些事得問問明惠,看著清虛問道。
“走了,你喝醉酒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回去了。”
清虛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
“看來我要等回到寺裡,現去找他了。”李夜低下頭來,繼續涮水缸。
小花在一旁替他擔水過來,南宮如玉跟在小花後面抱著一個小盆,裡面也盛了半盆水。
“師傅,你釀的酒,玉兒也出力了哦。”一邊伸手去擦臉上的汗珠,南宮如玉跟李夜笑著說道。
“知道了,等到明年給你爺爺帶二甕酒下山,讓他替你高興!”李夜想到南宮世家的南宮軒轅,心道明年差不多能把無心勸回山下了。
風春依舊溼潤,卻吹落了一地的梨花。
看著一院子忙碌的人,李夜在想,風雲城裡的杏花是否依舊盛放。
而沐沐去了的那個地方,是否也有滿園的梨樹杏花?
清虛看著李夜發呆的樣子,搖搖頭,坐在梨樹下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著酒痴說道:“我這徒兒心事重,心事你要多包涵。”
酒痴內心有些震驚,他不知道李夜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麼,但是從他那日抱著半甕酒說的那番話,就知道他絕對不象是眼前這年紀所能經歷的。
那個感覺他知道,叫做歲月滄桑。
想著自己釀醉生夢死時的心情,酒痴看著李夜說道:“徒兒,希望你能把醉生夢死給我釀出來,這樣我就算明天跟你師傅離開,也值了。”
“我能釀出來?”李夜大吃一驚,放下了捏在手裡的刷子。
“為會不能,你的心境在一點點變化,就跟釀酒一樣,須知美酒是要用心去釀製的。”
酒痴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希望我能讓師傅滿意,我也想自己試一下能不能釀出那斷人心腸的美酒。”李夜微笑著點頭,用力把小花擔來的水倒進了酒缸裡。
“先學最基礎的淘米、洗米、泡米、煮米.....然後為師再教你如何配製酒麴,玉兒,去拿筆墨來。”
酒痴看著南宮職玉說道。
“師傅,師公要筆墨哩。”南宮如玉眨了眨眼睛,看著李夜笑道:“玉兒不知道師傅你放在哪裡哦。”
“我去拿。”李夜柔聲回道,放下手裡的刷子,進屋去拿酒痴要的東西。
片刻後,桌上鋪紙,硯臺有墨,李夜和南宮如玉站在一旁,看著酒痴在紙上揮舞起來。
“不錯,想著你喝了這許多的酒,手早該發抖了!”清虛看著揮毫的酒痴,哈哈大笑起來。
酒痴目光轉過望向李夜,凝聲說道:“明天開始,先淘二大缸米吧,我看著你。”
“老師放心,弟子有的是力氣,這事不用您來操心。”李夜心想自己的無相法身已經修行到了第九層中期,淘上十幾缸大米,還不是小事一件。
酒痴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對李夜願意吃苦的精神,是打心裡喜歡。
春夜漸深,清虛已經去休息了,酒痴也關上房門抱頭大睡。
南宮如玉守在李夜的身邊,看著他細讀酒痴白日裡抄寫的釀酒技巧,看著他不時地皺著眉頭,南宮如玉忍不住伸手小手,往上額頭上抹去。
“師傅你皺著眉頭的時候不好看,玉兒替你抹平了。”
“嗯,玉兒乖,你為何還不去睡覺,一會小花睡著了,誰來抱你?”
“師傅呀!師傅不會不管玉兒吧?”
“好吧,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塊糕點?”
“玉兒不餓,師傅你是不是想吃了,好吧,玉兒陪你吃一塊。”
李夜心中一動,心道這個時候的南宮如玉比沐沐還有乖巧,難道是因為兩人身體裡都流著白衣女子的藍血不成?
想到這裡,伸手握住了南宮如玉的小手,靜靜地感受她身體中的細微變化,看看她身體裡的藍色精色是否在慢慢地融合。
南宮如玉不和知道李夜要做什麼,只是睜大一雙大眼看著他,心想師傅會不會想著給自己泡藥草吧,那個滋味她也是泡一回怕一回。
真的是太疼了,雖然她已經忍了好幾回。
李夜無法透視南宮如玉的身體,但是能感受到她弱小的經脈雖然緩慢,卻十分有力,絕不象自己當初年少那般。
難道這就是她的用意,要從小改變你的身體?
南宮如玉是白衣女子轉世的血脈,在十月懷胎就有了白衣女子的精血,跟李夜不同,他是後天被白衣女子強行打入身體裡面的。
隨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只有用這個道理,才能解釋南宮如玉身體裡的變化了。
他決定暫時不把南宮如玉的事告訴無心,也不能告訴南宮軒轅,他要找明惠師兄問問,看看有沒有辦法替她隱瞞,也替自己隱瞞。
畢竟,五域中的修行者還沒有藍色血脈的傳承。
“玉兒,以後在外面玩要小心,千萬別摔倒,出了血會很疼的。”想了半天,李夜只能用這個辦法暫時讓南宮如玉注意一些。
“師傅放心,玉兒不會亂跑,會老老實實跟著師傅修行......”話沒說完,人已經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你不是吵著要吃糕點嗎?”看著趴在桌上的南宮如玉,李夜淡淡地笑了起來。
輕輕抱起來,往小茶的屋裡走去。
輕輕敲門,小花還未睡。
李夜抱著南宮如玉,把她放在床上,看著小花說道:“替她擦下臉,讓她睡個好覺。”
小花點點頭,出門去找水。
走出門來,李夜獨自靜坐在梨樹下,聞著滿院的芳香,嘴裡呢喃。
不見去年人,又見梨花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