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和老和尚師傅談到戌時才罷手,老和尚看著他說:“你就睡在這裡吧,天氣正好也不用被子。”
李夜想了想,才說:“本來著要給師傅抄一卷經文,後來給了鳳凰山上的唐先生,看來只有來日再抄給師尊您了。”
想了想,天色已晚,破虛僧的事過些日子再跟老和尚說。
“來日方長,不著急。”老和尚說完起身往裡屋走去。
已經奔波了一天的李夜,身子一歪,倒在了佛臺前面,頭枕著蒲團沉沉睡去。
......
次晶清晨,給寺裡的鐘聲喚醒,洗臉刷牙,跟在老和尚後面,二人一起前往大殿,李夜找了一個角落打坐,陣陣木魚的聲音和唸經的交錯,早課開始.
功課完畢,聽得雲板響起,齊齊列隊到齋堂,伴隨維那師一聲供養清淨法身,吃飯唸的經開始了。唸經畢,可以吃飯了。
跟著老和尚走在回佛堂的路上,老和尚在前輕聲呢喃,李夜跟著後面,雙手合什,口中念著經文。
二人一起回到佛堂,老和尚就著油燈燃了一枝香,李夜生火煮水。
老和尚靠著佛臺坐下,看著李夜說:“我接著昨天的話問題再給你講一個典故,你會對佛法有更深的理解。”
李夜點點頭,停下手裡的活,端坐在李和尚的前面。
文殊菩薩曾在山間問道於普賢菩薩: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菩薩如何回答?”李夜看著老和尚認真地說。
老和尚沒回答他,而是繼續說道:
普賢菩薩曰: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李夜雙手合什,道:“大善。”
文特菩薩問得很好,普賢菩薩答得很妙。這種處世方法,既不明爭,也不暗鬥,而是不鬥氣也不生氣,正起眼走自己的路,相信自己能笑到最後。
“這個典故你以後有空去寺裡的藏經閣裡可以翻閱,我現在講給你聽,只是希望你在苦難之道的修行過程中,遇到諸多不如意的時候,想想普賢菩薩說的話,就能化解你心中的諸多不如意。”
老和尚抬頭看著佛臺上的菩薩,輕聲說道。
李夜給老和尚磕了一個頭,說:“這個道理弟子識得,前兩年師尊不是教過我:煩惱即是菩提,沒有煩惱哪來的菩提?”
老和尚一聽,不由得露出會心的微笑。
“阿彌陀佛,就是這個道理。想不到你還能記著為師傅兩年前對你的教誨,甚是難得!很好,我很想看看你十年之後的修行。”
“師尊放心,如果真要修行十年方能圓滿,那修成之後我一定回來看您。”李夜雙手合什,在佛前許下了十年後的心願。
老和尚點點頭,轉動著手裡的佛珠,微笑著地李夜說:“以後不論是在寺院修行,還是行走世間,都不經輕易對人許下願望。因為你一旦許願,就有了因果。”
李夜一聽,怔怔地看著老和尚,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和尚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說道。
“有了因果意味你無論如何也要了解這個因果,世間往往會一個小小的因果而結下無數的因果,到最後是還無可還,結無可結,最後會糾纏你一生......”
正在給老和尚倒茶的李夜心裡一驚,放下茶壺,雙手捧著茶杯遞給老和尚。
喃喃地說道:“總會有些時候,難免要許下願望。”
老和尚接過茶杯,一臉慈愛地看著李夜,半晌,嘆了一口氣。
“痴兒,世間諸多煩惱已經讓人苦不堪言,能不許願儘量不許諾,能不結因果儘量不要去結下因果。”
“煩知善因善果,惡因惡果,開花結果。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值得讚歎的事情。”老和尚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茶過三道,老和尚擺擺手說:“今日你且先回,記著我給你交待的話,五日後過來修行,我自會安排好,來的時候不要帶行李。”
說完老和尚閉上眼睛開始唸經。
李夜放下茶壺,給老和尚磕了一個頭,起身離去。
......
出來山門,取出斗笠戴在頭上,叫了一輛馬車跳了上去,跟車伕說了一聲:“麻煩進城,到紫竹院。”
拉下簾子,不再出聲。
“小先生坐穩了,這就出發。”車伕一揚馬鞭,馬車往著城裡跑去。
坐在馬車上的李夜又是高興又有些發愁,想著馬上能見到分別兩年的爹孃和未見過面的妹妹,還有許久不見的沐沐,心裡難免高興。
又想著自己目前境界全無,從外表看起來修為只象個聚氣的境界,不知道如何跟一堆人解釋清楚,心道這世間修行果然比天山上要麻煩許多。
好在自己五天後要來大佛寺修行,想來可以免去許多應酬和煩惱。
馬車一路飛奔,不到巳時馬車已經停在了紫竹院的大門前。
跳下馬車,付了錢給車伕,揹著手,往大門裡走去。
“請問小先生找誰?這裡閒人不讓進。”從外面拎著食盒回府的阿貴看著李夜的背影叫道。
“這是我家,你讓不讓我進去!”李夜沒有回頭,笑著說。
“少爺,你回來了!可想死阿貴了。”阿貴聽出來李夜的聲音趕緊上前,伸出一隻手拉著李夜的袖子。
“別拉我,象什麼話。你這一大早去買些什麼回來?家裡沒有做飯麼?”李夜皺了一下眉頭。
“那個你師孃和沐沐想吃包子,我去買了一些回來,少爺你要吃二個麼?”阿貴放開了手,跟在李夜後面往裡走。
“我在寺裡吃過早餐了,我爹孃都起來了麼?”李夜輕聲問道。
“都起來了,在堂前坐著喝茶呢!少爺,這沒下雨,你幹嘛戴個斗笠,要不要取下來我幫你拿著?”
阿貴看著李夜怪怪的樣子,不解也問道。
李夜手一揮,說道:“我的事情,你不用理會。”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堂前。
只見葉知秋抱著李小雪在喂粥,李紅袖坐一先生的邊上喝茶,小青和沐沐不見人影,小白也不見影子。
李夜看著葉知秋,眼睛一紅,跑上前跪倒在葉知秋的前面,輕輕地喚了一聲:“母親。”
葉知秋遠遠看著一個戴斗笠的人跟著阿貴走了過去,卻沒想到是自己的兒子,心裡一驚,差點關將手中的碗摔倒在地,連忙在碗放在桌子上。
上前將李夜扶了起來,眼淚“刷”一下就掉了下來,兩年不見兒,母親的心裡如刀割一般難過。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哎呀,這大熱天你戴個斗笠幹嘛,快取下來。”葉知秋跟阿貴一樣好奇。
李夜一怔,想了想,緩慢緩地將戴在頭上的紫竹斗笠取了下來,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葉知秋。
葉知秋一呆,將李小雪塞進李紅袖,一把緊緊地抱住李夜,哭著喊道:“這是作了什麼孽?好端端地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以後如何出門見人!”
李紅袖扭過頭來看著李夜的樣子,“噗”地一聲,一口茶水差點噴在先生的身上。
笑著說道:“小傢伙你這是玩哪樣,想要唱戲麼?”
她懷裡的要小雪,看著李夜,張著嘴叫“哥哥......哥哥。”
李紅袖吃驚地看著懷裡的李小雪,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說道:“老孃我天天抱你,餵你吃,給你擦屁屁,你沒學會叫我,倒是先學會叫這沒見過面的哥哥,氣死我了。”
先生指著面前的凳子說:“坐下說話,先喝茶。”
阿貴放下食盒在,站在一邊呆呆地看著幾人。
夫子聽到外面的動靜地走了出來,看著坐著的李夜,滿意地笑了起來。
點點頭道:“不錯,長高人,人也變得精神了一些。”在他的眼裡,並不在意李夜臉上那一抹淺灰,對他來說只要是自己的兒子安好就行。
葉知秋抹著眼淚坐在李夜的身邊,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放,李小雪睜著烏黑的眼睛看著李夜。
無奈之下,李夜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道:“爹孃,兒子在山上捱了雷劈,所以變成了這樣。沒多大的事,我早已經習慣了。”
先生點點頭,笑著說:“夜兒這樣子是好事,不會讓人惦記上。等到以後,自然會變回來,你們不要著急。”
李夜取出手巾,替葉知秋擦眼淚。
拉著她的手,笑著說:“爹孃,我在山上給你們撿的弟弟和妹妹呢?”
葉知秋指著後山道:“小白很乖,去打泉水給先生煮茶喝,沐沐拉著小青還在床上貪睡。”
“還是山下熱鬧,我在山上跟小白兩人悶得不行。”李夜看著四周,感慨道。
李夜從李紅袖懷裡抱過妹妹,親了一下她的小臉,笑著說:“妹妹,再叫一聲哥哥。”
李雪妹讓他逗得咯咯種直笑,奶聲奶氣地又叫了一聲:“哥哥。”
夫子拍著桌子,看著先生,指著李夜說:“先生你看看,我這女兒還沒學會叫爹,倒先學會叫哥哥。”
抹著眼淚的葉知秋看著夫子嗔道:“她知道夜兒對她好,在山上有好東西,都給她留著,自然先學會叫哥哥了。”
“我看來看你,怎麼就覺得彆拗,好端端一個白白英俊小傢伙,跟我分開了一年,就整成一幅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讓人揪心。”
李紅袖看著他,叨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