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神運算元的眼裡,不過一瞬。
他甚至沒有看到少年出劍,只看到刀劍之間的對撞,沒有他想象中的激烈,刀劍斬在一起也沒有耀眼的火花。
卻比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還要奪人心魄。
一幫不顧自己性命也要想著發財的傢伙,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兩者之間的勝負,註定了所謂的生與死,只是一瞬間。
剎那的璀璨之後,便是令人窒息的寂靜!
此時此刻,李修元手裡的樹葉枯枝已經衝過土匪們手中的刀劍,從斬來的刀劍中交錯而過。
樹葉枯枝自土匪們的胸前、脖子上掠過,沒有帶起一抹鮮紅之色。沒有一絲的停滯,繼續往前飛掠而去。
只是最溫柔的樹葉而已,卻像一把溫柔的劍,斬落了風中的生命。
「噗嗤!」一聲。
突然之間,就在神運算元驚呼聲中,一把來自風中的劍瞬間刺入李修元的胸口。
一個人再強大,也無法面對數十個殺紅了眼的土匪們。
衝在最前面的土匪,握著手裡的長劍往前刺出,輕易地刺進了李修元的胸膛,只差一點,就將他穿胸而過。
神運算元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風中的少年竟然沒有出手。便是他想到了所有的結果,卻沒有想到李修元竟然沒有出手。
不僅神運算元沒有預料到,舉著刀劍斬來的土匪們也沒有想到。
一剎那有多久,只是一眼,甚至不到眨眼之間,便已經過去。
手裡握著長劍的土匪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瞎子,他想要從對方的胸口上看到一道飛濺的鮮血。
只不過,並沒有像他想象那般,少年胸口沒有一滴鮮血濺出。
而是他的脖子上的一道微涼之意,就像冬天的冷風,灌進了脖子裡面,令人瞬間一驚。
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沒有繼續,便已經結束。
扔下手裡的長劍,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身子一顫,重重地跌倒在黃沙之中。
遠處的神運算元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已經將李修元一劍穿胸的土匪,卻瞬間倒在少年的面前。
在他看來,兩人對決之下,輸了一招,便要留下自己的性命。
而佇立於風中的少年,在這一剎那,整個身體突然間變得虛無縹緲,就像一團黑霧繞著一團白雲。
神運算元滿臉困惑,想了想,牽著馬兒緩緩往前而來。
一邊走,一邊將掉在地上的刀劍、空間戒撿了起來。
從風中衝過來的土匪們,明明已經衝到了瞎子少年身前的三尺距離,卻在一陣刀劍落地的鏗鏘聲中,撲倒在地。
李修元抬頭望向天空,天空中烏雲滾滾而來。
想了想,取出竹笠蓑衣穿戴上,跟牽著馬兒過來的神運算元說道:「要下雨了。」
抬起頭來,神運算元的目光落在了李修元胸口,嘴角抽動了一下,說道:「趕緊打掃了戰場,好趕路。」
「好吧。」李修元終於彎下腰來,開始打掃戰場。
一邊說道:「這些刀劍不要留下,都帶走吧,省得一會嚇到路過的人。」
神運算元哈哈一笑,精神煥發之下速度變快了許多。
不過一刻鐘的光景,兩人便將眼前的戰場打掃乾淨,除了之前嚇跑的十幾個土匪,地上再無一個活口。
從神運算元手中接過韁繩,李修元翻身上馬,淡淡說道:「該走了。」
還沒等神運算元明白過來,在他身後「轟!」的一聲有一道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嚇得他翻身上馬,催促馬兒往前奔去。
只等他往前衝出了將近百丈的距離,才發現
身後的一條火龍在官道上熊熊燃燒起來。
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想著這一道大火燒過,一會再下一陣大雨,只怕什麼都不會剩下。
這一幕,實在太恐怖了。
這一回,他終於相信之前的傳說,眼前的少年身懷妖法,不是他們可以覬覦的了。
兩人一路打馬往南而去,轉眼離開了牛角鎮。
「轟隆!」一聲,天空落下一道驚雷,身後不遠處跟著下起了大雨。
神運算元大聲說道:「還好我們跑得快,要不,非得被一場大雨澆成落湯雞。」
在他看來,已經不需要再跟別人求證少年是否身懷妖法之事,眼前這個妖孽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李修元卻嘆了一口氣,前方沒有村落,看來就算他們現在跑得快,夜裡也要在荒原上找一個地方過夜了。
對於身後的一戰他不會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
他雖然不知道神運算元身上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但是他知道,這傢伙之前肯定也想打自己的主意。
想了想回道:「前面還會有危險,你要不要離我遠一點?」
按說,昨日收了李修元的靈石之後,他就應該早早離去的,只是,身為一個大修士的神運算元不甘心就此而已。
他想賭一把,跟在少年的身體贏得更多。
很幸運他賭贏了,眼下的神運算元從一個算命的先生,變成了一個斤斤計較的商人,連地上的刀劍,都統統收了起來。
聽了李修元這番話,他連想都沒想,便笑道:「不怕!」
........
銀川城的殺手無比複雜,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隱藏在城裡的修士數不勝數,更多的人平日裡要麼披上一層商人的皮,要麼給人溫和的感覺,實際上卻做的是殺手的勾當。
跟牛角鎮上土匪們的強橫不同,也不同於江湖上的一般殺手。
銀狼就像是一個深沉的孤狼,謀算著眼前的事情,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為自己創造出更多的機會。
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殺手,居然沒有混在土匪們中間,於風中伏擊他等了無數天的獵物。
在公冶野望看來,這傢伙就是一頭不吭聲的狼,隨時都可以露出自己恐怖的一面。
在銀狼看來,跟著一群烏合之眾的土匪們,並不能讓他得手。
相反,就算他得手了,還得再跟一幫土匪們打上一場,實在不值得。
遠遠的,看著少年跟土匪們拼命,他沒有上前而是掉頭往南而去。往通天河的路只有一條,他不信少年逆天,可以從他頭上飛過去。
於是他決定往前,在前面等著少年的到來。
等到土匪們跟少年拼個魚死網破,那麼獵物的歸屬權就自然就落到了他的手中,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如願。
同樣,離他不遠的公冶野望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不相信僅憑銀狼一個人,就能殺死自藍田鎮一路來到牛角鎮的少年。
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就算銀狼出手,他也只會旁觀。
事情正如同他料想的那樣,來自藍田鎮的少年粉碎了將近二百土匪們的圍攻,從容離開了藍田鎮。
這樣的變化出乎銀狼的意料,就算是公冶野望也想不到,只是他立刻接受了眼前事實。
一切,都朝著他預計的那樣,這是他要的結果。
能夠不出手,他便絕對不會出手。只要出手,就務必在一瞬間殺死對手,這是銀狼做殺手的原則。
以至於到現在無人知道他的實力,甚至見過他出手的人都死了。
在他看來,倘若今
天發生的一幕傳出去,只會讓江湖上的笑話雪山上的長老,連土匪們都響應起來。
而且出動了將近二百人,依舊沒有能留下一個瞎子的人頭。
再逆天的妖法能夠逆天到哪裡去?妖法,終究是旁門左道,還有使用的限制。
只要自己不給那瞎子出手的時機,就算他出手,一道妖法又能夠維持多長的時間?
能夠叱吒茫茫雪原這麼多年,一直能夠活著,銀狼才是最狡猾,最狠厲的殺手,一個不動聲色的傢伙。
在銀狼看來,將近二百個土匪沒有一個是那瞎子少年對手,更何況土匪們人越多,場面越亂,對於一個掌握了妖法的少年優勢反而越大。
兩個不同性格的殺手,難得走在一起。
並且各自對之前的一戰拿出了自己的分析,並盤算著接下來要不要動手,要在哪裡動用?
眼前的同行,會不會在自己跟少年動手的時候,算計自己。
有時候,殺手的敵人,也是殺手。
於是,銀狼忍不住跟不遠處的公冶野望問道:「你要不要動手,需要我幫忙嗎?如果要,你現在就得說出來。」
公冶野望搖搖頭,看著他笑了笑:「我說過,只是來這裡看熱鬧的。」
銀狼哪裡肯相信:「那麼,你已經看過熱鬧了,接下來,你要怎麼做?那傢伙要不了一會兒就會出現在這裡。」
公冶野望知道,如果自己在這裡,只怕銀狼有顧忌甚至不會,或者說不敢出手。
他怕銀狼,估計對方也是。
兩個修為相差不大的同行走在一起,倘若不是一起算計陷阱中的獵物,那麼一定是想算計去陷阱裡收穫獵物的人。
想到這裡,公冶野望嘆了一口氣,說道:「放心,只要那瞎子出現在這裡,我立刻就往回走,往通天河去。」
「你確定?」銀狼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
「我保證!」
公冶野望抬頭望向牛角鎮方向天空中的黑雲,冷冷地說道:「如有反悔,天誅地滅。」
銀狼點了點頭,從馬背上跳下,牽著馬兒往下了官道,將馬兒拴在樹林邊上,拿出一塊豆餅呬馬。
公冶野望眉頭一皺,瞬間卻漸漸地鬆開,因為他聽到風中傳來的馬蹄聲,他們要等的人來了。
他知道,銀狼等在這裡,只是跟那瞎了雙眼的少年,來一場決戰。
隨著他轉頭之間,隱隱約約有兩匹快馬,自風中迎面而來。
靜靜地,看著餵過馬兒的銀狼上了官道,然後靜靜地站在路中央,公冶野望想了想,拉著馬兒,往後退了一些。
看著站在官道上的人影,神運算元瞬間喝住了馬兒,緩緩往前,跟李修元說道:「前面是銀川城的銀狼,跟樓蘭的公冶野望。」
「哦!終於來了。」李修元也收住了韁繩,放緩了馬兒向前的速度。
四位修士,在長長的官道之上,冷冷對視。
四周一片寂靜,神運算元靜靜地看著站在官道中央的銀狼,銀狼手中更是握住了靈劍,大有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勢。
銀狼的瞳孔微微收縮,冷冷地喝道:「你就是玉龍雪山通緝的那個瞎子?」..
李修元淡淡一笑,回道:「你就是銀川城的殺手銀狼?」
「鋥!」
一聲清亮的劍鳴在風中響起,於公冶野望的注視之下,銀狼拔出了手裡的靈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