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沒有回答烏素雲的問題,也沒有滿足楚霓裳的好奇心。
而是帶著兩女拾級而上,一邊跟雲天虹傳音,讓她替兩女安排住的地方。
遠道而來的烏素雲和楚霓裳,怕是要在這裡住上一些日子,才會離開。
三人走了一會,李修元便將牽在手裡的韁繩鬆開,將馬鞍解了下來,拍著馬兒說道:「去吧,隨便你們去撒野。」
馬兒一愣,扭頭看著烏素雲發呆。
烏素雲也一愣,脫口問道:「你放了我的馬兒,離開的時候怎麼辦?」
李修元又讓楚霓裳解開自己牽著的馬兒,一邊笑道:「放心它們跑不遠,離開的時候,梅山會送你兩匹馬兒。」
楚霓裳聞言嘻嘻一笑,一邊鬆開馬兒的韁繩,一邊笑道:「馬兒啊,馬兒,你們可算是遇到一個好主人了,去玩吧。」
拍了拍馬兒,兩匹馬兒頓時撒開蹄子,往山坡上跑去。
烏素雲跟在他的身後,看著行走自若,完全不似雙目失明的李修元,忍不住問道:「你看得見這山路?」
李修元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梅山的山道他算不上很熟悉,但至少來來回回走過幾次。
走在山間,路邊的青草上的雨水濺溼了布鞋,打溼了衣衫。路過的風景依舊,長長的石階記得他的身影。
於是,山間的陣法便不會阻止他的去路。
靜坐窗前的雲天虹看著眼前的一幕,心道只怕那馬兒也要好好地感謝你才行。
雖然她不介意李修元讓馬兒在山間撒野,但是像今天這般情形,李修元算是開了梅山的先例。
想想,以後倒是可以劃出一片草坡,讓馬兒們自己去山裡玩。
嘆了一口氣,雲天虹笑道:「想不到你的客人都追到這裡來了,你要帶著她倆來見我嗎?」
李修元搖搖頭:「先讓小蝶兒帶著兩人去歇息,午後去我住的地方待客,明日再去給前輩請安。」
貿然去見梅山的主人,屬實無禮,這事他要徵求雲天虹的意見才能再做決定。
客人是自己的,卻不一定要見到梅山的主人。
雲天虹先是怔了怔,隨後明白了李修元的心思,便回道:「那就讓小蝶兒去路口接你吧,等著啊。」
李修元點了點頭。
「這裡我來過幾回,雖然我只是看到黑與白兩種顏色,但是上山下山卻難不倒我。」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跟兩女說道:「就如同我們師徒三人明明降臨在雪山之巔,卻能在大雪紛飛的時節找到下山的路一樣。」
「雪山的路哪是這麼好走的?」
烏素雲跟在後面皺著眉頭說道:「上山下山,我們有不同的法陣,你們三人空間是如何穿過那幾道大陣的?」
楚霓裳跟著點了點頭,問道:「對,就像我跟師姐站在山腳,卻進不了梅山一樣。」
「因為我從山上來,山間山下的大陣便攔不住我,這裡的大陣記住了我的氣息,主要是,我認識山上的主人。」
李修元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為兩人去解釋自己的道理。
而是靜靜地說道:「凡事都會有例外,我就是那個例外的人。」
楚霓裳一聽哪裡肯相信,大聲嚷嚷道:「我不相信。」
李修元笑著搖搖頭,繼續前行,烏素雲跟在他身後,卻想著其中的道理。.
既然李修元不肯說,她只能盼著能見到梅山的主人,試著跟她打聽一下這個道理。
兩女一邊往上,一邊欣賞山間的風景,跟玉龍雪山比起來,果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光。
一條青石
鋪就的小徑,山道兩旁有含苞綻放的桃花,有青青翠竹,還有不知名的野花,
看在兩女的眼裡如一條花路往上延伸,直至半山雲霧繚繞之處。
隨著三人的腳步漸漸向上,遠處的風景越來越秀麗,若是玉龍雪山是波瀾壯闊的美,梅山便是處處透著秀麗的風光了。
兩人回頭時,還能隱隱能夠看到在草坡上撒野的馬兒。
越往上走,山道變得越來越窄,三人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是因為雨水未乾的緣故。
山間的林子裡傳來陣陣的鳥叫,幽靜中還有一絲春天生機。
只是就在這一剎那,楚霓裳卻驚呼一聲,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伸手死死地抱住了烏素雲的手臂,像是有無數的靈劍往她斬來。
突如其來的驚變,令她渾身一軟險些跌倒,還好身邊有師姐,她還沒有倒下去。
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放出的神識看著石階、石縫裡、在青苔掩飾下的一些不規則的線條。
以及一些刻在石板上的符文,便是百年風雨的侵蝕,依舊不能讓它們隱去。
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要去看它們,就好了。」
烏素雲聞言眉頭緊皺,盯著山間石壁上,地上石階上的那些字跡,拉著師妹手在微微顫抖。
聽了李修元的話,忍不住下意識去看地上的線條,頓時臉色雪白,雙手顫抖起來,忍不住跟著楚霓裳一樣驚呼了起來。
在李修元看來,自己在雲起寺的山道上尚且留下了禁制。
這裡是世人傳說中的梅山,又怎麼可能沒有神符?少了天間的規則?
烏素雲終於明白,為什麼世間各地的修士,說起雪原深處的梅山,都會為之色變。
就算僥倖進了山下的大陣,如果沒有人提醒帶路,光是山道上這些神符,融入山道四周環境中的劍氣。
隨時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且無法避開,更不能硬闖。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烏素雲看著山道上的石階,忽然苦笑起來。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眼前的少年便是十幾年過去,依舊沒有靈氣,依舊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存在。
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烏素雲笑了笑:「師妹去看山間的花兒,放鬆你的心神,不要去看石階上的文字。」
說完閉上眼睛,緩緩往前踏出一步,如同踩在山下草地上一般。
楚霓裳聞言,臉色蒼白,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學著師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向遠處的花兒,往前踏出一步。
看著兩女的模樣,李修元忍不住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
心想便是玉龍雪的天驕,就算身懷世人羨慕的境界,可是來了梅山,依舊要受諸多限制,要向這一座高山低頭。.
只是,一念之間想到了烏鴉和小蝶兒,想著兩人上山下山能無視這些劍意,只怕也是因為雲天虹的寵愛吧?
想到這裡,忍不住淡淡一笑:「偶爾刺激一下你們的神海,就當作是一場修行吧。」
險些跌倒的楚霓裳,聽到李修元這番話不由得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烏素雲吸了一口冷氣,不禁嗔怒瞪了他一眼,隨後看著師妹沒有吭聲,卻瞬間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你的說法好像有些道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烏素雲有一種錯覺,身邊陪著她的不是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年,而是一個得道的高僧。
楚霓裳嘻嘻一笑:「師姐,李先生可是一位佛法高絕的修士哦。」
......
「好一個山間的法則刺激神海,當作是一場修行。」
放下茶杯,雲青虹看著山道上緩緩而來的三人,心裡感慨萬千。
跟雪峰山的老和尚傳音說道:「師兄,我看這無數年來,也只有李修元能想到這個法門,用那些法則之力,勸說兩女修行吧?」
靜坐佛前的老和尚嘆了一口氣,想著少年於湖邊斬出的一劍,嘴角輕輕地動了動,說了幾句模稜兩可的話。
聽得雲天虹一呆,輕呼道:「不可能,他才剛剛踏入化凡之境不久,如何能?從哪裡學習了這法則之力?」
老和尚淡淡說道:「天地萬物之道,法則無所不在,卻不是我們能猜測的啊。」
「應該是他的師父吧。」
雲天虹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想不通,明明的一個手眼通天的師父,卻偏偏要自己的徒兒受盡人間的諸多磨難。」
「應該不是,他說這些年並沒有跟師父學過任何的本事。」
老和尚淡然回道:「他這些年不是在時間長河裡煉心,就是在天路上前行,哪有工夫陪在師父的身邊?」
「紙上得來終覺淺,或許他的師父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要自己的徒兒去天地間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吧。」
抬頭看著佛臺上菩薩,老和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心裡卻在想,究竟要有怎樣逆天的機緣,才能在諸天萬界之中,尋找到屬於自己能領悟的法則之力?
究竟要有怎麼樣的玲瓏心思,才能替不離跟琉璃想到去通天河邊看眾生的法門?
還能教出小蝶兒跟烏鴉這樣,要不了多少年,便能踏進那道門檻的絕世之才?
「還好,當年他來了梅山。」
雲天虹淡淡一笑,說道:「要不,我們還在為不離、琉璃的修行傷腦筋呢。」
拈花微笑的老和尚微微一笑,說道:「你怕是也想不到,他要在你梅山之上,了結跟玉龍雪山的因果吧?」
雲天虹點了點頭:「雖然他跟玉龍雪山還不至於勢成水火,卻也不會再有更多的交集了。」
「便是他來自玉龍雪山的兩女,怕是缺了一些分量,不足以讓玉龍雪山的某些長老退卻,只怕以後還會有麻煩。」
雲天虹倒是不怕,她只是替李修元擔心,下了梅山再入江湖,怕是還要繼續面對來自雪山之上的追殺。
老和尚微微點頭,說道:「煩惱即菩提,這是他來到這方世界的修行。」
雲天虹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小蝶兒雲青冥兩人。
想著李修元既然將兩人託付給了自己,那便說明不再回避世間的一切,只怕真的要將這一方世界掀開,攪亂已經沉靜了多年的湖水。
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才輕聲說道:「有意思。」
老和尚的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他知道師妹這‘有意思"三個字的分量,只怕要不了多久,江湖將再起血雨腥風。.z.
或許因果當年已經埋下,少年只是來了結而已。
究竟是為了李修元自己?還是為了天雲山的師尊?亦或是為了自己跟師妹的兩個寶貝徒兒。
只怕最後那些自以為掌握了一切的傢伙,都要一一被突然回來的少年掀翻。
於是只好說了一句:「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都是一些沒有見過天地的傢伙啊。」
雲天虹沉默片刻,淡淡說道:「可惜,世人都喜歡裝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