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個懶腰,烏鴉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像牛肉麵這樣的美食,李修元可不會經常帶它來吃。
李修元為了抄近路,打算穿過市集右邊的一條小巷,往南城門而去。
他要趕在清月帶著大隊人馬出城前,先於大軍而去。
眼下已是盛夏,若不早起趕路,中午就要在太陽下暴曬,如此,李修元寧願起早貪黑地前行了。
一想到君不語那傢伙,李修元還是不明白,一個超凡境的修士,竟然能睡得跟豬一樣,還讓人偷襲還受了重傷。
這簡單就是丟魔域的臉啊,還要說什麼?
他打算到了高坪,高狠狠地臭罵這傢伙一頓時,怎麼也是上過修羅戰場的人,怎麼在就在陰溝裡翻了船?
小巷行人很少,看來城裡百姓不是早起去的田園間忙碌,就是去擺攤做生意了。
李修元難得享受這閒暇的時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緩步往巷口走去。
烏鴉吃飽了,乾脆趴在他的肩頭打起了盹,今天它算是早起了。
對前一輛馬拉著一車青草,迎面而來,車伕哼著歌謠,顯然是剛剛從地裡割草回來,坐在車頭哼著小曲。
李修元看著眼前的一幕,倒讓他想起了當年離開,跟著先生外出求學時的情景。
只在烏鴉在裝死,不哼聲。
就在與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嗖嗖嗖!」一陣輕響,卻在三枝鐵箭越過馬車,從小巷對面一破敗的廢墟中飛來。
眼見這一箭就要刺進車伕的身體,刺進李修元的胸口……
就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李修元的指間不知何時捏了一片樹葉,剎那飛出。
險之又險,落葉化作一把飛劍,將那將要刺進車伕的鐵箭打落……另外兩枝卻如毒蛇一般往他飛來。
就在將要刺進李修元胸口的那一瞬間,叮的一聲輕響,如同碰到了鋼鐵一般……
卻是閉著眼睛的烏鴉,拍動雙翅如靈劍一般,將兩枝鐵箭打落。
車伕嚇得驚叫一聲,瞬間自馬車上跌落。
馬兒吃驚之下,拼命地嘶吼起來,欲要掀翻身後的馬車,獨自逃命而去。
「嗤!」的一聲響起。
還沒等街對面再次射出暗箭,還沒等烏鴉自李修元的肩膀上飛掠而出……
一把細劍突然從馬車上堆放的青草裡刺了出來,跟著便是一個瘦小的黑衣人掀開草堆,背後一劍,刺向離馬車不到三尺的李修元。
一劍風雨驚連城!
就在劍尖將要刺進李修元胸口的一剎那,「嗡!」的一聲,一道淡淡的金光,將他瞬間籠罩起來。
涅槃二轉的佛門肉身,豈是一把暗劍所能傷得了?
嘴裡一聲喝斥:「去,將那街對面的幾個傢伙砍了!」
話沒落音,烏鴉已經如閃電一般,往街對面的廢墟而去,比閃電還要快上一分!
當!當!當!
刺客的劍法那叫一個快,不等李修元轉身,便已經連續不斷地刺出了三劍!
快若浮光掠影,眼見刺中金光一樣的佛門金鐘之上,黑衣人不甘心之下,變招往李修元當頭劈來!
只是,這一瞬間李修元卻飛身掠起,往街對面而去,他要防止對面的三個刺客逃走。
壓根就沒理會身後這個傢伙,腳步看似錯亂,實則身如清風,飛向小巷中的廢墟。
手握細劍的黑衣人又驚又怒,他沒想到眼前這少年竟然無視他了。
「哪裡跑!」他以為李修元想要跑路了。
要知道刺客向來以快劍聞名,再加上黑霧加持之下,速度是何等恐怖?
倒在地上的車伕,萬萬沒料到自己的馬車上何時藏了一個刺客,眼見一劍往李修元而去,嚇得大聲一聲:「孩子小心!」
一道洶湧澎湃的劍氣,如波濤裂岸一般,直往李修元斬來!
氣得李修元伸手往靠邊的大樹而去,於剎那之間,摘下一片青葉,彈指之間一道若水之劍往身後而去!
他心裡擔心烏鴉,沒料到身後這傢伙卻不知死活,讓他豈能不怒?
「啊……」
還沒等李修元這一道若水之劍飛出,廢墟里便傳來一聲悽慘的嚎叫,跟著是嘎嘎的聲音響起:「竟然暗算你大爺,找死!」
而飛身一劍往李修元斬來黑衣人則是一臉的驚恐……
因為他感受到了一道殺氣……倘若眼前少年手中握著一把長劍的話,估計他都躍不出那個馬車……
他嚇壞了,後果不敢想象!
太可怕了,這個少年最多也就是十三歲,就算從孃胎中練功,也不可能散發出如此恐怖的殺氣吧?
在臨死的一瞬間,他終於發現少年指間的那一道恐怖的若水之劍……
只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覺得頸間一涼,然後整個身子被定在了半空,如同撞在一口巨大的金鐘上一樣。
「叮!」的一聲,是手裡的細劍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噗嗤!」一道噴泉自他脖子間衝出,然後便再沒了然後!
「嗖!」的一聲,烏鴉自廢墟中飛出,接著便是三道淡淡的火焰,自廢墟上燃燒開來!
直到這個時候,車伕才發現自己原本將要發瘋的馬兒,竟然老老實實地待在街邊,低頭吃掉在地上的青草。
嚇得他趕緊抱拳跟李修元說:「孩子趕緊走啊,這殺了人,可不得了!」
李修元跟他揮了揮手:「老伯你先離開,我要叫人過來處理此事。」
老人一聽,嚇得牽著馬兒,二話不說,往市集的方向而去。
說什麼呢?老人只覺得自己就跟撿了一條命似的,雲裡霧裡,要趕緊回家拜神。
李修元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傳音給正在城主府發呆的秦妙雨,讓她帶著一隊護衛,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指著地上的蒙面黑衣人,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大軍離開,你們在這裡也要小心,莫要被人暗算了。」
原本想拍拍手離開的李修元,想了想,還是把秦妙雨叫了過來。
跟楚若雨和花沉魚不同,秦妙雨怎麼也跟清月公主一起上過戰場,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這也是他將這裡交給秦妙雨的原因。
秦妙雨讓城主府的一幫護衛拖走了地上的黑衣人,上來拉著李修元的手檢查了一遍。
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喃喃自語道:「真是不可思議,這些傢伙瘋了!」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看來這裡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魔域,你們以後在城裡也要多留個心眼。」
秦妙雨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倆單獨出門了。」
「清月公主她們已經動身了嗎?」李修元沒想到自己起了個大早,卻趕了一個晚集。
秦妙雨回道:「公主帶著人剛剛去了城外的軍營,應該沒那麼快。」
「給我一匹馬,我要先走一步了!」
李修元從護衛手中拉著一匹馬兒,翻身上馬,跟秦妙雨回道:「切記,實在不行,就把城門關上,封鎖幾日,細細巡查一遍。」
說完不等她回話,催動馬兒,往南城門奔去。
「等等我!」烏鴉呱呱大叫,化作閃電追了上去。
氣的秦妙雨一頓腳:「我還有話沒說完呢,這就跑掉了!」
遠遠的,傳來李修元的聲音:「有話,等我從魔域回來後再說。」
最後這事秦妙雨有沒有告訴清月等人,李修元也不知道。
打馬出城後,便一騎絕塵遠遠的離開了百金城,往魔域而去。
大軍開動的速度想都不用想,沒有四五天怕是到不了高坪,而他帶著烏鴉要不了三天,就能見君不語。
夜深人靜時,青山邊,樹林邊。
烏鴉躺在一旁打起了呼嚕,守著一堆火,李修元獨自煮了一壺茶。
今夜月黑風高,樹林內外連一隻出來覓食的夜鳥都沒有,顯然早已歸巢入睡,只有夏日的螢火蟲,在樹林裡上下翻飛。
放下捧在手裡的茶杯,李修元將飛劍取了出來,火焰映照出一道淡淡的金光,照耀了他的臉龐。
閒著聊事,李修元終於掏出桃花源里老道士替他硝好的一片蛟皮,又取了在百金城中買的鐵針銀線。
夜漸深,山風吹來有一種微涼的感覺,正是他喜歡的時節。
一針,一針,就算閉著眼睛,他也能看見手中的蛟皮,縫製出金劍的劍鞘。
只不過,當他穿針引線的時候,沒有堅持半個時辰,便將烙印在心底的痕跡,如一絲銀線一般,輕輕地拉了出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只有在黑夜無人的時分,才會不經意想起遠在九天之上的母親,如江決堤,往他洶湧而來。
念親恩,如一道穿過歲月的箭,透入他的肌膚,瞬間刺進他的胸口,然後迸發開來,最後凝結成一道霜……
那一道歲月的風霜如母親臉上的皺紋,如此清晰地對映在他的神海之中。
「唉呀……」
一聲輕嘆,在黑夜遠遠傳開,往四下蔓延而去。
突然間回過神來,眼下母親的修為至少也是煉虛境的修為,怎麼可能如風雲城的婦人一樣,臉上爬滿了歲月的風霜?
漫天星光落下,化作魚龍之舞,最後悄悄地沒入李修元的身體。
這一刻,星空下的少年,跟這片天地化為了一體,他就是這星光中的一顆最亮的星星。
烏鴉趴在一旁,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樣的夢話。
借了李修元的靈氣,此時的烏鴉也沐浴在星光之下,渾身都閃耀著淡淡的光芒,如同一顆來自夜空裡的星辰,墜落在李修元的身旁。
就在此時,「叮!」的一聲響起!
卻是李修元手中的金色飛劍驟然飛起,無視眼前的黑夜,如閃電一般,無聲無息地往前方茫茫的夜霧中飛去。
「啊……」一聲驚呼,一聲尖叫,在夜色中漸漸消失,茫茫夜霧湧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嗖!」的一聲,飛劍自黑暗中旋轉著飛回,靜靜地落在李修元的身邊,連一滴血漬都沒有沾上。
不遠處,有一串血珠輕輕滴下,落在草地上,不知是刺客還是妖獸前來夜襲。
而此時的李修元已經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一邊閉著眼縫製手裡的劍鞘,一邊卻想著要飛上夜空,去觸碰那最亮的一顆星星。
點點星光映照著一掛銀河,於九天之上緩緩地旋轉,不捨晝夜。
怔然之間,身化星光的李修元突然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手中的劍鞘還沒縫好,而是因為天上的母親。
蒼穹無垠,如同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