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小雪依舊未能破繭而出。
婆婆將靈藥搗成藥汁,打入了蠶繭之中,保證小姑娘能有充足的靈力,眼下她除了守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
姜清清也知道婆婆在雲起寺,保證妹妹安然無恙。
她甚至不甘心地問道:“婆婆,要不帶著妹妹回崑崙吧?家裡的靈氣不比雲起寺差上多少?”
婆婆搖搖頭:“你是想氣死我,還是氣死小雪兒?在她醒來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就在這小院裡生活了。”
還有一句話婆婆沒說,深淵下面有一個華生,小院裡小雪不知道會不會進化成上古神獸。
一來,她怕華生鎮不住深淵之下的惡魔。
二來,她更怕小雪醒來之後化成小龍女,那樣一樣,只怕祖孫兩人不得不提前離開這方世界。
而婆婆分別還沒感應到飛昇的那一絲契機,這才是她最頭疼的事情。
姜清清呆了呆,最後只好帶獨自下山,去山下小鎮跟皇城的侍女會合,往伽師城而去。
妹妹眼下是大事,婆婆看來哪裡都不會去了。
便是她做夢也想不到,妹妹只是來了一趟雲起寺,竟然在婆婆的眼皮底下,變成了一個大大的蠶繭。
她要回去告訴母親,不管最後這事如何收場,都不能影響到妹妹的修行。
……
而這個時候,山谷中的華生才剛剛睜開眼睛。
枝頭的鳥兒正在鳴叫,山間的花香少了幾許,彷彿在告訴他春已逝,現在已是初夏的季節。
用力地
咳嗽了兩聲,吐了一口黑血。
從地上坐起來,華生活動了一下手腳,還行,沒有缺胳膊少腿,自己又活過來了。
取出乾糧啃了起來,又去找了一壺山泉,生火燒水。
既然已在深淵之下,已經去過第二層,他也不再急著跟這些傢伙去拼命了。
他要想想,接下來如何快速度消滅深淵裡的妖魔鬼怪,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被那些黑霧穿過。
如果老和尚在此,看到華生當下慘不忍睹的模樣,只怕也會被嚇一跳。
黑氣漸漸侵襲,顯然是那天穿過他身體的那道煞氣,跟之前在崑崙入體的那道煞氣結合了起來。
當華生徹底被煞氣吞噬的那一刻,就是他黑化的時候。
靜靜地煮了一壺靈茶,華生陷入了沉思之中。
從日起到日落,從天黑到黎明。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華生望著面前的一壺殘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深淵下的魔氣既然不能消滅,他手裡的神符和符箭又有限。
那便在深淵之下修佛吧,用世間最純正的佛法,將這些被困了千萬的怨氣,惡靈一一淨化。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當初天山洞裡洞外,乾爹雕刻在石壁上的佛經。
想到了他雕刻在枯枝上,青竹上的佛經。
他決定在深淵之下的石壁上,閉著眼睛把自己修行的那一卷佛經雕刻上去,用無上的佛法,鋪滿深淵下的石壁。
用一個個的經文,去佔領第二層,第三層深淵。
想到這裡,華生忍不
住笑了起來。
憑著他眼下的修為,就是砍上十年,估計也無法將深淵下的惡魔清空,更不要說他自己煞氣入體,分分鐘都有可能入魔,黑化。
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華生再次進到了第二深淵。
僧衣上貼了幾張神符,諸鬼辟易!
手裡握著一把鐵劍,開始沿著第二層深淵的入口處,閉著眼睛,用神識去看深淵下的世界。
在冰冷的石壁上雕刻下第一句佛經:“如是我聞!”
……
佛堂裡的了塵剛剛做完早課,正在佛堂歇息。
有知客僧過來稟告,坐在大殿前廣場上的一幫修士,於剎那之間被一道金光掃出了雲起寺的山門。
除上山下來禮佛之人,這幫修士連廣場都進不來了。
了塵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讓齋堂煮一鍋粥,蒸一些饅頭,給他們送去。”
知客僧受命,拱手退去。
就在這裡,耳邊卻傳來了華生的傳音:“師父,我想到一個辦法,要在深淵之下修佛,渡化這裡的惡魔、怨魂!”
“華生,你可好?”
了塵趕緊回了一句,奈何此時華生已經身化神佛,進了深淵,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了塵趕緊把老和尚請了過來,一邊煮茶,一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走進佛堂的老和尚說:“神山不讓世間的曲雨飄進雲起寺,將那些修士踢出了山門。”
老和尚聞言淡淡一笑:“如此正好,也省得我去揮手趕人。”
了塵又道:“估計深淵
之下惡魔難纏,華生這是許了願,要在深淵之下修佛,渡化無盡的惡魔和怨魂。”
老和尚聞言先是怔了怔,隨後雙手合十,讚歎不已。
“阿彌陀佛,善哉,只怕當年祖師也沒能想到這個妙法……華生這是要身化地藏,於深淵之下渡化那千年的惡魔啊!”
了塵苦笑道:“他只是給我傳了一句話,便再次進了深淵,想要知道詳情,只能等他出來再聯絡我了。”
老和尚點了點頭,說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小雪那小丫頭,把這個訊息告訴婆婆?”
了塵嘆了一口氣,指著桌上的火爐說:“先喝一杯茶,再去。”
……
雲起寺的法陣變了又變,這下一幫好事的修士,連一個遮擋風雨的地方都沒有了。
有不少人喝了粥,吃了饅頭便往山下而去。
山下有小鎮,他們可以吃肉喝酒,在山下等著訊息,犯不著在山間吸風飲露,天天受罪。
不到一天的時間,守在山門外的一幫修士紛紛往山下小鎮而去。
沒辦法,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山下來燒香的百姓自由出入,而他們卻無法踏進雲起寺半步。
於是他們相信這是崑崙太上長老搞的鬼,你要放火燒山,於是神山便將怒火,燒在了所有修士的頭上。
而這個時候,華生已經進入到一種奇妙的狀態。
一半是魔,一半是佛的華生,周身金光閃耀,使得欲要上前吞噬的妖魔鬼怪無法靠近他身邊三尺之地。
一來是
因為他身上的佛光,更是因為他僧衣上貼著的那幾張神符。
來自九天之外的神符,又豈是這些惡魔所能侵襲?
更為神奇的是,每當華生雕刻完一個佛經,冰冷的石壁上便有一道淡淡的佛光湧現。
莊嚴的佛經一句連著一句,漸漸將石壁上原本的幻境破去。
這一刻的華生,兩耳不聞身後事,一門心思只想著神海中的那一卷佛經。
百千萬劫說不周,廣宣大士如是力。
神佛一般的華生,當下沒有想如何殺死身後欲要撲上來的惡魔,而是握著手裡的鐵劍,如同握著一枝筆。
如同當年他帶著一幫弟弟、妹妹,在天山冰河邊上的石頭上面,雕刻一個又一個的經文那樣。
他要將最莊嚴,殊勝的佛法,最不可思議的劍法,最神秘的劍意,雕刻在深淵中冰冷的石壁之上。
他相信,等他將這一層的石壁刻滿經文,就是他揮劍降魔,渡化這裡無盡怨魂的一刻。
金光隨意華生緩緩移動,在他身後圍著一群張牙舞爪的惡魔。
只不過,眼下的華生已經身如神佛,六識不聞身後事,眼裡只有手裡的鐵劍,石壁上一個又一個將要完成的佛經。
就跟當初坐在馬車上在枯枝上雕刻,在林村老家用青竹雕刻一樣。
這一刻的華生以無上的勇氣,在深淵裡修行佛法,也在修煉降魔劍法。
或許,等他將深淵下的石壁都刻滿佛經的時候,也是他降魔劍法第二式出劍的一刻
。
飛渡彼岸,他在用石壁上的佛經超度深淵下已經死去千年的亡魂。
一劍追風,化雖然沒有站在問天峰下的風谷中,卻腳踩深淵,比那風谷更是兇險萬分。
一劍斬雪,他要將那一絲不可捉摸的劍意,雕刻在這一行行的經文之中。
日子一天一天,轉眼過去了七天。
華生困了就回到山谷的石壁下歇息,醒了繼續深入深淵之中雕刻經文。
深淵下的石壁很滑,華生雕刻起來,比三千石階難了一些,速度也慢了不少。
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小院裡,婆婆眼見沉睡中的小雪沒有破繭而出的跡象,乾脆在華生的小院裡過起了日子。
不是請老和尚過來喝茶,就是去了塵的佛堂聊聊自己的孫女究竟會變成小龍女,還是小鳳凰?
了塵既沒見過神龍,也沒見過神鳥鳳凰。
看著婆婆微笑著說:“我也很期盼小姑娘能在雲起寺中破繭化龍,或是鳳凰,如此,也算是替天玄大地開了一個好頭。”
婆婆嘆了一口氣,看著了塵苦笑道:“你說華生一去這麼久,也不見出來看看我和小雪,他不餓麼?”
正說話時,了塵哈哈一笑:“說華生,他剛剛下了問天峰,正往回走呢?”
婆婆聞言一驚,臉上露出一抹驚喜的笑容:“他來得正好,小雪的事說不得要問問他,畢竟這靈茶和靈酒都是他的。”
了塵嘆了一口氣:“他這一身風霜,看上去疲憊
不堪,先讓他洗漱一番,我們再去。”
婆婆點了點頭,望著佛臺上的菩薩說道:“蒹葭保佑我家小雪,她可是個好孩子。”
深淵之下,華生不知待了多少天。
回到小院,樹上已經結了青梨,天空一輪驕陽也散發出炎炎的火光。
彷彿在告訴他,這是夏天了。
推開小院的大門,華生喊了一聲:“小雪妹妹,我回來了。”
誰知等他打了水,將渾身上下清洗一番,將僧衣洗乾淨晾起來後,還沒有聽到小雪的迴音。
於是,華生輕輕地推開了小雪的房門……卻望著眼前的一幕,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跟婆婆一樣,華生走進了小雪的房間,伸手摸著床上青色的蠶繭,喃喃自語道:“師父,小雪妹妹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佛堂裡的了塵淡淡一笑:“她喝了你的靈茶,靈酒,第三天就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我還想問你呢?”
華生點了點頭,苦笑道:“這下婆婆得急死了。”
了塵笑了笑:“你歇息一會,我等會跟婆婆去看看小雪的模樣。”
華生點了點頭,想想不對,便取出一壺靈酒,倒了一杯,緩緩淋在蠶繭的上面。
這法子,還是當年老和尚告訴他的。
喂蠶繭喝了兩杯靈酒,床上青色的蠶繭一閃一閃發出一陣青光,彷彿在跟他撒嬌似的。
華生摸著蠶繭,想了想問道:“前輩,我這雪兒妹妹不會變成小神龍吧?”
過了片刻,神海里傳來老和尚的
聲音:“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