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帶著妹妹消失了半年,並沒有在小城激起什麼浪花。
因為之前月氏跟學堂的先生請了假,兄妹倆回到家時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
小光繼續去北門口釀酒,賣酒。
用先生教他的水磨功夫去恢復自己的一身修為,經歷了青城山上秘境的歷練,眼下他已經不再心急了。
他知道,自己這番歷練,可比大哥當初在紅塵客棧裡做了十年夥計,更為難得。
或許等他回到蓬萊,先生要不了多久也會前往。
李月圓時不時會跑來北門口的鋪子裡玩上半天,陪小光說說話,再喝一口春天新釀的酒。
小光看著兄妹倆笑道:「有一天,你們兄妹倆變成一對酒鬼,不知道先生會不會打死我?」
李月圓嘻嘻一笑:「月圓肯定不會變成女酒鬼,哥哥就難說了。」
從青城回來,李白就喜歡時不時跟小光偷偷喝上一杯酒。
回家母親月氏罵他,他嘿嘿一笑:「母親別罵,兒子喝了小光哥哥釀的酒,好像文思清晰了許多。」
月氏一想到自己兒子小小年紀便能寫詩,還跟著先生修行了劍法,也由著他去了。
只是交代小光,每天只許給李白喝一杯酒。
時光匆匆,轉眼來到開元三年,李白已經十五歲,李月圓十三歲。
十五歲的李白已詩賦多首,雖然得到一些社會名流的推崇,只是他依舊喜歡跟小光修煉劍法,想做一個俠客。
這一年的春天,小光只釀了二缸酒。
一缸留給了李白,一缸留給了接手鋪子的商家。
他要回家,去找自己的爹孃和妹妹了,還要看看大哥王一,這些年過去,有沒有跟夜小倩生個寶寶出來。
李白和李月圓依依不捨,一路相送到城外長亭。
李白拉著小光的手問道:「小光哥哥,我要去哪裡找先生和你?」李月圓也跟著點了點頭。
小光淡淡一笑:「先生若是在世間待膩了,肯定要回長安。」
揮揮手,告別兄妹倆,一人一馬,小光絕塵而去。
……
開元七年六月,蜀州司戶楊玄琰喜得千金,取名芙蓉。
開元十七年,十歲的楊芙蓉因父親去世,車番輾轉來到洛陽的三叔楊玄璬家,更名為楊玉環。
楊家有女初長成,奈何其父天年不永,不得不從蜀州遷居洛陽。
就在這一年,已經二十七歲的李白一路遊山玩水,來到安陸壽山,連他自己也想不到,此一行,竟然就此娶妻。
同年,李白偶遇已故宰相許圉師之孫女陳紫煙,並娶其為妻,安家於安陸。
卻說回到長安的李修元,在玉華寺看了十年的佛經,眼下他有一半的時間在雪山上幽居,剩下的一半不是在四十七號,就是在玉華寺裡。
紅塵客棧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去操心,每年的也只是從收入中拿走四成。
便是這四成,也只是為了給蓬萊的一幫故人。
開元十七年的春天,李修元正欲拾級而上,往雪山上而去,不料卻有路口遇到一個徘徊在路口的青衣女子。
山路陣法沒有開啟,想必青衣女子欲要登山遠望。
李修元想了想問道:「姑娘於此徘徊,莫非想要自這小道上山?」
青衣女子聞言回過頭來,淺淺一笑道:「先生能上得上去?」
李修元搖搖頭,揮手開啟山間的陣法,微笑道:「正好,我要回去看看那些花兒開了沒有?」
一山的杏樹被他砍得七零八落,只是在靠近石屋的山路兩旁,
留下了十幾棵。
若不是為了春天偶爾看一回花事,他連一棵都不想留下。
故人已去,只剩下他獨自一人,連看花的心思都少了許多。
青玉女子眼見李修元抬腿便往山間而去,忍不住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後,跟著便發出一聲驚呼:「原來,你是山上那石屋的主人?」
春風自雪山而來,帶著淡淡的花香,讓青衣女子一時神往,一邊走,一邊連連讚歎。
走在前面的李修元卻搖搖頭,心道你若是十年前來,這裡只怕在你眼裡便是仙境了。
直到兩人一路往上,來到山間路口的時候,青衣女子才望著眼前的杏花和不遠處的紫竹小院驚呼了起來。
跟李修元說道:「我聽山下的僧人說,山間主人時常不在,沒想到今日能偶遇先生。」
搖搖頭,李修元推開虛掩的竹籬,便是竹籬他也不知道修繕過多少回了。
每隔兩年,他就要將竹林修整一番,順便用砍掉的紫竹編一個竹籬。
待得進到客堂,青衣女子才得知李修元是獨居山間……望著屋前的菜園,山上的杏花,禁不住起了心思。
生火燒水煮茶。
直到一杯清茶捧在手中,李修元才問道:「姑娘貴姓,為何會獨自漫步于山間?」
青衣女子淺淺地嚐了一口杯中熱茶,回道:「我是玉真,曾在王屋山修道,近日才回到長安……」
李修元聞言怔了怔,隨後笑了起來:「原來是玉真公主駕到,倒是我這個山間野人失禮了。」
玉真公主莞爾一笑:「我自出家修道之後,便不再是皇城的公主了。」
看著眼前清麗脫俗的玉真公主,讓李修元想起了青玉和高月兒,同樣提北齊的郡主,卻依舊跟著小黑來了長安。
轉眼數百年,皇朝變換,當年的郡主已經成了小龍女。
而眼前的玉真公主,卻剛剛踏上修行之路。
想到這裡,李修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傳說這雪山之上,曾有前朝的郡主在此修行,想不到數百年之後,又迎來了大唐的公主。」
玉真公主聞言一愣,忍不住問道:「請先生為我解惑。」
李修元淡淡地回道:「當年大周皇后娘娘的義妹,北齊的郡主,都曾在此修行了百年之久……」
珝兒是他心裡的秘密,自然也不會說與眼前的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低頭想了片刻之後,才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山間真的曾有神仙啊?她們人呢?」
李修元往玉真公主的杯裡添上茶水,淡淡地笑道:「修行到最後,要麼坐化山間,要麼飛昇離去……她們已經離開了這方世界。」
李修元並沒有道明青玉兩人的去處,但是他相信玉真公主能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
這一日,玉真公主沒有離去,而是借居在後面一棟石屋。
還好,這些年李修元時不時就將高月兒和青玉的房間收拾一番,被被子也是冬天時剛剛換過。
想著要不了多久李白和李月圓有可能來長安尋他,這山間還得收拾一番才是。
……
當早起的玉真公主以為自己很早的時候,才發現李修元已經在翻土挖地,準備種菜。
坐在屋簷下的桌邊,玉真公主笑道:「看來先生才是真正的出世之人,連吃的菜也是自己親手種。」
「也不盡然,我有些時候會在玉華寺中讀三藏的佛經。」
李修元一邊挖地一邊回道:「修道之士,在長安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算是有緣?」
玉真公主淺淺一笑:「自然有緣,若不是先
生,玉真連這山道都上不來。」
說到這裡,李修元才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山上原是兩間木屋,為故人所建,我怕麻煩,所以才在山間布了一個陣法……」
想想,若不是洪元海老人重建兩座石屋,只怕那木屋不知倒塌了多少回。
玉真公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暗暗自問,若是自己在此,會不會也怕麻煩,也想著要找人建一座法陣?
留著玉真公主獨自發呆,李修元又去山間轉了一圈,挖了一些春筍回來。
又摘了一些杏花,打算這個春天在山上釀一些靈酒,等著明年李白的到來。
一山春霧將兩棟石屋籠罩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兩人守著一鍋蘑菇春筍,李修元又往裡擱了些肉乾。
讓玉真公主頭一回嚐到了雪山上的美味。
捧著一杯靈酒,玉真公主將忍了一天的心事說了出來。
「先生,我想在這雪山上修建一座別館,讓修道之士,跟長安的好友有一個聚集之處,不知你可否……」
說完低頭看著手裡的一杯靈酒,就像說錯話的孩子一樣,等著父母的發落。
李修元卻沒料到玉真公主如此坦率,直接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對他來說,無論是山上的石屋,還是山下的四十七號,都是過眼雲煙,等他離開的時候,都將化為塵埃。
思量再三,李修元回道:「竹園前方空地夠大,你按照自己的意圖修建別館,只是這兩間石屋,跟這菜園要為我保留。」
玉真公主聞言之下,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此一來,以後跟先生就是鄰居了。」
李修元往她杯裡添上靈酒,笑道:「我這一年到頭,也難得在山上住上幾天,你願意上來,倒是一件妙事。」
玉真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回長安,總不能老回皇宮去住,能在山間有一處別館,可是我的夢想。」
說起皇家之事,李修元當下不再言語。
而是嗅著夜風裡的花香,想著幾些日子這裡就要叮叮噹噹敲過不停了。
當年他為了阻止山下的和尚奪去兩間木屋,不惜跟那老僧大戰一場,差一些,便斬小和尚的師叔祖于山下雪地。
這才過了多久,想著終要離開,便是讓他將此間拱手相送,哪又如何?
玉真公主不知道李修元的心事,而是小心問道:「先生山下是寺,我在山上修道,會不會影響他們?」
說到此事,李修元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自己於青城一行,竟然只是跟後山的智光老和尚打交道,而忘了去前山的道觀看看。
細細想來,難不成是李月圓和七寶影響了自己如水的心境?
想到這裡,李修元看著玉真公主認真地說道:「我在青城山巔曾搭了兩間竹屋,那裡前山是道觀,後山是佛寺。」
「在我看來,無論是前山的道人,還是後山的和尚,都能安守一方完成各自的修行,你又何必在意山下的寺院呢?」
【鑑於大環境如此,
玉真眼前一亮,笑道:「想不到先生還曾去過青城,難不成你已經如三藏大師一樣,是出家僧人不成?」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我只是讀了幾卷佛經,並沒有出家。」
玉真公主嘆了一口氣,小心問道:「先生可曾修道?」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