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起身取了二甕酒,拍開一甕,往高月兒拿來的杯裡緩緩倒了四杯。
接著說道:「你跟青玉離開之後,閒來便不再賣酒了……這一甕酒送給你,帶去東海的蓬萊喝吧。」
李修元將另一甕沒有開的靈酒放在金無銘的面前。
嘆了一口氣:「這是今年春天所釀,往後很多年,我都不會再釀酒了。」
金無銘一愣,隨後拱手道謝。
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王一昨天破例喝了幾杯,結果喝醉了,能喝到先生所釀的靈酒,是我夫妻二人的幸事。」
高月兒咯咯一笑:「別怕,我跟姐姐都會釀,到了蓬萊也不會少你們酒喝。」
慕容漱玉淺淺喝了一口,驚訝地說道:「這酒裡還有花兒的味道……」
「是春天的杏花,這是小寶和小月兒跟著我在雪山上摘的。」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酒:「這也算是我給他們兩人釀的喜酒,你們去之後估計就差不多能喝到了。」
一行人去了這麼久,便是有什麼要辦的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
高月兒點了點頭,笑道:「說的也是,我這回趕去,還能喝到兩個小傢伙的喜酒呢。」
苦笑一聲,李修元看著她笑道:「我當年只是想去東海看目的你和青玉,沒想到一念之間,收了小寶為徒……」
高月兒一聽嚷嚷了起來:「想不到我跟師姐都沒有那小傢伙的福氣好。」
「小寶當年跟著他爺爺在山上吃苦,你是知道的。」
李修元舉起酒杯,跟三人笑了笑:「就以這杯酒,為你們送行吧。」
「我也要喝一杯。」
正說話時,秦湘玉也進了客堂,取了一個空酒杯,往裡倒入靈酒。
端起來說道:「感謝你們兩人當年揹著小月兒,一手把她帶大,我這個當孃的無以為報,就以這杯酒敬你吧。」
李修元笑了笑:「蓬萊是個好地方,以後跟青玉和月兒一起,好好修行。」
秦湘玉也知道這個道理,更不要說她還有一個厲害的師傅了。
只是想起死去的王掌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做人,果然不能太貪心。」
……
眼見就要離開,剛過正午,青玉就拉著高月兒去逛街了。
秦湘玉想著自己的女兒,想著再也不回來了,也跟著去逛市集,就是要大買一通。
金無銘知道慕容漱玉也得買不少東西,乾脆陪著幾個女人一起出了門。
李修元關了店門,拖了一張椅上靠在屋簷底下,閉著眼睛聽匠人們叮叮噹噹,眼見只要一天的功夫,這石牆就要完工了。
人多力量大,這也是他喜歡的效果。
明日,他要在石牆的兩邊都雕刻上符文,恢復這座大陣。
……
上元二年的中秋,長安皇城下了一場秋雨。
中秋之夜原本是花好月圓,卻有無數的痴人在這天夜裡人頭落地,以至於家人為之悲慟不已。
當年消失的龍虎幫,後來改名錢櫃,也在中秋之夜悄然消失,就像從來不曾出現在長安城一樣。
就在同一日,白馬寺的僧人得知他老實和尚的死訊。
對於出家人來說,死就是生,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所以眾僧並沒有過多的悲痛。
天后娘娘回了一趟長安,將藏在宮裡宮外,江湖上明面暗裡的妖孽都掃蕩了一遍。
估計往後數十年,長安城只怕不會再有妖孽橫行。
十六之夜,月兒好像真的比昨夜圓了
一些。
醉了酒的王一依舊沒有醒來,也不知是不是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醒來。
金無銘和慕容榮漱玉住在客棧,等著明天的離開。
藍田山莊除了一些不願意離開的下人,已經沒什麼人了,連老孟也帶著妻子跟著妹妹一起離開,去了東海。
餘生,他要跟妹妹在一起。
戌時,李修元正捧著一卷經書讀,想著明天等這青玉離開之後,再動手在石牆上銘刻符文。
青玉洗了碗,洗漱一番,來到客堂裡燒水煮茶。
想了想說道:「想不到這些工匠只花了一天的時間,這牆就砌好了啊?」
李修元淡淡一笑:「青石都是現成的,人多,做起來自然快了。」
青玉也明白,先生既然連門頭上的招牌都摘了下來,只怕長安城裡的酒客,從此要戒掉習慣了數十年的酒了。
就像她跟師妹一樣,這麼些年已經習慣了雪山和長安的生活。
突然間要告別這裡,就像蓬萊島上很熱鬧,東海附近有無數座大城鎮,也揮不去心底裡的一道哀愁。
「你們要是覺得不習慣蓬萊的生活,隨時可以回來。」
李修元收起手裡的經書,微微皺眉說道:「這裡,還有雪山你們都可以隨時回來,我只是想著蓬萊清靜一些。」
長安城畢竟是一座皇城,不管願不願意,總會不知不覺地沾上一些世間的因果,這才是李修元讓青玉兩人離開的原因。
因為高月兒管不住自己,已經沾上了藍田山莊的因果。
想到這裡,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跟阿珏和王一各交了十年,也沒有沾上他們的因果,而你師妹卻管不了自己。」
青玉一愣,忍不住說道:「或許她是看在慕容漱玉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看在小光乖巧的份上吧。」
李修元搖搖頭,想著十年前跟老和尚在紅塵客棧樓上煮茶邀月的一幕,不由得搖搖頭。
小和尚走之後,老和尚便斷了收徒的心思。
而死裡逃生的高月兒,卻在長安城不知不覺沾上了人間的煙火氣。
誰都沒有錯,只是這些因果都不是李修元想要的。
想到這裡,李修元取出昨夜王掌櫃的那把黑劍,放在青玉的面前。
靜靜地說道:「把昨夜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小月兒,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老爹是誰,也可以記恨我這個乾爹。」
青玉一驚,一時沒有回話。
李修元又拿出幾枚空間戒遞給青玉,說道:「裡面的一些靈石,以後你們三人都會用得著,怎麼用,前輩會教你們。」
「等你和高月兒離開之前,可以把這空間戒留給秦湘玉等人……」
因為到現在李修元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小寶和王小月,能不能在老人離開之前渡劫,一切,都是未知。
他也不知道往後還會不會前往蓬萊,只好將一些事情做好提前安排。
青玉默默地收起了面前的長劍和空間戒,然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李修元不解地問道:「先生以後也會離開大唐嗎?」
「我自然是要離開的。」
李修元說道:「我想要看的人還沒有到來,我要的盛世還沒有出現,或許,我還要在這裡待上百年光陰……」
青玉沉默片刻後問道:「誰還沒來?」
李修元淡淡一笑:「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
直到青玉等人離開,直到李修元關上四十七號大門,將四十六號大門的鑰匙留給夜小倩,回到
玉
華寺三天之後。
連大漠的烏圖和柳天風也都回家了。
王一才一路尋來,在玉化寺裡的佛堂找到了正在讀經的李修元。
相見之下,王一不知說什麼才好。
說起來,他上回在弘福寺裡見到的李修元,轉眼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年。
十年浪跡江湖,十年於紅塵客棧隱居,他跟金無珏一樣,竟然不知道每天陪著自己的竟然就是教他劍道的李修元。
李修元煮了一壺茶,淡淡地說道:「阿珏離開去了蓬萊,你是不是也沒有醒來?」
王一揮揮手:「既然都要走了,見不見又有什麼用?」
李修元點了點頭:「相見淨如不見,讓他們安靜地離開也好,你以後若是想了,可以帶著夫人去蓬萊。」
王嘆了一口氣:「不瞞先生說,我眼下只關心自己的劍法。」
「哦?說來聽聽。」
李修元給他倒了一杯靈茶,笑了笑:「二十年過去,當年跟你說的那些道理,你理解了多少?」
王一苦笑道:「我於如山之劍有了一些感悟,卻有其形,而無其勢,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這是我痛苦的原因。」
李修元點了點頭:「如三歲孩童欲要舞劍,卻徒有其形,你眼下也是一樣。」
王一湊上前來,認真地問道:「我要如何?」
「無他,繼續修行,當你能爆發出如山一樣的力量,那如山之劍,自然能得心應手,出劍便勢如破竹了。」
說完,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卷手抄的《道德經》遞給王一。
王一與佛法無緣,想來想去,只能讓這傢伙改修道法。
這也是李修元在不破壞自己規矩之下,唯一能為王一夫妻兩人做的事情,畢竟金無銘跟了青玉等人在一起。
不會缺少修行,感悟,破境的機緣。
王一接過經書,想了想問道:「先生這是要我修行佛法?」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這是道法,我還沒有開始修行,你可以試著從中尋找一些你要修行的道理。」
看著王一依舊迷茫有神情,李修元笑了起來。
「春生萬物,明年春天,我會迴雪山之上暫停二月,到時候你帶著夜小倩上來,我幫助你們踏上修行之道……」
在他看來,只怕蓬萊的洪元海老人,最終會看在小光和高月兒的情分上。
幫助金無銘和慕容漱玉,以及孟小蝶等人踏上修行之道。
如此他給王一力所能力的幫助,倒也不算是破壞這一方世界的規則。
畢竟他看了二十年,當年的流星劍已經從少年不知愁味,一路變成了中年男人。
再不修行,就真的老了。
王一聽到這番話,這才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小光比我厲害,是不是他也修行了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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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男弟子禍害一方,最後被我廢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正色地說道:「王一,你可不要讓我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