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終於讓秦湘玉將憋在心裡的悶氣吐了出來。
喝了幾杯杏花酒,膽子也大了起來,說著要下山痛挨那找麻煩的傢伙一頓時,還得當著一幫工匠的面,這才解恨。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她認真地說了句:“若是你苦苦修行只是為了跟人打架,那我勸你趁早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算了。”
便是當年的小虎,李修元給他定的規矩也不許隨便欺負比他弱的人。
更不要說眼前這個還不是他徒弟的秦湘玉了,老人溺愛他,但是李修元可不會慣著。
老人嘆了一口氣,笑道:“你別聽她胡說,她是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洩。”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秦湘玉問道:“趁著你現在只是聚氣境的修士,想想,你究竟為什麼要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師徒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了,因為這事當初老人沒問,秦湘玉也沒想過。
李修元指著山下說:“小和尚想了修行,一來是想要照顧他的師傅,二來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山下的寺院,你呢?”
秦湘玉想了想說:“總不成客棧開了以後,有人來搗亂,我看著他哭吧?”
李修元聞言一笑:“這還差不多,保護自己的家園,也是一種初心,希望你修行到最後,莫要忘了今天所說的。”
太多的道理他不想說,估計老人也不會說。
看著秦湘玉難受的模樣,李修元繼續說道:“今天你的修為突然得到了提升,本事變得厲害些,就想下山找人報仇。”
“我問問你,若是那傢伙被你打痛了,再去找一個比你厲害得多,甚至是你十年苦修也打不過的人來幫忙討債,你又要如何?”
秦湘玉一聽,更是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又看了一眼老人,李修元搖搖頭:“要麼你就變得比所有人都厲害,要麼就以和為貴安心掙錢……”
拍了拍手,看著師徒兩人都不說話了,李修元才換了一句問道:“你那師姐呢,她有沒有來皇城?”
老人一聽搖搖頭:“還沒訊息呢?她眼下還是孩子,得聽爹孃的安排。”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她比你倆都聰明,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可以問問她,別看他眼下年紀比你小……”
說到這事,秦湘玉終於露出一張笑臉:“也不知道小師姐何時才來皇城了,不會等到我那客棧開張吧?”
“我哪知道,她是你師姐,不是我徒弟。”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修行本就是一條逆天之路,死在路上很正常,你不要太輕鬆了。”
老人看著他問道:“這山上還有什麼沒做的?趁著我們三人都在……”
李修元想了想,指著門外笑了笑:“明天,一起去將杏樹上的果子摘掉一些,太多吃不完,難不成擺在酒肆門前賣不成?”
老人笑了笑:“這一樹若是去掉三分之一的小果,怕是夏天會有一個好收成。”
秦湘玉哪裡懂這些,心道只要跟著師傅一起就行。
還好,她上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就算被眼前少年罵一通,可是自己畢竟又突破了二重修為,這才是大事。
……
師徒兩人在山上忙了三天才將所有的杏樹都清理了一遍,將那些偏小的小杏果摘掉,以保證今年的收成。
第五天,李修元將屋子收拾了一遍,關上門,開啟了所有的法陣。
一行三人往山下而去。
在山上待了這麼久,李修元要回四十七號享受一下大唐的繁華。
山上的酒差不多都帶了下來,只留下二缸在上面,剩下的他要放進四十七號的地窖裡藏著。
慢慢地放上幾十年,甚至百年。
直到他離開的時候,再統統帶走。
回到皇城果然沒有珝兒的訊息,李修元也不著急。想著那小姑娘便是來了皇城,也是跟老人一起修行。
只是等他進到後院之後,才看著已經長高的不像話的桂樹,和高大的杏樹發起呆來。
想來,便是師父說的因為玉碟的緣故,而引發了這方世界神光所致。
想了想,看著老人苦笑道:“明天找兩個夥計來,把這桂樹攔腰鋸了,長這麼高等著風吹倒下來砸房子啊?”
在他看來,院子大可以種兩棵果樹,但是不能比房子還高。
看著老人沒明白過來,繼續說道:“秋天的時候,把這杏樹也砍一半,留下少許樹枝就夠了,這裡又不是雪山……”
跟在後面的秦湘玉嘴一撇,嚷嚷道:“你那山上的樹更高,你成日睡在下面,也不怕倒下來砸傷你。”
李修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老人說:“也對,回頭跟請的夥計說說,改天跟我一起上山,把那古樹也鋸一半。”
樹大招風,難怪當初會把山下的和尚招來。
便是李修元,想著便是隱居雪山之上,也得低調一些。
秦湘玉沒想到李修元還真的同意一,一時間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安靜的日子沒過二天,秦湘玉又在客棧的工地上被那找麻煩的青年堵住了。
不出李修元的意料之外,秦湘玉跟這傢伙大戰了一場。
雖然沒有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卻是頭一回將一個大小夥子,打得嗷嗷直叫。
連臉上都被秦湘玉一劍斬出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最後在一幫匠人的鬨笑之下落荒而逃。
坐在四十七號後院的李修元聽說之後,看著面前的老人說道:“看看吧,這傢伙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
還有一句話沒說,吃了虧損的青年修士,估計要不了十天就會搬救兵來找秦湘玉的麻煩。
既然反覆來找麻煩,李修元可以斷定,這傢伙是看上了紅塵客棧那塊地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看著老人呵呵一笑。
說道:“你恐怕不知道,這一片在大秦帝國的時候,是亂墳崗……我那會在這裡,一天難得有兩人路過。”
老人聽了這番話,忍不住搖搖頭:“沒想到,這條路還有這樣的故事。”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我說出去,怕也無人相信。”
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當初選在這裡,一來為是故人所贈,二來是這清靜,一天到晚難得有幾個人路過……”
搖搖頭,老人打個了哈欠。
指著院子裡已經被修剪過的桂樹說:“我已經跟夥計們說好了,你回山的時候叫上他們一起。”
完事,一個人去後院歇息去了。
難得李修元肯下山,老人也去後院歇息,留下李修元一人獨自守著一壺茶,等著酒客上門。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濛濛的春雨,只是片刻便打溼了酒肆處的長街,連著路邊的樹上,也有雨水嘀嘀嗒嗒。
櫃檯裡的李修元捧著一卷前朝的史書,笑看皇帝們的風流往事。
午時剛過,秦湘玉也不知跑去了何處,兩座院子都顯得異常清靜,連著風聲地停了下來。
如此一來,自樹葉上,自屋簷往下滴落的雨水,便顯得格外清晰。
正打算煮一壺茶的李修元,眉頭卻輕輕地皺了起來。
因為他聽到了嘀嗒的雨水聲中,還有一陣踩在雨水裡的腳步聲,聽聲音,正往四十七號而來。
酒客通常都是獨自一人,絕不會張羅著一群人來買酒。
打從回到大唐,李修元就改了規矩,這裡只賣酒,一般都不讓買酒的客人在此逗留了。
酒大不了可以不賣,他卻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而眼下,正是麻煩上門了。
正想著會是誰來找自己的麻煩,一個頂著竹笠的傢伙上了石階,往酒肆裡走來。
看著摘下頭上竹笠,不過二十出頭,臉上還帶著一道長長傷疤的青年男子,李修元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面無表情說道:“要買酒嗎?今天不賣。”
男子一愣,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站在店外的五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看著李修元說道:“我不是來買酒,是來找人的。”
“這裡只有我,你找誰?”
李修元的眼裡沒有眼前的青年男子,而是冷冷地注視著門外那鼐同樣是戴著竹笠披著蓑衣,沉默的中年男人。
雖然看不到來人的眼睛,但是感受到中年男人身上的殺氣,這是分神境中期以上才會有的殺氣。
何時,大唐有了這樣境界的修士?
“我叫楊珏,我找前面客棧的女掌櫃秦湘玉。”
青年男子緩緩說道:“我的兄弟說這些日子她都在這裡進出,請你把她叫出來,我不想讓你惹上麻煩……”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忽然說了句無頭無尾的話:“她吃虧的時候,可沒找我去收拾你吧?”
平時最恨的就是,打了小的,回頭又搬出老的,一個接著一個,沒完沒了的恩怨,就像一個死結一般。
自稱楊珏的青年聞言一愣,不假思索地回道:“如此說來,你知道秦湘玉去哪了?”
李修元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了門外那中年男人一眼之後。
才冷冷地說道:“滾出去,別髒了我的地板。”
在雪山上的時候,李修元還想著若是遇到一個痴情的男子,修為不錯,人品還行的傢伙……
還是可以花些心思替秦湘玉想想終身大事,雖然他並不喜歡做這些事情。
沒想到等見了人,才發現這傢伙如此猥瑣。
吃了虧就算了,打不過可以跟秦湘玉一樣,回家苦練幾年再回來找回場子,卻不料這傢伙竟然帶了五個幫手過來。
而且還有一個分神中期修為的中年男人。
想都不用想,如果給這幫傢伙找到秦湘玉,便是不死,也得斷手斷腳,或是被逼著將自己的產業轉給這可惡的傢伙。
楊珏沒想到坐在櫃檯裡的少年會如此說話,根本不給自己任何機會,出口便是一副不怕事的模樣。
想著自己當初可是追著秦湘玉打,那時他還能保持冷靜,便是因為他知道那塊地早晚逃不過他的手掌。
不曾想到,面前這個少年只是一句話,便粉碎了他的夢想。
連一個套近乎的機會都不給他。
後院躺在床上閉目歇息的老人嘆了一口氣,問道:“既然如此,要我來解決眼前的麻煩嗎?”
“不用!”
李修元冷冷地回道:“他們還不配你出手。”
一陣裹著春雨的風襲進酒肆,捲起幾片樹葉,幾片離開枝頭的花瓣,紛紛揚揚飄到了櫃檯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