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聞言大吃一驚,扭著看著地藏問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將這所有的石頭雕刻成我想象中的佛?”
如果真的按地藏所言,要將面前千萬石塊、千萬道怨魂修成他心裡想的那個佛,的確比忘川之上吹上百年風雪還要辛苦。
“一定要這樣,才能修佛嗎?我可以試著不去想那條魚兒了。”
化身地藏的李修元苦著臉說道:“菩薩就你當我沒來過此地,送我回去吧,修行路漫漫,再過百年我再來。”
地藏笑了起來,說道:“非寧靜不能致遠,非深淵不可修佛,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李修元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石頭恍若瞬間活了過來,張嘴欲要往他手掌咬來。
氣得他一揮手,將手裡的石塊扔了出去,不一會有一道淒厲的吼叫聲傳來。
一旁的地藏眼瞧著李修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嘆了一口氣說道:“記住,你不是征服他們,是你要以無邊的勇氣化身菩薩去渡化他們,不許出手毀滅這裡的每一塊石頭。”
說完遞給李修元一把小刀、一把鐵錘。
完了指著山南的方向說:“那地方有???????????????一個木棚可供你遮風擋雨,棚裡有靈谷,你需要在這裡一邊修行,一邊耕種靈田……”
這事卻難不倒李修元,心道自己在天山上便已經種了靈米。
大不了,在此一邊耕種一邊修行了。
只是一想到這石塊竟然會張口咬人的怪事,李修元不甘心地問道:“這石頭會咬人,晚輩要如何馴化他們?”
地藏搖搖頭,說道:“他們是有情的怨魂,並不能被你馴化。”
李修元皺起了眉頭,說道:“倘若如此,這石塊如何能雕刻成佛的模樣?”
“你可以誦經啊!”
地藏望著面前的石山,面露慈悲之色,靜靜地說道:“以大無畏有勇氣,加上你修為精深的無相金身,和渡化眾生的佛言……”
“佛言?我還不是菩薩呢。”
李修元暗自心想,倘若我能出口便是佛言,又何必苦苦修行感悟無相金身的破境之道?
又何至於連那魚兒該往哪裡去都不知道?
地藏搖搖頭,繼續說道:“不,當你披上僧衣,站在這裡你便是地藏。”
李修元突然間想起了當年在天山腳下,大佛寺里老和尚的教誨。
忍不住呢喃道:“菩薩你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卻不是,我只是懷了一顆向死向生的佛心而已。”
地藏聞言臉上再次露出悲憫之意,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認真說道:“你不用渡盡地獄中的怨魂,你只需讓這座山間的眾生與你相呼應,你便離破境不遠了,你不入佛門實在可惜了。”
李修元也知道自己眼前怕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好在他一向知足認命。
不就是將山前的石頭雕刻成佛的模樣嗎?不就是在此自耕自足嘛!我認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徑直往山下的石壁下走去,靜靜地說道:“我想試試,我想看看佛言的力量,看到這些怨魂與我呼應的那一剎那。”
地藏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望著他的背影說道:“我也想看到那一天,希望你能在此修成金身,渡盡山前萬千怨魂。”
說完這句話,指袖間化為一道清風,消失在李修元的面前。
走到石壁前坐下的李修元並沒有在意地藏是否離去,他知道,當他坐在山前的一瞬間他便是菩薩。
他誦出的佛經,便是佛言。
揮手間拿出一方蒲團置於身下,跌坐其上,伸手從撿起一塊石頭,捏著手裡的小刀欲要落刀雕刻。
靜靜地看著一臉憤怒的怨魂,沉聲唸誦道:
如是我聞……讚歎諸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
於剎那之間,在他頭頂陰霾的天空露出一抹縫隙,有一道金色的陽光落下,靜靜地照耀在身化地藏之人的頭上。
天空中響起了一道莊嚴的聲音:“如是我聞。”
……
春去春又來,北齊的皇城安靜了四年。
春去春又來,天山上的淑子和小虎在忐忑不安中煎熬了四年。
最後兩人實在閒得無聊,甚至在湖邊開了幾塊地種上粗糧和青菜。
偶爾還跑到山下的城鎮去逛上十天半月才回山,因為有老人佈下的那道機關,後來小虎又將射出的鐵箭裝了回去。
如此一來,便是兩人離開一月到二月,也不用為涅槃中的李修元擔心。
倒是北齊皇城的兩個小傢伙一天比一天長大。
???????????????當年那個咿呀學語,成天叫著要喝羊奶的小卿卿已經長成了五歲的小姑娘,在小黑的眼裡分明就是一個厲害的高手了。
若不是小姑娘因為年紀小還沒長開的原因,怕是白玉寺裡的和尚也拿她沒辦法了。
只有小白狼過了四年,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力氣變得大了許多,也變得乖巧了許多。
小時候貪玩,往鋪子外跑了幾回,嚇得小虎滿世界找她。
最後在老掌櫃的教導下,狠下心來關了她二回小黑屋。
這下好了,小嫣兒似乎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危險,現在沒有哥哥姐姐抱著,也不敢獨自往門外跑了。
卿卿在三歲時,小黑便開始教她《聲律啟蒙》,《三字經》後來連著在大秦跟夫子學的《詩》,《書》也教她讀誦。
打算再過一年,若是還不回皇城,便在北齊這裡給她找一個書院去上學。
讓老掌櫃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便是過去了四年,小黑依舊不過十歲的模樣,跟小白狼小嫣兒一樣不見長。
老掌櫃忍了幾年,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黑啊,你身體是不是有問題?你看這小卿卿眼見就要長成小姑娘了。”
坐在一旁正捏著一枝毛筆的卿卿聞言笑了起來:“哥哥再不長高,就要被卿卿追上了哦。”
趴在桌上的小嫣兒嗚嗚地吼了兩聲,那分明是不急,我還沒長大呢?
小黑看著老掌櫃苦笑起來,指著客堂外的天空說:“我倒是想變得跟哥哥一樣啊,問題是老天總跟我作對。”
老人想了想不對,皺眉問道:“難不成老道士也是你的師傅不成?”
在他看來自己對老道士而言,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僕人而已,如果小黑跟李修元一樣,豈不是也是自己的主人了?
小黑搖搖頭:“我跟老道士前輩見的日子少,他估計也不會收我為徒,我有哥哥,也不想再多個師傅來管我了。”
想著老道士對哥哥的模樣,小黑心道就算要找一個師傅,也是首先考慮耶律明珠的師傅老和尚。
甚至老和尚跟他打的交道可比老道士多得多,人也親切隨和一些。
小卿卿一邊寫字,一邊問道:“哥哥,我還有一個大哥哥嗎?他什麼時候來看我們啊?”
小黑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不止有一個大哥哥,還有一個大姐姐,他們去了天山,何時回來我也不知道。”
“呯呯呯!”前面的鋪子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跟著便是青玉的聲音響了起來:“小黑,快來給姐姐開門。”
“嗷嗷!”趴在卿卿邊上的嫣兒叫了起來,提醒哥哥有人來了。
卿卿捏著筆問道:“哥哥,這是淑子姐姐嗎?”
“不是,好好寫你的字,我去開門。”
小黑想了想,看著一旁顯得發愣的老掌櫃笑了笑:“皇城來人了,是皇后娘娘的侍女,青玉姐。”
完了抬腳往客堂外走去,邊走邊回道:“來了,別催命。”
等他開啟鋪子的大門,看著面前脆生生的女子,小黑皺著眉頭問道:“就你一人?你膽子可真大!”
青玉一愣,伸手欲要去摸小黑的腦袋,被他一閃而過。
“不許動手。”小黑皺起了眉頭。
“嘻嘻,這都快五年了,你怎麼沒什麼變化啊?這長得也太慢了吧?”
青玉閃身進了鋪子,抬頭四下打量了起來,驚呼道:“這是什麼鋪子啊,又是古董傢俱,又是玉器,這裡還有字畫……”
小黑???????????????默默地關上大門,打了一個哈欠回道:“去後院說話吧,我這鋪子只開半天的門,愛買不買。”
跟李修元學的一樣,眼下小黑和老掌櫃也是每天過了午時才開門。
用小黑的話說,留下來的時間給同行去掙錢,這才不招人恨。
青玉嘆了一口氣,拉著小黑的手往後院裡走去,邊走邊說:“只要你在這裡好好的就成,開門做生意能掙多少錢?”
小黑嘻嘻一笑:“莫回娘娘還給我封個官做不成?”
自知在這裡待不了多少年,小黑可沒有心思再去大周再混個官來做,幾年不見哥哥,他已經非常想念了。
還有淑子姐姐,也不知兩人去天山有沒有找到小虎那憨貨。
“本來娘娘是想給你官做的,只是看你這長不大的模樣,估計也做不了。”
青玉一頭鑽進後院的客堂,看著桌前捏著筆寫字的卿卿發起只來,旋即又伸手摸著小嫣兒的腦袋驚叫道:“小漂亮的小狗啊!”
“嫣兒不是狗狗,她是卿卿的妹妹!”
卿卿看著小黑皺起了小小的眉頭,不樂意地問道:“哥哥沒告訴這姐姐麼?嫣兒是我的妹妹!”
小黑一下子沒想起這事,只好一把拉過青玉挨著他坐下。
指著卿卿說:“這是我妹妹卿卿,這是我小妹嫣兒,青玉姐以後不要搞錯了。”
嫣兒看著姐姐生氣的模樣,忍不住舔了一下她的小手,意思別生氣,嫣兒以後會長大的。
老掌櫃看著青玉目瞪口呆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你只需要記住這兩個小傢伙都是老頭的孫女就成了。”
青玉聽到老掌櫃的話,這才拍著胸口,漸漸恢復了無比震驚的神情。
無論小嫣兒是小白狗還是小白狼,能讓小黑說是自己的妹妹,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或許,這幾年北齊真的發生了一些她和皇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情。
小黑看著她誇張的表情,撇了一下嘴說道:“那些夥計們死在半路,也沒見青玉姐姐怎麼吃驚啊?”
青玉嘆了一口氣,看著他幽幽地回道:“誰說不吃驚,只是娘娘說那個命,誰也怨不得,只要你跟老掌櫃安全就好。”
小黑伸手給她倒了一杯茶,問道:“青玉姐姐,要打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