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看在掌櫃和夥計的眼裡,少年的身前突然湧出一道驚天的氣息,如滾滾而來的洪流,往和尚洶湧而去。
看在神運算元眼裡,卻是李修元的面前衝出金光閃閃的神龍,欲要吞噬和尚斬來那一個越來越大的「卍」字劍氣。
而無名和尚卻有一種錯覺。
他眼裡看到的是一朵金蓮,金蓮迎風而漲,越來越大,只是眨眼之間便大過了他斬出的那兩道糾纏在一起的劍氣!
當佛門最為純正的印法,於電光石火之間對上道門最宏毅的掌印......
無論是神運算元等人,還是來自亞色寺的無名和尚,都有一種錯覺。
那就是,在他們的眼前突然出現一輪紅日。
當他們看到這一輪紅日的剎那之間......「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伴著一道衝擊波,將無名掀上了半空之中。
將站在客棧外的神運算元和掌櫃轟回了客棧之中。
而兩個夥計早就嚇得趴在地上哇哇狂吼:「掌櫃快跑,天要掉下來了!」
直到這一刻,無名和尚跟李修元兩人凝聚出來的佛光依舊籠罩在大地之上。
身在佛光中的少年如如不動,如佛臺上的諸佛冷冷地注視著人間,臉上沒有一絲的悲喜。
好似深淵之下的神龍發出一聲吼叫,從漫天佛光中探出金光閃閃的龍爪。
猶如一道恐怖的風暴瞬間而至,只是眨眼之間,便往無名傾覆而來,速度太快,根本不容許他揮劍逃走。
他只是聽到風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臨」字。
迎面而來的那一朵金蓮瞬間將他斬出的那道「卍」字劍氣破去,將他眼前一切事物都在一聲爆炸中轟碎。
被轟飛的神運算元立刻跳了起來,然後在頃刻之間衝出了客棧。
眼前的少年已經陷入了濃濃的金光之中,倘若那和尚乘勝往前衝上,再向李修元斬出一劍,那就麻煩了。
就算他號稱神運算元,在突如其來的一道爆炸聲中,他連眼睜睜去看的機會都沒有。
連著掌櫃一起被轟飛了出去,不知道身後的掌櫃有沒有受傷?
只是,衝出客棧的神運算元沒有看見李修元,卻看到自半空跌落在地,一臉悽慘模樣的亞色寺無名和尚。
當下的無名和尚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完整的僧衣,衣衫盡碎掛在身上,任由手臂上的鮮血往下滴落。
就在神運算元默默的注視之下,無名和尚在佛光籠罩之下,換上一身乾淨的僧衣。
又取出一方手巾將臉上的汙漬,將手臂上的血漬仔細地擦拭乾淨。
直到這時,掌櫃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也不去看身上有沒有受傷,而是跟著衝出了客棧,看著眼前漸漸消失的漫天金光,看著已經風雲不驚的和尚。
衝著神運算元大喊一聲:「算命的,那少年呢?」
......
金光消失,露出了風中的少年。
神運算元眼裡的少年已經手中無劍,雙手背在身後,別說一身黑色的衣衫,連蒙在臉上的那塊黑布也是安然無恙。.z.
忍不住大聲問道:「誰贏了?」
「貧僧輸了。」
不等李修元開口,無名和尚喃喃說道:「先生果然如多吉大師所說,看見了生死。在我看來,先生卻是看破了生死。」
只有和尚自己知道,最後一瞬間,對面的少年手下留情,這才沒有將他重傷在地。
李修元確實手下留情,以他現在對天地之力領悟的程度,又何至於只把亞色寺的無名轟上半空?
要知道,在牛角鎮他堵著他,想要他性命的銀
狼可是在神運算元的注視之下,身死道消。
事實上,無名最後一剎,他甚至沒有看到少年有沒有出劍。
等到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那一朵金色的蓮花已經跟他斬出的劍氣轟在一起。
一道劇烈的爆炸,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若兩人是生死一戰,只要這一瞬間,對方就可以乘勝一劍斬出,他連抵擋的機會都沒有。
只是,他若不使出自己最得意凝聚了佛門手印的一劍,只怕還沒等他出招,便已經倒在對手的劍下了。
李修元默默地注視著無名和尚的一舉一動,心道你不要寺中修佛誦經,一路追隨而來,只是為了跟自己一戰。
難不成,此一戰真的能去掉你的心魔?
如果是,他一路而來不知道降魔幾許,直到眼下他依舊不敢說已經揮劍斬去了心底的魔。
這一瞬間,他只能無語地搖搖頭,問道:「和尚,此一戰你可滿意?」
他沒有問無名能不能揮劍斬魔,去除心裡的三毒,只是問他是否滿意自己最後使出的一招。
在他看來,這樣的一個結果,也不至於傷了他跟亞木寺多吉和尚的一點情分。
無名雙手合十回道:「貧僧修為不足,讓施主見笑了。便是我傾盡全力,依舊不能看到你最強的一劍,實屬憾事。」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你最好不要看到那一劍。」
說完跟對方深深一揖,拂手往客棧前的神運算元走了過去。
他沒有什麼話要對亞木寺的住持大師說,要說的話在那座天葬臺前已經說得非常仔細,所以,他不打算跟和尚告別。
無名和尚一愣,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問道:「為何不要看?」
李修元揮了揮手,靜靜地回道:「凡是看過那一劍的,都已經死了。」
「嗡嗡!」
無名和尚只覺得眼前冒出一道金星,往不遠處的神運算元望去,神運算元跟他輕輕地頷首點頭,表示同意。
無名聞言,一時惘然不已。
喃喃自語道:「譬如昨日種種死,譬如今日種種生,山高路遠,我們有緣再會……」
說完間,自去客棧的後院牽了馬兒,頭也不回,往白雪城的方向而去。
......
神運算元也沒有想到,這傢伙連李修元的話也沒回,竟然扭頭而去,連酒也懶得喝一杯。
客棧的掌櫃心裡意猶未盡,卻也無可奈何。
不光是他,連神運算元也不知道最後那一招,少年竟然使出的是驚天的一劍,還是一道絕世的妖法。
竟然令得雪原上的無名和尚心服口服,連夜往白雪城而去,連多留一會也不肯。
而李修元既然不想跟無名討教佛法,自然也沒有理由替客棧的掌櫃留客。
他自己還鬱悶著呢,好不容易來到小鎮,連一個熱水澡還沒有享受,便又跟人提劍打了一架。
還好,無名沒有逼著他分出生死,否則又要靈劍染血。
進到客棧,李修元讓夥計給他燒了一桶熱水,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才出門來到客堂,跟神運算元喝酒。
在這之前,客棧的掌櫃一再跟神運算元打聽三好老人的死因,奈何神運算元也不知道。
還有就是,李修元也沒有將王強跟自己的關係告訴神運算元。
最後,客棧掌櫃也只能跟神運算元一樣,猜測三好老人已經死在了雪原某個荒野。否則,也不會扔下自己的院子不回家。
感受到神運算元的情緒,李修元取了一甕黑豆酒擱在桌上。
說了一句:「怎麼了,你們看熱鬧是不是還沒
過足癮?」
神運算元回憶著客棧外那一招悄無聲息的攻勢,想著亞色寺的無名和尚使出了自己的絕學,卻依舊折在李修元的面前。
不由地搖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神運算元還想知道,離著數十丈的距離,眼前雙目失明的少年,如何能從掌櫃潑灑的茶水中,借了一滴水珠。
那一滴水,如何能破了和尚如彩虹一樣連綿不絕的劍氣?
想了又想,想著眼前少年的年紀,最後他只能依舊將這一招歸結於,少年使出了絕世的妖法,破了無名和尚的一劍。
一滴水能蘊藏多大的力量?
只怕以後,他回到白雪城跟人如講書的先生一般,敘述今日的一戰,怕也無人相信。
想到這裡,神運算元笑了笑:「那客棧的掌櫃更不甘心,他連門道都沒看出來,你們這一戰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這是李修元離開白雪城的第一場戰鬥,雖然流血,卻沒有傷人。
雖然他大大方方地讓客棧的掌櫃夥計,以及面前的神運算元等人在一旁窺視這一戰。
奈何一群傢伙誰也沒能看出來原委,就算看出來,也只是無名和尚最後斬出的那一道金光閃閃的劍氣。
想到這裡,李修元很滿意。
他能瞞得了神運算元,或許就能瞞過樓蘭城的師妹,那個陳家小姐......
興許還能瞞當年在雪山冰河,溫泉邊上,因為澹臺明白,跟慕容芷蘭等人結下的仇人。
倒了兩杯靈酒,李修元淺淺地喝了一口。笑道:「只要那和尚滿意,就好。」
神運算元聞言怔了怔,想著和尚離開時蕭瑟的背影,只好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又吃了二塊肉,想了想說道:「這酒好喝,我怎麼之前沒喝過啊?」
一句話帶過了關於和尚滿意,還是不滿意,神運算元搖搖頭,想著接下來要在樓蘭城裡發生的一些事情了。
因為他知道樓蘭畢竟不是眼下的小鎮,在眾目睽睽之下,倘若上演生死一戰,估計能將半個玄武大地都掀翻了。
李修元一時無言。
淺淺地喝了一口酒,然後有幾分得意地說道:「這酒沒地方賣,是我自己釀的。」
神運算元一驚,心想在白雪城的客棧,這傢伙也沒拿出這寶貝一樣的靈酒。
還好,自己厚著臉皮,一路跟來了樓蘭城。
想到這裡,神運算元嘿嘿笑道:「我總覺得公冶野望那傢伙腦子有問題,明明給和尚指了一條路,自己去穿過眼前小鎮,往東邊去了。」
在他看來,以公冶野望的境界,自然有資格向李修元提出一場只分勝負的挑戰,正如今日和尚發起的戰鬥一樣。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笑了笑:「你想多了。」
坐在櫃檯裡的掌櫃讓夥計關了大門,炒了幾個菜正捧著一杯酒發呆……
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最後一招,少年如何能破了和尚那樣的一劍。
夥計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前說了一句:「掌櫃,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妖法?」
掌櫃點點頭,喝了一口酒,隨後又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若不是妖法,那隻能是傳說中的神符師了。」
夥計嘿嘿一笑:「那不可能,那個瞎子才多大?估計他就是大妖化形,變身。」
掌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