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城主府大戰之後,李修元便沒有再離開過杏園。
這個讓玄武大陸傳說中聖人親自出面的杏園主人,成了樓蘭城最神秘的人物。
便是後來宇文傑四人得知此事後,也是後知後覺唏噓不已。
納蘭若玉在杏園呆了十天,便帶著李修元為雲天虹準備的靈酒,以及書信,跟宇文琉璃兩人往大雪山而去。
宇文傑雖然捨不得自己的妹妹,卻也知道他的責任還在鳳凰城,梅山並不是他這個皇子要去的地方。
孟神通倒在習慣了杏園的生活,這裡吃穿不愁,還能喝到自己學生煮的靈茶。
對他來說,在這裡呆一天算一天,等李修元離去之後,他再帶著陳小燕三人迴天雲山去。
花了幾天的工夫,李修元終於讓幾個女人滿足了一回親自動手釀酒的癮。
將宇文琉璃留下的雪蓮和靈藥釀成了玄武聖地獨一無二的靈酒。
慕容芷蘭在得知李修元將要離開玄武大陸之後,便死活賴在杏園不肯離開了。
說什麼也要跟孟神通一樣,等李修元走了之後再回無極聖地。
宇文傑和澹臺明月拿她沒辦法,兩人只得先回鳳凰城,約好到仲夏的時節再來樓蘭。
自從司徒天行得知李修元要離開之後,也會時不時過來喝茶喝酒。
雖然李修元給他分了不少的靈酒,這傢伙卻總算過來跟孟神通套近乎。
給幾個女人釀完藥酒之後,李修元自然也收藏了一半,說是要帶回家鄉跟父母朋友分享。
慕容芷蘭難得大方一回,因為她知道即便自己有一萬個不捨,也留不下少年的腳步。
這傢伙壓根就不屬於玄武大陸
在杏園裡過起隱居日子的李修元,發始擔心通天河邊的不離和尚,正在想著要不要讓司徒天行捎一老封信過去。
卻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先給他寄了信函,終於在沉悶的日子裡紛帶了一些喜悅。
匆匆地看過一遍,李修元便遞給跟前的孟神通。
無右奈何地笑道:“看看,這鳳凰城的小公主果然在通天河邊呆不住,竟然跟著師尊跑去梅山了。”
“她那哥哥更是不靠譜,也不安排幾個黑衣護衛隨著去保護他妹妹,這麼大的事情就扔給了我的師尊,真是個白痴!”
這是李修元頭一回當著孟神通的面罵人。
按照他的安排,自然是將鳳凰城的小公主在不離和尚的食棚裡打下手,跟不離和尚請教如何化去身上的殺氣,去看看每日過河的眾生。
沒想到這丫頭倒是,竟然跟著師尊納蘭若玉的身後,往梅山去了。
若是聖人能教好每一個弟子,老和尚也不用讓自己心愛的弟子跟自己再入凡塵了。
“這丫頭以為見了聖人做能悟道,那她把聖人也想得太簡單了,這事只有白痴才做得出來,老師你說氣不氣人?”
李修元看著孟神通手裡捏著的書信,忍不住嚷嚷道。
看了一遍信函,看著自己學生惱怒的模樣,老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著他淡淡地笑道:“盡人事,聽天命,這道理難道你不懂麼?”
李修元一聽怔了怔,脫口說道:“這便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事實。”
孟神通看著他搖搖頭,靜靜地說道:“試問玄武大陸,誰有你這樣的機緣?你從山中來,見過聖人,不跑聖人,甚至想著替聖人的弟子找夫婿......”
李修元想想也是,四大聖地怕只有自己一人,跟雪山深處的聖人相處了整整一個冬日。
便是不離和尚也不敢在梅山享受自己那樣的待遇。
一時間看著桌上嗚嗚著響的壺,半晌說不出話來。
......
又過了一些日子,連小靈和平安也嫌樓蘭城開始一天熱過一天,不似天雲山那般涼爽。
若不是玉尊沒有從大雪山回來,兩個小傢伙早就吵著要回天雲山了。
只有陳小燕和慕容芷蘭很安靜,兩人除了逛街便是纏著李修元指導她們練劍。
打從陳小燕將斬雪劍法的修煉訣竅告訴自己後,慕容芷蘭也喜歡上了這種看似簡單的劍法。
因為打從遇上李修元那天起,便一直疑惑少年是從哪來的力量,能打敗路上遇到的一個又一個的敵人。
終於從陳小燕這裡學到了少年的劍法,這如何讓她不高興?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便是眼下正是夏日,沒有飛花,也沒有落葉,更沒有飄雪。
於是陳小燕教她禍害花園裡為數不多的幾棵松樹。
兩人摘了不和的松針拿來練劍,直到李修元皺豐收了眉頭,說你們再如此下去這樹就活不成了。
兩女才收手,約定下雪的時候請慕容芷蘭去竹峰做客。
花廳之中,陳小燕怔怔地望著那一道如山的劍勢發呆,問李修元自己如何才能學會這道如山一般沉重的劍勢。
李修元帶著她來到花園裡,指著四周用青石砌成的圍牆說道:“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
院牆邊上的杏樹眼見就要成熟,青草萋萋,有鳥兒在草叢裡覓食。
陳小燕抬頭向四周望去,視線處整個小院如一座大陣座落在陳家廢墟之中,整個花園都在煥發出勃勃生機。
李修地手一揮,有一道金色的光芒自院牆上升起,看在陳小蔣的眼裡如夢幻一般。
她清晰地感應到大陣的氣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在天雲山偶爾看過符道的書冊,當然能看懂在她的面前是一座強大的法陣,這些符文很甚至比竹峰上的禁制還要強大。
看著青石院牆上的線條,默默地想著,師兄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將這裡打造成一座強大的法陣,只怕是師傅玉尊這樣的尊者能不能做到?
李修元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抬頭往四周望去,沉默片刻後說道:“這座大陣便是我留給你的保命符,玄武大陸的修士無人能破。”
“師兄你要離開了嗎?”
陳小燕看著面前沉默不語的李修元,想著倘若師兄今日離開,再重逢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在等......”
“這座大陣需要我如何啟用?”想到天雲山上的禁制,陳小燕耽心自己無法操控眼前這座大陣。
李修元搖搖頭,說道:“沒有條件,任何擅入之人,都會被這座大陣擊殺。”
陳小燕一驚,忍不住問道:“任何人麼?”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任何人。”
陳小燕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那麼我的父母呢,還有小靈兒和師尊她們呢?”
李修元笑了起來,看著她認真地說道:“這座大陣已經記住了你們的氣息,自然不會傷你,你的父母只有跟著你一起進來才行......”
“原來如此,謝謝師兄的一片苦心。”
陳小燕看著眼前的少年,嘴裡有一種苦澀之意升起,心想要不了多久,兩人便是天各一方,再難相見了。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她笑道:“你若是認為王強能做你的伴侶,你也可以帶著他來此住上一些日子。”
......
夏至如約而致,樓蘭城中下起了大雨。
雨水如織在花園裡沖洗著滿園的杏樹,在這之前,陳小燕帶著慕容芷蘭,小靈兒和平安將成熟的杏兒摘回了屋裡。
吃不完的李修元拿來釀了杏脯,蜂蜜自然是陳小燕去樓蘭街市上買回來的。
李修元頭一回走出一杏園,舉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雨中,手裡捏著一張紙條,那是司徒天行剛剛差師爺送來的。
終於如願突破了幾個境界,師爺很對杏園的主人很是感激。
雖然李修元喜歡上了杏園,喜歡上了樓蘭,喜歡上了如此平淡如水的生活......
為了這種喜歡,他願意去承擔一些本來用不著他承擔的責任。
手指拈花,手裡的紙條化為了幾片黑色的蝴蝶,自他手中落下,混入了腳下的雨水,消失在這方天地。
左手握著油紙傘,往樓蘭的長街緩緩走去。
夏雨不似春雨那般纏綿,有一種快意,還有一種肅殺,有一種痛快淋漓之後的凝重。
夏至的雨要將這方土地盡情地打溼,將這方土地溼透。
樓蘭城上空陰雲密佈,雨霧重重,天光將暗,示意著夜色將至。
走在雨中的少年,一雙布鞋踩在雨中不一會便溼透,連著一身黑衫的下襬也沾了的雨水。
......
走在樓蘭城的雨街上,王家的大長老王長春舉著雨傘,抬頭看著漫天的暴雨,淡淡地說道:“這春天終究還是走了。”
站在樓子屋簷下的酒樓掌櫃看著他說道:“王長老要不等這雨停了再回去?”
王長春搖搖頭,說道:“早晚都要回去,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舉著雨傘往長街裡走了過去,邊走邊說道:“要不你也搬去鳳凰城吧,那裡的生意應該比樓蘭的好。”
酒樓的掌櫃回道:“不了,在樓蘭生活了大半輩子,離不開這裡了。”
王長春神情微凜,心道自己何其不是?
若不是家主為了謀取陳家的神火,若不是他為了將那少年斬草除根,若不是自己在塔格雪山上對少年背後暗算。
他也用不著內疚慚愧,用不著因為梅山女聖的再次出現而感到恐懼了。
暮色裡的雨越下越大,行人早已各自歸家,溼漉漉的長街上異常幽靜,只有雨聲伴著他的布鞋踩在雨水裡發出啪嗒的聲音。
今日他只是來酒樓裡跟掌櫃小聚,喝了二杯酒,並沒有叫馬車送他回家。
便在這時,長街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很穩,只是聽了一下便知道對方跟自己也是穿了一雙布鞋,踩在水窪裡發出啪嗒的聲音。
抬頭望去,眼前是一身黑衫,臉也是灰黑色的少年。
少年跟他一樣,左手舉著一把油紙傘,任由暴雨將下襬淋溼,雨水順著黑衫往下滴落。
王長春看著迎面走來的黑衫少年,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
眼前的這名黑衫少年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甚至在少年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跟樓蘭城中的少年沒有分別。
沒有一絲的修為,便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凡人。
樓蘭的治安一向良好,每天酉時一刻便會關閉城門,很少發生什麼當街打架滋事的案件,
因為這裡的城主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少年穿過夏至的雨霧,來到了王長春的面前,舉著手裡的雨傘靜靜地看著他的斷臂。
然後靜靜地說道:“我自陳府而來,來取你的命!”
說完不等他發出驚呼,右手以指化劍,向他斬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氣。
一道有無比的高溫,便是他合體境的修為也不法承受的火焰劍氣。
一劍斬雪!
王長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下半身瞬間斷開,然後重重往暴雨中倒下。
然後他握著雨傘的左手也被斬成了數塊。
他的手臂連著他的身體往下墜落,重重地砸在了雨水裡,一陣啪啪的聲音響起。
一道金色的火苗,從他的斷臂處燃燒開來。
接著更多的火焰,從他掉在雨水裡的斷肢上,下半身上熊熊燃燒起來。
“為什麼,你究竟是誰?”作為王家大長老,王長春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他如此的靠近。
雨夜的長街,舉著雨傘的黑衫少年低下頭來,靠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長春仰天狂嘯,如臨終的野獸般狂吼了數聲。
接著一顆人頭,飛了出去,掉在長街的雨中,接著燃燒起來。
少年默默地從地上撿起一枚空間戒,靜靜地說道:“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報仇的。”
一把油紙傘從空中跌落,飄在暴雨如織的長街上面
樓蘭王家的大長老,在靜靜燃燒的火焰中無聲無息化為灰燼。
......
轟隆一聲驚雷響起,劈在樓蘭城一天空,無數道閃電照亮了大半座樓蘭城。
閃電下的少年苦笑一聲,望著杏園的方向喃喃說道:“老師,弟子回不去了。”
坐在花廳裡的孟神通正在跟陳小燕、慕容芷蘭、小靈兒和平安煮火鍋。
聽到天空突如其來的驚雷,幾個少女嚇了一跳,小靈兒看著孟神通問道:“孟爺爺,為何哥哥還不回來吃飯?”
哥哥從來不離開杏園,今天離開之後竟然久久不回,讓小靈兒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孟神通沒有理會驚恐的幾個孩子,而是望著花廳外的雨霧靜靜地說道:“還能回來嗎?”
陳小燕大吃一驚,一下子往花廳外衝去,驚呼道:“師兄等等我!”
回過神來的慕容芷蘭也欲往花廳外衝去,無奈兩女發現自己根本衝不出花廳的大門。
孟神通看著四人靜靜地說道:“他陪伴了你們一個春天,該知足了。”
暴雨中的李修元默默地收起手中的油紙傘,往天空中望去,輕聲說道:“師尊,弟子走了,待他年花開時......”
話未說完,天空降下一道黑色的閃電,一道裂縫如黑龍一般,捲起雨中的少年往九天之上而去。
轟隆隆!天空中再次降下無數道驚雷。
漫天而來的暴雨將地上的血汙沖刷得乾乾淨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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