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沉睡的梅山還未醒來,當雲天虹還在夢裡沉醉於當年春風十里不如你的回憶之中。
當雲紫衣還在夢裡囈語:“小賊休走,吃我一劍!”
當雲嵐震驚於原來教自己釀酒的傢伙,竟然能彈出一曲絲毫不弱於師傅琴技之時。
早起的李修元已經悄悄下了梅山,跟著不離和尚騎著馬兒,賓士於數十里之外的春風之中了。
直到賓士了兩個時辰,將近午時兩人才在路邊找了一處小溪歇息。
生火煮茶的李修元抬著望向梅山的方向,輕聲呢喃道:“便有不捨,也終須離開。”
不離和尚看著他嚷嚷道:“你這樣不告而別,女聖大人會不會生氣啊?”
李修元一邊往壺裡落入靈茶,一邊搖搖頭道:“傷春悲秋的事情我不會,女聖大人也不會在意,她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給她了......”
“紫衣師妹醒來不見了你,會不會罵人?她這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出氣的傢伙。”
不離和尚看著他笑道:“你一走,她沒人可罵了。”
“她啊,她閒不下來。”
李修元替兩人杯裡注入靈茶,淡淡地說道:“女聖打算讓她兩人接著釀酒,估計這個春天都沒有空閒的時候了。”
不離和尚一聽,摸著自己的光頭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還好,我跟你下山來了。”
在他看來,倘若自己不是奉了師傅之命跟著李修元再入紅塵,怕是也會被梅山主人抓去釀酒了。
李修元看著他搖搖頭,輕聲說道:“學釀酒委屈你了嗎?那也是一種修行。”
只是一句不經意的話,如同在不離和尚的頭上響了一道雷。
看著不離和尚的模樣,李修元笑了起來:“我突然想到一個地方適合你修行了。”
......
清晨時分,晨風帶著陣陣涼意,雲天虹緩緩睜開眼睛,從冥想中醒來,平靜望向窗外的竹林。
竹林依舊隨著春風娑婆搖晃然後發出沙沙的聲音,彷彿在告訴主人,那少年已經悄悄離開了。
起身坐在窗前,抬頭看著有些陰沉的天空,雲天虹輕嘆一聲。
幽幽地說道:“你到底有一個什麼樣的師父,能教出如此一個身懷七竅玲瓏心的傢伙?梅山留不住你,怕是玄武大陸也阻止不了你的腳步啊......”
正自幽嘆之時,大殿裡傳來了雲紫衣的聲音:“師傅,小賊去哪了?”
“他走了。”於窗前梳妝的雲天虹輕聲說道:“一大清早,他便跟著你不離師兄往南去了,想必是趕回樓蘭吧。”
看著離去少年意氣風發的樣子,彷彿看到了當年渾身充滿朝氣的師兄。
雖然為人性情溫和,但骨子裡卻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倔犟。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道還好師兄終於放下了當年的執著,願意跟自己一道離開玄武大陸了。
“等到你們歸來之時,便是我們離開梅山之日。”
不離和尚寄予了師兄的希望,而自己則是將希望寄託在雲紫衣和雲嵐的身上,希望她們能承擔起梅山和雪峰山的重任。
自己二人,終是要離開這裡,去遨遊諸天世界。
坐在大殿裡的雲紫衣發出一聲驚叫,嚷嚷道:“小賊竟然偷偷溜走了,也不來跟我打個招呼?”
雲天虹淡淡地說道:“他是跟你不離師兄一起離開的,昨日他已經跟我說過此事。”
便是雲天虹也沒想到少年竟然會不辭而別,踏著一山的晨霧匆匆離開了梅山。
在她看來,這一別有可能真的要再過十年、甚至數十年才能相逢了。
想到李修元跟她提起銀川城歐陽家族的少年,雲天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道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接下來,你要跟師姐再釀幾回酒,看看這釀酒的本事,你們跟李修元學到了幾成。”
望著窗外漸起的春霧,雲天虹靜靜地說道。
......
春風得意馬蹄疾,納蘭若玉沒花幾日的功夫,帶著二女回到了天雲山。
小靈兒跟去天道峰到平安玩,陳小燕獨自回了竹峰。
她想去後山轉轉,看看師兄是不是已經到了這裡。
納蘭若玉則是直接來到藏書樓,將樓蘭城中將要發生的事情說給孟神通聽。
孟神通一聽之下怔了怔,皺著眉頭問道:“來自天龍聖地的修士,是很厲害的修士?”
納蘭若玉搖搖頭,笑道:“煉虛中期的修為,在我看來還不能當初雪原聖地派出的歐陽軒呢。”
孟神通點頭說道:“既然他還不如當日的歐陽軒,那你還需要替他耽心麼?”
對於經歷了無數生死的李修元來說,孟神通從來不會替自己的弟子耽心。
倒是因為這些了這麼久,還沒等來少年的訊息讓老人有些犯愁。
看著納蘭若玉問道:“你有沒有那孩子的訊息,畢竟西門安的女孩已經回來很久了,怎麼說,他也該回來了啊?!”
納蘭若玉看著他搖搖頭,輕聲說道:“鳳凰城的公主,還有無極聖地的弟子都說他沒事,但誰也不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裡。”
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李修元受傷之下,需要找一個地方涅槃,也用不著整整一個冬天啊?
孟神通想了想,笑道:“那就再等等,他回樓蘭必須去見司徒天行,那傢伙有了訊息自然會通知我們。”
雖然來自天龍聖地的挑戰在老人看來是一個不小的麻煩,但是他卻沒有替自己的弟子耽心。
眼下的他只關心李修元早些回來,將藏在竹峰之巔山洞裡的靈酒拿出。
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他盼洞裡的靈酒能給他帶來更多的驚喜。
想到這裡,孟神通忍不住說道:“我那徒兒不是教過陳家那丫頭釀酒嗎?趁著這春色正好,讓她趕緊動手......”
納蘭若玉看著他咯咯笑道:“這事我可沒忘記,這釀酒的事物都在樓蘭備好了,明天就動手......”
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納蘭若玉接著問道:“都是立春了好些日子,宗門打算讓何時派出弟子去天荒山上修煉?”
早有主意的她,不打算讓陳小燕繼續摻和到天雲山宗門的事務中來。
畢竟去年就放了話出去,連司馬靜蘭回了白雪城,也不願再回天雲山,便是一個最好的說明了。
孟神通搖搖頭,回道:“這事讓他們去操心,用不著你我摻和。”
......
樓蘭春日有雨,路過杏園的百姓時不時在門前駐足,偶爾竊竊私語。
因為但凡這裡沒有下雨的時候,會有一個年輕男子每日巳時到午時,在大杏園的大門外打坐一個時辰。
而杏園的大門上貼著“挑戰!”二字異常醒目。
好在城主府的護衛會時不進過來巡視,一來告誡挑戰之人不得翻牆入內,二來提醒路過的百姓不要在此長久逗留。
為此樓蘭城裡的修士得到訊息,也紛紛跑來看熱鬧。
畢竟杏園的主人從未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便是之前偶有人進出杏園,據城主府的護衛透露,也只是主人的朋友。
主人未曾歸來,挑戰之人已經等候在門前,這在樓蘭城也算是一件奇聞了。
一番爭論之後,眾人認為這名來自天龍聖地的修士,只怕真的要給杏園的主人一個下馬威。
樓蘭城的修士從來沒見過有什麼比聖地更厲害的對手。
所以在他們看來,這裡的主人一定會輸得極為悽慘。
等了數日,端木青雲坐在杏園的門外,迎接來來往往行人的打量,感受無修士的好奇目光。
聽著這些傢伙對杏園主人的議論,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一絲的得意神情。
在他看來在他跟這裡主人動手之前,一切的議論都是白扯。
所以他毫不在意這裡傢伙的看法。
沒過多久,杏園裡的杏花開了,濃濃的春風吹開了杏花枝頭第一波花兒。
春風吹過,有花瓣隨風而來飄落在端木青雲的手心,讓他古波不興的臉上有一絲笑意流露出來。
這裡的花兒已經開了,這愛花的主人也快要回來了。
只是坐在門前的端木青雲還沒等到杏園的主人,卻等來了另一個不速之客。
是日,天微雨。
靜靜地坐了一會,眼見雨起,端木青雲正準備離開回客棧。
當他抬起頭來,取出雨傘之時,卻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身青衫的老人。
老人一臉慈祥之意,看著他溫和地說道:“年輕人不錯,我家主人想要見見你。”
......
雪山春遲,李修元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樓蘭城裡。
在他看來,當初請司徒天行在園中種中杏花應該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且不說自己在這裡能生活多少個年頭,單說有朝一日將這院子還給師妹,滿園的杏花想必也是討人喜歡的所在。
跟樓蘭比起來,他更喜歡白雪城的杏花。
因為在他眼裡看來,樓蘭城因為王家的存在,已經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腥之氣。
而白雪城給他的卻是一個乾淨,溫和的春天。
雖然西門無痕在白雪城逼著他跟天雲山做出完全的割裂。
但並不妨礙他喜歡上這座乾淨,滿城都是杏花紛飛的城市。
跟著不離和尚兩人一路飛奔,風餐露宿,一路來到了通天河邊。
拉著馬兒靜立船上望著濤濤而去的河水,李修元心裡很不是滋味......
取了一甕酒拍開,默默地往河裡倒了三杯,又取了一塊肉乾捏碎扔進河裡。
喃喃自語道:“造化弄人,願你早入輪迴,下一世不再沾上塵世的因果。”
站在他身旁的不離和尚一楞,回想去年渡船上的那驚天一戰。
心道你既然已經做了梅山主人的弟子,又再何若踏入塵世的汙泥之中?
撕碎了一塊肉乾,李修元又接著取出二塊在牛角鎮買的春餅撕碎,緩緩地扔進河水之中。
自言自語道:“春日蒼惶入東海,月夜淡定醉紅塵......和尚,你又回來了。”
不離和尚怔了怔,看著他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想把和尚賣在這通天河邊不成?”
正說話間,岸邊響起一聲驚叫聲:“和尚,轉了一圈,你又回來了?”
收起酒甕,李修元順著聲音往渡口處望去,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和尚,你的僱主在喊你回家吃飯。”
不離和尚看著站在岸邊跟他招手的二娃,忍不住埋怨道:“不是說了,讓他們回家種地嗎!難不成又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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