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雲山,山門兩旁的桃花還沒從昨夜的夢境裡醒來。
山間的蒼天古樹,也籠罩在霧霧的春霧綠意之中,整個天雲山還在沉睡之中。
山門外,牽著馬兒的少年緩緩前行,頭上載著竹笠,穿著一件如夜的黑衫,隱於濃濃的晨霧之中讓他看不清他的模樣。
馬兒安靜地踩在微溼的泥土上,少年的黑衫隨著晨風緩緩飄動,道旁的古樹上的一抹春意盡入少年的眼中。
早起的李修元沒有跟自己的老師告別,就象他下山的時候沒有去打擾搖光殿裡的玉尊一樣。
輕輕地,不帶走一片山間的桃花。
桃花太膩,少年不喜,他夢裡的杏花在須彌山下的谷中,落霞山上的道觀外面。
春風得意入樓蘭?眼下的李沒有一絲得意的神情,只是滿懷的忐忑。
不知道此去樓蘭是否順利的李修元,為此昨夜跟自己的老師聊到深夜,最後得出的結果就是:隨緣。
因為眼下的孟神通,也不知道樓蘭城主最後的決定。
而在李修元看來,大不了在樓蘭城中放一把火,把水攪得更混一些。
自己拍拍屁股去了大雪山,讓你們自己慢慢想去。
......
山間有霧,還有微雨,因為眼下是初春。
早起的陳小燕沒有急著練劍,而是搬出琴臺呆坐搖光殿處的屋簷之下,望著一山的春綠,一雙如蔥的玉手卻遲遲彈不出一個音符。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問了師兄,那日高臺之上,雪原聖地的歐陽漫雪的琴絃真的是她用力過猛而崩斷的嗎?
山間有雨如牛毛紛紛揚揚,並沒有在大殿前的石板上敲打出叮咚之聲。
心裡迷茫的她,不知道是要彈自己的曲調,還是順應這眼下的一山春景。
早起的納蘭若玉移步搖光殿外,望著坐在屋簷下怔怔發呆的陳小燕,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陳小燕一愣,回頭看著納蘭若玉問道:“師尊,那日高臺之上的琴絃,真的是歐陽漫雪不小心崩斷的嗎?”
納蘭若玉一聽,忍不住反問道:“以當時的情形,若是換成了你,你會崩斷自己的琴絃麼?”
陳小燕搖搖頭,沒有說話。
納蘭若玉輕嘆一聲,走到她的身後,伸手往琴絃上揮去。
只聽叮咚一聲響起,還沒等陳小燕回過神來,離大殿還有數十丈處的一處紫竹發出嘩啦一聲輕響。
然後有竹枝齊齊掉落,顯然是被一道劍氣斬得盡碎。
納蘭若玉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搖光殿前。
陳小燕握拳頭的雙手微微顫抖,面容一下子顯得極為蒼白。
納蘭若玉看著自己弟子發呆的模樣,並沒想跟她解釋什麼。
陳小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不可思議地說道:“師兄不是沒有凝聚靈脈嗎?他怎麼能做到以琴化劍?倘若他能做到,為何只是斬斷琴絃而沒有傷到琴身?”
這二點,便是陳小燕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納蘭若玉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你不是去後山跟他請教一番,他還帶你進了山洞之中麼?”
陳小燕一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說道:“那會心裡亂很,把這事給忘了......不行,我得去問問他......”
說完,便起身欲往後山而去。
“他昨夜便下山離去了,你去哪找他?”
還沒等她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納蘭若玉幽幽的聲音:“這傢伙,便是要離開,也不知道來跟師尊打個招呼。”
陳小燕一驚,回頭問道:“師兄已經悄悄地離開了麼?”
納蘭若玉看著她點了點頭:“這會他估計已經離開宗門數十里地了......也罷,由他去吧。”
嘆了一口氣,陳小燕說道:“他竟然悄悄地離開了。”
“不然怎麼樣?讓宗門的長老弟子站在山門處歡送?”
揮揮手,納蘭若玉往山下走去:“你好好想著,過些日子帶著小靈兒去天荒山的事情吧。”
陳小燕看著她的背影點了點頭:“弟子明白。”
......
山中濃霧漸漸散去,天雲山從沉醒中醒來。
大湖上有長老帶著弟子開始修補冬日一戰破壞的石橋,大殿前有雜役弟子開始打掃山門。
走進藏書樓的大門,納蘭若玉卻站在門口怔了怔。
“掌教師兄今天好興致,竟然想著來藏書樓喝茶了。”
打過招呼的納蘭若玉,款款往藏書樓裡走進,最後坐了在靠窗的桌前。
掌教抬著看著她淡淡地說道:“我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倒是師妹在竹峰呆了一個冬天,終於捨得下山了。”
納蘭若玉抬頭望著窗外的一樹桃花,說道:“在山上呆得膩了,自然想著下來走走。開春了,你那寶貝徒兒何時去天荒山修行?”
這個時候的納蘭若玉,想的卻是不久後天雲山第一批弟子入山經練的事情。
掌教一愣,回道:“這不,我跟孟長老請教來著?”
孟神通看著二人笑道:“我看你二人是閒得慌,一動念想的便是我那徒兒的事情,他一早就離開天雲山了。”
掌教一聽,忍不住說道:“那孩子不是受了重傷性命垂危麼?你們這做師尊的如此不負責,真的讓他一個人去大雪山了?”
孟神通淡淡地說道:“那是他的命,他要去我這個做老師的能攔得住麼?”
納蘭若玉嘆了一口氣,說道:“他用命拼來的機緣,你讓我怎麼辦?”
掌教忽然笑了起來,淡然說道:“一切都是天註定,或者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給你們二人帶回一個大大的驚喜。”
聽到這番話,納蘭若玉頓時嫌棄地看了他一樣,想著自己的女弟子即將前往天荒山脈冒險,心道那才是危險的事情。
就算王強和陳小燕帶著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弟子前往,在那可怕的煞氣面前,只怕無人能征服那未知的危險。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納蘭若玉如說:“希望這些的弟子在天荒山裡變得強大起來。”
孟神通搖搖頭,看著掌教說道:“如果你們只是繼續把那些孩子當成羊來放,就等著被踏破山門的那一天吧。”
在他看來,或許自己的弟子踏入星辰之體後,或許要不了多久,自己苦守了多年,也要去尋找自己未來的道路了。
跟李修元一樣,老人也不相信玄武大陸便是他修行路上最終的歸宿。
掌教嘆了一口氣,神情堅毅地說道:“未來的路誰能知道?但是宗門裡的長老和弟子也是時候吃些苦頭了。”
孟神通說道:“天雲山的弟子萬千,有機緣能有幾人?一個小雜役,便讓你們這些尊者掌教睡不好覺,是時候發好反省了......”
窗外一陣山吹拂過,帶走幾朵枝頭的桃花。
納蘭若玉嘆了一口氣,看著老人笑道:“這春天閒著也閒著,便讓那些孩子們都出去走走吧,或許能讓天雲山多出幾個小雜役呢。”
老人一愣,看著她哈哈笑道:“那確實。”
......
大雪山的深處,天雲山的春風還沒有吹到這裡。
雖然數百里外的火山還在往外噴著陣陣的灰石煙火,卻也溫暖不了龐大的雪原聖地。
大殿深處的歐陽軒的左腿已經奇蹟般的癒合,靠在床頭的他看著眼前的歐陽重明卻皺起了眉頭。
“師傅,我這手臂還需要多久......”
望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臂,歐陽軒眼裡有一道怒火在輕輕地燃燒。
坐在一旁喝茶的歐陽重明搖搖頭,看著他淡淡地說道:“你能活著回來便是奇蹟,若不是你母親早年留著一株萬年神藥給你保命......”
歐陽軒一聽禁不住握緊了拳頭,冷冷地說道:“不知道那傢伙能不能痊癒,會不會前來大雪山。”
“他來了又如何?這回可是齊聚了四大聖地跟玄武大陸各大世家的弟子,便算你想要報復,就算等上幾年又如何?”
直到這時,歐陽重明也堅信天白山的竹峰弟子,是依靠那道法陣贏得自己的弟子。
若不是歐陽軒暗算在先,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低頭認輸。
一路趕回雪原聖地,在神藥加持之下的歐陽軒終是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可以自由下地行走。
但是被天地之力斬斷的手臂,只怕得花上幾年的功夫才能恢復如初。
“那處遺蹟你本來就進不去,如此也好,留在家裡好好養傷,順便想想以後要如何修煉,還是呆在宗門,做一個安靜的長老......”
在他看來自己的弟子要不了幾年便能突破眼下的境界,就算成了不玄武大陸的天驕,做一個聖地的長老,也沒問題。
一如之前,有侍候的傭人燒了熱水,送進來給公主洗漱。
歐陽軒的母親寧雲霜走了進來,跟歐陽重明打過招呼,看著歐陽軒說道:“不是跟你說了麼,沒事的時候要多出去走走。”
歐陽軒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房梁,說道:“讓人看看我這斷了手的殘疾人?讓大家再看看我的笑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寧雲霜看著他厲聲說道:“只要你不把自己當成一個笑話,就沒有人會將你當成笑話,這個道理你師傅沒教過你麼?”
坐在一旁的歐陽重明搖搖頭,看著二人笑道:“你們娘二聊聊,我先回去了,明日有空自己過來喝茶。”
被寧雲霜教訓了一通,歐陽重明發現自己也太慣著這傢伙了,想著得讓他吃些苦頭才行。
歐陽軒被師傅的舉動震驚了,看著父母不由自嘲一笑,心想自己的爹孃果然厲害。
忍不住苦笑著說道:“母親那處遺蹟還有多久開啟,我們會有多少弟子進入探險?”
寧雲霜嗯了一聲,看著他說道:“我本以為你經過這次教訓會有長進,沒想到竟然躲在屋裡不敢出門......你父親說,估計十天半月吧。”
歐陽軒沉默片刻後說道:“上古遺蹟也會存在危險,給進入的弟子都備些救命的靈藥吧,誰帶隊?”
經過天雲山的生死危機,讓歐陽軒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危機,讓他懷疑將要開啟的禁地也會有不少的危險。
一身墨裙的寧雲霜一愣,看著他回道:“漫雪那丫頭帶隊......我跟你父親說一聲,讓他交待下去。”
歐陽軒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但願他們都能安然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