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沒進藏書樓,納蘭若玉站在門外努力地深吸一口氣,將一腔怒氣緩緩散去。
玉尊終究是驕傲的女子,自認不會因一個聖地的長老而亂了自己的心境。
走進樓中,看著早已經燒好一壺雪水等著煮茶的老人笑了笑。
皺著眉頭說道:“原來他們表現上打的是陳家神火的主意,卻藏了一肚子的壞水,想要試探我天雲山的實力。”
老人微笑說道:“那又如何?他們以弟子之間的切搓為由頭,我們便無法拒絕。”
納蘭若玉面色微變,移步桌前坐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伸手拎起水壺落入靈茶,洗了杯子,給二人倒上熱氣騰騰的靈茶。
皺著眉頭說道:“也不知道那傢伙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老人平靜說道:“你莫不是在打他的主意,讓一個凡人迎戰聖地的天驕?!你瘋了!”
說到這裡,老人端起面前的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伸手指著天樞殿的方向,一時間身上的黑衫都鼓脹了起來。
“宗門花了那麼多資源培養出來的天驕都是狗屎麼?便是他這會完成了涅槃,我也不同意他出手。”
納蘭玉想了想,看著老人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只是想著,萬一連我這新收的弟子也頂不住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能替天雲山挽回必輸的局面......”
老人一聽,笑了起來,說道:“所謂不可知,那只是雙方還沒交手而已,或許雪原聖地的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
聽著這話,納蘭若玉苦笑了起來,看著老人沉默不語。
“都說不打沒把握的仗,你以為雪原聖地的弟子會恐懼我們?他們生活在雪山之中,不知跟多少妖獸撕殺過,哪象天雲山的弟子......”
在納蘭若玉看來,天雲山的弟子就是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別說大雪山,就是連離此不遠的天荒山脈都不敢深入。
老人看著她繼續說道:“這件事情和我那徒兒沒有關係,他沒有享受宗門半塊靈石和資源,不能將如此沉重的責任推在他的身上。”
納蘭若玉卻不以為然,無可奈何地說道:“萬一,宗門的弟子不敵雪原聖地的天驕呢,這可不是面子和死傷問題,他們只怕會提出無理的要求來。”
老人看著她,沒有說話。
四下一時寂靜無聲,過了良久,老人才沉聲說道:“難不成他們想把樓蘭城搶過去不成?要是那樣,我們在大不了跟他們打一仗便是了。”
納蘭若玉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直到給老人添上熱茶,才冷靜地說道:“就算他們把樓蘭城搶去十年,也不是天雲山可以承受的。”
四大對地,靠近天雲山附近最大的城池便是樓蘭城,雪山聖地的手最遠也只能伸到大雪山下的白雪城。
倘若雪山聖地將手伸到了天雲山的家門口,那麼要不了數十年,整個天雲山都將不再是雪山聖地的對手。
樓蘭城裡可以有風波,但是整個樓蘭不能失去。
這也是為何陳家出了滅門的慘案,掌教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選擇了沉默。否則以玉尊的性子,早就提刀殺上門去了。
聽到這時老人才緩緩搖了搖頭,苦笑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我也懂,此事先不著急,不是還有五天麼,等我那徒兒渡過涅槃劫再說吧。”
納蘭若玉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看著老人說道:“你打算何時上山去看看那傢伙?話說這一回花的時間也太久一些了吧?這都冬至了。”
“後天吧,後天要是沒動靜,我再上去看看。”
老人想了想笑道:“堂堂一個聖地,最後要我這凡人的徒兒替他們擦屁股,說到這事,我們都得謝謝平安和王強,要不是那二個小子膽子大進了天荒山......”
納蘭若玉伸手自己的手指,指著樓外漫漫的風雪,笑道:“好吧,若是這回李修元真的替宗門解決了這個麻煩,我就說服燕兒七年之後嫁給他。”
老人一聽,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一碼歸一碼,你可不要把二件事混在一起,王強那小子雖然善良,卻是弱了一些。”
納蘭若玉一聽苦笑道:“誰也不是天生的聖人啊!”
......
為了應對來自雪原聖地的挑戰,四峰的弟子都動了起來,除了竹峰。
因為大家都明白竹峰實際上能出戰的只有二人,還都是女子。之前玉尊搶的那個雜役不過凡人一個,從上了竹峰便失去了訊息。
整個天雲山,甚至樓蘭城的有些世家都在關注天雲山跟雪原聖地的的比試。
但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對於整個天雲山,還有那個被元尊等尊者判定不能修行的少年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對於李修元來來說,二個聖地天驕之間的比試跟他沒有一絲的關係,因為即使這個時候,他依舊沉睡在厚厚的蠶繭裡面,等著破繭而出的一刻。
在眾長老和弟子眼裡看來的大事,在孟神通和玉尊眼裡看來的大事,就算給他知道,也沒有他在深淵之下的修煉重要。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為宗門出力是值得欣賞的品質,但對在深淵之下一次又一次經歷生死磨難的李修元,這只是一個笑話。
就像孟神通說的那樣,他連天雲山的一株靈藥、一塊靈石都不曾消耗,憑什麼要他一個凡人出征?
冬至剛剛過去,天雲山依舊是寒冷無比,老人一個人來到了竹峰之巔,坐在竹棚裡煮茶,默默地感受山洞裡那漸來漸強大的氣息。
加上今日,老人已經連著來了二回。
因為今天起,天雲山的弟子就要迎戰雪原聖地的天驕了。
時間不等人,這個時間估計玉尊已經帶著陳小燕和小靈兒下山去大殿外等著將起的大戰了。
而玉尊另一個弟子司馬靜蘭卻因回了老家,還未得到訊息。
辰是一刻,寒風如刀,本該一片寧靜的天雲山宗門大殿四周卻已經是熱鬧起來。
穿著盔甲的守衛警惕地在四周巡視,他們是樓蘭城主派出維持比試安全的修士。
天雲山的長老正在緊張地安排座位,在大殿的屋簷之下,來自雪原聖地和弟子和長老已經等候在這裡。
天雲山的弟子則是站在大殿屋簷下的另一方,緊張的看著對手,各自盤算著一會會遇到什麼樣的地手,能不能全身而退。
看著周遭熱鬧的畫面,納蘭如玉想起數月前那一場入門比試,想著今日可比那些爭奪殘酷得多了。
她忽然間明白過來,天雲山跟雪原聖地弟子間比試的大事,對整個樓蘭城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因為她從掌教嘴裡得知雪原聖地提出比試的籌碼,竟然牽涉到天雲山和樓蘭城之間的利益,於是這場比試也變成了一件讓天下矚目的大事。
因為自己是天雲山的天師兄,王強這一天特別起了一個大早,連久不出門的平安也跟在他的身邊來到了大殿前的廣場上。
此時距離雙方比試的時間還有一會,王強提前過來,自然不是來這裡看熱鬧,他不清楚自己被安排到第幾場,但是身為大師兄的他感到身上的壓力很大。
因為時間尚早的緣故,他讓平安呆在殿前跟在元尊的身後,人想去藏書樓裡看看久不曾見的孟神通,他想聽聽老人的意見。
繞過廣場上的大殿,轉了幾個彎來到了天道峰下方隱藏在雪霧之中的藏書樓。
今天是二個聖地比試之日,他估計藏書樓不會對外開放,很少有弟子會來這裡。
等他走到藏書樓門外推門不應,呼喊數聲沒有回應之後,才喃喃自語道:“這大清早的,人都去了哪裡?”
輕撫黑色沉重的大門,抬頭望向竹峰的方向,王強眉頭微微皺起,沉默無語。
“你來此想做些什麼?”就在此時,在他身後傳來了玉尊清冷的聲音。
“弟子見過玉尊,我來見見孟長老......”
王強回頭看著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身影,揖手行禮,思考片刻後說道:“弟子就要跟雪原聖地開戰,心裡沒有必勝的把握,故來請教。”
納蘭如玉看著眼前這個天雲山的大師兄,心裡一片默然。
她沒有問王強想要向老人請教些什麼,而是平靜地說道:“你做了這麼久的大師兄,你依舊不能讓自己的心境變成一汪湖水麼?”
王強點了點頭,老實回道:“弟子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機會,但身為天雲山的大師兄,很難就此平靜下來,不知玉尊有沒有好的辦法教我?”
“我又不是你的師尊。”
納蘭若玉輕輕掀起額前飄散的髮絲,清冷地說道:“大戰在即,也沒有辦法臨時抱佛腳,你需要一個冷靜的心境。”
王強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奈何弟子連玉尊的弟子都不如,還不如象元尊說的那樣,讓玉尊的弟子做這宗門的大師姐。”
王強嘆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弟子修為有限,揹著大師兄這個責任實在是太重了一些,有些喘不過氣來。”
納蘭若玉看著他輕聲說道:“世間之事跟你有沒有能力無關,而在於你敢不敢想,如果你連想都不敢想,那你就是一個軟弱的人。”
“我只需要知道你想戰勝雪原聖地的決心有多強烈,或者說多強大?”
納蘭若玉看著他認真說道:“責任和困難對別人是麻煩,對你這個大師兄卻是一種機會,有什麼事情是一劍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能,就多斬一劍!”
王強點了點頭,正準備回話,沒有想接著聽到了一句令他感到震驚的話來。
“如果你戰勝了雪原聖地的弟子,七年之後,我會說服燕兒嫁給你。”
四下一片安靜,王強看著玉尊平靜的容顏,看著她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是那樣的堅決,彷彿就像藥尊在說你去給我打一株靈藥,我便給你幾粒丹藥一般。
沒有一絲的炫耀,卻透著股不容質疑的意味。
就算沒有陳家的小姐,他作為天雲山的大師兄一樣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就像掌教說的地樣,這是他王強的命。
也是天雲山一幫天驕弟子的命,當外敵當前時,便是他們拼命的時候。
王強震驚的久久無法言語,不知道為何,他自然相信玉尊的承諾,不知為何,當他艱難張開嘴巴想要表達自己心意的時候,卻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他才誠懇說道:“我是天雲山的大師兄,這是我和責任!”
納蘭若玉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著他說道:“那麼?你怕死麼?”
王強沉默片刻後猶豫說道:“怕,誰不怕死?只是我是宗門的大師兄,如果連我都不試一下,如何讓宗門的師弟、師妹們去迎敵?”
“僅此而已?”納蘭若玉靜靜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