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一日連戰兩個洞天境高手,筋脈在大戰中受了損傷,連張老頭做的晚飲也沒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初魔域找天風城工匠修建的丈高石臺,在李修元和村民修繕之後異常堅固,便是經歷了二場洞天境的大戰,也沒有遭受破壞。
看來是大陣起到了保護作用。
李修元回到了木屋前,便開啟了所有的法陣,然後沉沉睡去。
張老頭自顧吃了晚飯,邊吃邊聽李修元在夢裡罵人,搖搖頭也沒有叫醒他,只是收了碗筷,往火盆裡添了幾塊木炭。
修羅村的村民彷彿不知道村外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戰,家家戶戶開始準備過年,明天二十九,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豐衣足食的村民,在年前又收到了張老頭給的紅包,家家戶戶都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因為他們知道這錢是小道士讓張老頭分給他們的。
雖然在這之前,有大部分村民在修建石牆時已經掙了不少的錢。
村民無恙,張老頭便無恙;張老頭無恙,李修元便無恙。
只不過,李修元還是開啟了陣法的禁制,這個時候他需要更謹慎一些。
只是因為連著硬扛洞天后期的修士,他暫時無力再戰,需要長時間的靜養。
清晨時分,天地幽靜,
今天是二十九,是村民們最忙碌的一天,因為家家戶戶都要準備過年的的大菜。
只有張老頭和李修元沒有準備,只要有張老頭在,李修元便不用為大年吃什麼發愁。不管是去天風城裡買,還是修羅村的村民家家戶戶送過來。
夢裡的李修元隱隱聽見張老頭在廚房裡忙碌的的聲音,只是他太累了,全身無力,連眼睛都不想睜開,比當年在書院後山被殺手所傷更加疲憊。
高臺一戰,李修元雖然沒有受太重的傷,但是無論公孫長歌的洞天之力,還是五長老的萬道劍氣,都讓李修元身體受到了傷害。
這場看似完勝的戰鬥,對他的精神與身體依然造成了極大的損害。
一大早李喝修只是喝了一碗粥,便讓張老頭幫他燒了一大桶熱水,又煮了一鍋藥汁。
泡了半個時辰的藥汁,忍受著受傷的身體數百道傷口在慢慢修復和癒合,心道今年的大年應該是他過得最悲催,最值得驕傲的一年。
拼了全身的傷,斬了三個洞天境修士,這在修羅天域是絕無僅有的事情。這個奇蹟是他親手創造,除了張老頭一個人目睹。
讓他有一種錦衣夜行的感覺,因為修羅村的村民連元嬰境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洞天之上了。
李修元有些耽心自己的筋脈會受到傷害,所以忍著傷痛早早起來就泡藥浴,然而他不知道便是他身體的筋脈,早就超過了死去的五長老。
至所以受傷,全是因為他的修為太低,這才是他的硬傷。
跨越兩大境界對敵,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看著從在桌前煮茶的張老頭,李修元苦笑道:“你明天去村裡跟他們過年吧,我想去山上靜養幾天......你幫我送些吃食上來就好,我自己動手。”
張老頭一愣,看著他問道:“要不要跟我一起?話說這整個修羅村不就是你的家嗎?”
李修元搖搖頭,淡淡地回道:“我不能跟他們發生緣份,那樣會害了他們......”
張老頭不知道想到什麼停了下來,端著半杯茶,身體顯得有些僵硬,看著李修元沉默了很長時間。
確實如此,他不能讓村民過於依賴李修元,更不能讓他們跟李修元交往過深。否則李修元一旦離開這裡,村民就容易成為某些勢力報復的物件。
就象李修元說的,唯有不作任何選擇,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站在整個修羅村的立場上,李修元便佔了大義,這種大義連天風王城的皇后和秦王都不得不認,因為修羅村也是他們的子民。
這也是李修元的明算。
直到將一桶藥浴泡涼,李修元這才穿上衣衫,坐到桌前準備煮茶。
受傷之後的他,要煮一道靈茶來修復自己的精氣神。
張老頭起身去打水,李修元將壺裡的殘茶倒掉,就著壺裡的沸水將杯子洗淨,又洗了壺,取了二片久不品嚐的靈茶。
過完大年,他就奔著十四歲去了,十四歲的天空能做些什麼?
旁人的十四歲估計是聚氣往築基,他十四歲已經經歷了三世輪迴,在奈何橋了吹了百年的風雨。
張老頭接過雪水煮沸,當沸水遇上九天之上的靈茶,木屋裡頓時恍若有一道仙氣在盪漾,渾不似人間的風景。
張老頭捧著杯子嚐了一口靈茶,看著李修元笑道:“喝了一口茶,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想不到我們就是煮一道茶,也是這麼大的差距。”
李修元之前的精神不是很好,喝了一半杯靈茶後,終是回覆了一些氣力。
看著張老頭笑道:“此茶非彼茶,你不要亂想......喝茶就是喝水,那有這許多的講究?來來,喝茶。”
他不想將張老頭的生活變得複雜,他要試圖將他的生活變得簡單,更簡單一些。
張老頭知道說不過眼前少年,只是笑笑。喝了二道靈茶之後,便說要去村裡轉轉,順便帶些吃食回來。
待張老頭離工後,李修元又恢復懨懨的情緒。
雖說有一絲悲秋嘆冬的情緒,也有大戰之後放鬆下來的極度疲憊,
心悲秋?雖然眼下是寒冬。
這個時候的他沒有力氣去揮劍,連揮動木劍若水的心思也沒有。
在這個迎風飄雪的清晨,他想撫琴一曲,既是迎春也是送冬......
想到這裡,李修元取了一枝清香燃燒,又將鐵琴取了出來放在桌前,冬日有風雪,風雪有琴聲,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鐵琴,恍若回到生命中的某一天......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指間輕撫,自人曲意從蛟龍琴絃上流出,嘴裡也踴著輕哼了兩句。
只是總覺曲不達意,此時的我,欲與誰相絕?
琴曲一轉,變調再呤:
四張機,欲織鴛鴦斷梭機,東風怎奈花影稀。
驚絃聲斷,無聊燕去,何日是歸期?
我在山下,還未歸去,何來有歸期?
不妥再換。
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也不妥,我有滿山杏花迎春,何必梅花醉冬,再換。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這才是我要的意境啊!管它風大雪大,我自獨守此處,埋你十萬大軍。
指間輕轉,卻是換了不知道多少道詞句。
只是琴聲卻沒有之前的鏗鏘之意,而是若有若無,隱在漫天風雪之中,讓人感覺到尤似來自九天之上的琴聲。
欲要細聽琴無聲,想要揮去卻繞樑。
當下的李修元,已經將琴道化入劍道,即使是一曲若有若無的琴韻,也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意。
琴聲穿透風雪往荒野裡而去,此時的修羅村民都在張羅著準備年節的一應事物,沒人注意到這風雪中若有若無的琴聲。
便是落霞山中的小動物也都躲在洞中,聽不見這來自九天之上的天籟之聲。
撫琴三轉,李修元收起了鐵琴,意猶未盡的他取了銘刻的小刀,來到門外,在木屋的門框上落下了一筆。
山風吹雪四更初,
嘉瑞天教及歲除。
腦海裡閃過一道靈光,無意識的李修元,將當年在五域方寸山青石小院中的對聯,雕刻在修羅天域落霞山下的木屋前。
意境何其相似,只是時光相差了數十載。
一轉眼,不止十年。
日已近午時,山間風雪漸弱,李修元走出木屋,隨手關上大門,一抬腳,往落霞山上而去。
來時雪還沒至,因為魔域的一場煩心事,讓他在山上沒住上幾日便不得不在山下守著。
無限風光在險峰,他要去道觀上看雪,要去道觀裡寫幾道符,這新年即將來到之前。
花了一個時辰,李修元漫步山間,這是他上山走得最慢的一回。
不僅是因為他有傷在身,更是因為他想好好看看這落霞山上的雪景。
來到無人的道觀,花了半個時辰將大殿和自己的房間收拾乾淨。
生了一盆炭火,煮了一壺茶,守著一山的風雪,李修元開始研磨硃砂松墨。雖然張老頭已經寫會了寫符。
但是他作為道觀的主人,還是想留下更多的符文放在這裡。
山間風雪漫天,大殿裡的火盆裡的木炭靜靜地燃燒,帶來溫暖的氣息。
用了一個時辰,寫了各種符文近二百張,靜靜地放在供桌邊的木架上,待來年開春後山下幾個村莊的村民來求符。
眼下的李修元,將自幼學習的瘦金體中加入了楷體的工整,形成了自有的風格......灑脫中,帶著一絲嚴謹,奔放中蘊藏著一道冷冽的劍意。
感覺有些倦意的他,拖了一張躺椅出來,軟軟地躺在上面,伸手拉上獸皮毯子,懶懶地閉上的眼睛。
來到山上,便是為了養神。
門外風大雪大,屋裡炭火正旺,適合睡上一覺。
偷得半日的浮生,那也是一種享受。
枕著一山的風雪,心想過不了多久,只需一夜的春風便能將這一山的冬雪,去滋潤這滿山春杏。
只不過,杏花開時,也將是自己離開之時。待他回到書院時,估計小青帶著小龍兒早就在書院等著自己了。
而那個喊自己做師傅的南宮如玉,也不知道何時才會來到這裡跟自己匯合?還是自己一人先去書院,讓她自己獨自前往書院找自己?
想來想去,才發現自己還是多了許多的牽掛。且不說遠在妖域的花天宇兄弟,便是萬里之外的大楚王國,還有楚風姐弟一行。
這修羅戰場上註定不能平靜了,就算自己一再申明不跟任何一方結盟,可真的事到臨頭,自己躲得掉嗎?
思前想後,忍不住呢喃道:“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書院對自己的糾纏,可是一出書院便將此事忘在腦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算來算去,最後還是掉進了坑裡。
起到這裡,李修元終是忍不住輕嘆了一聲,閉上眼睛養神,等著張老頭將明天大年的吃食送上來。
一個人的大年,原來自己也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