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當年死在他劍下上官的兒子,上官雲。他跟吳鑫一樣,也是一個大修行者,少年一出生就苦苦修行,只是為了報殺父之仇。
那一日,找上門來的少年,看著吳鑫說道:“你當年殺了我的父親!”
吳鑫看著他搖搖頭道:“我記憶全失,哪會記得殺過你父親?”
少年道:“你想記起曾經的一切過往嗎?我可以幫你實現......我有斷魂草,但是吃了之後三天內必死。”
痛苦了不知多少年的吳鑫看著少年回道:“我願意。”
少年拿出斷魂草,吳鑫一口吞下......然後昏迷了兩天。
第三天午時,吳鑫醒了。
醒過來他記起了所有的事情,看著家中的嬌妻,一口鮮血吐地胸前,喃喃說道:“莫非對不起青鸞!”
沒過多久,吳鑫便死在愛人的懷裡。
.......
少年說到這裡,將手裡的半杯殘茶飲下,從身後取出長劍放在桌上。
看著青鸞說道:“青姨,我叫莫還心!”
李無心聽到這裡已是淚如雨下,輕輕地捧起這把劍,只見長劍一面刻著“莫非”,一面刻著“無心”。
莫還心把劍交給李無心之後,跟她和孟婆揖手道別,隨後下了忘川橋,然後漸漸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李無心怔怔地望著莫還心消失的地方怔怔無言。
她百年的回憶在時光的長河中漸漸消失......
他一生的回憶在三天內回顧。
一個在黃泉村獲得了破繭成蝶的新生,一個為了找回當年的記憶而失去了生命。
李無心已經在百年前踏過“奈何橋”。
身為無心的莫非,很可能在孟婆的不經意之間,喝下一碗湯,過橋輪迴。
當下的莫非,喝下半碗孟婆湯而死而復活。
已經跳過三界之外的李無心不願忘卻交世的記憶,苦苦留戀黃泉村。痴等百年,
只是為了那一河相隔,失去了記憶的愛人......
直到子時過去,李無心才跟在孟婆身後回到黃泉村中的小院。
幽幽長嘆一聲,李無心將莫非無心劍掛在牆上。
看著身後的孟婆說道:“我想忘卻這段記憶......”
孟婆看著她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回道:“那你得喝不少的湯了,當年你喝下半碗可不管事。”
李無心一愣,看著她繼續問道:“我能去六道中尋找無心嗎?”
孟婆看著她嚇了一哆嗦,苦笑道:“那是地府管轄的範圍,我去不了那裡,眼下我的境界還沒你高呢。”
想著自己的事情,孟婆看著她輕聲說道:“我也只是在這裡代替姐姐暫守百年,或許就在這一二天......姐姐回來之日,便是我離開之時。”
“婆婆你要離開這裡麼?”李無心有些迷茫了。
孟婆望著她無可奈何地因道:“你看見的孟婆,只是一個名叫孟婆的影子,若你願意你也可化身孟婆。”
“我跟姐姐約定百年,轉眼時間將至......我的人間情緣還沒開始呢,你已經結束破蠶成蝶,獲得了新生。”
李無心望著她怔怔地說道:“原來婆婆只是名叫婆婆,代替孟婆在這橋上枯守了百年?”
她的心裡也掀起了驚天的波瀾,這得要何等堅毅的決心,才能在這橋上枯守百年。
自己在這裡是苦等了百年不錯,卻也因些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修煉到了傳說中的境界,眼看要不了百年的時光,便能修煉到更高的境界。
“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羨慕你啊......你竟然是一個連三界都不要的女人,可以永遠不受六道輪迴之苦......”
已經輪迴了三道的孟婆知道那種苦不堪言的滋味,卻又無可奈何。
她這百年的光景,在橋上看了太多的眾生,有太多的故事她都不想去回憶。
現在的她,只想喝下一碗自己煮的湯,將這一切都從自己的記憶裡趕出去。
揮揮手,孟婆往自己的屋裡走去。
聽完青鸞和莫非的故事,她要好好睡上一學,等著白裙女子的歸來。
一百年過去,她的修為沒有增長一分,但是卻將輪迴劍修煉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連修羅重劍舞得跟木劍若水一樣輕巧,
也只有百年的修煉下來,她才知道之前自己以為已經將若水劍勢的舉重若輕修煉到了極致,原來卻是做了井底的那隻蛙。
即便到了現在,她不敢說自己修羅重劍已經是極致的重,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又得到一塊金屬,讓自己忍不住重新鑄煅一番。
會不會變成五百?甚至更重?
修行一途,誰敢說自己是最最厲害的那一個?
枕著一簾秋風,辛苦了百年的孟婆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起的孟婆沒有拉著李無心去靈山採藥,而是煮一鍋青菜肉粥,喚醒了貪睡的李無心起床梳洗。
“今天不去採藥了嗎?”李無心有些奇怪,這可不是孟婆的作風。
要知道她在這裡也呆了百年的光景,除了月圓之夜,就沒見孟婆睡過懶覺。
孟婆看著她笑道:“我們採回來的藥,還能再用上十天八天的,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享受一下黃泉村的時光了。
吃過早飯,孟婆煮了一壺靈茶,喚了李無心一起品茗。
李無心捧著杯子吹了一口氣,淺淺地嚐了一口,看著她說道:“我也算是喝過不少茶,可是婆婆煮的茶卻是獨一份啊......”
孟婆一愣,隨後悠悠地說道:“喜歡你就多喝二杯,不瞞你說,我也喜歡自己煮的茶。好象我當年的先生和師傅都喜歡我煮的......”
煮了一百年的湯,自己也喝了不少。
現在的孟婆發現自己竟然跟白裙女子當年一樣,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了。
望著眼前這個經歷了百年的風霜,依舊是二八年華的女子,孟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難得糊塗,果然有些道理啊!”
李無心一愣,怔怔地望著她說道:“婆婆,你是開導我麼?”
不料孟婆搖搖頭,輕聲說道:“你的苦難已經過去,只要你願意放下,以後就是全新的開始的......合體、大乘......真仙可期,我的苦難還得繼續呢。”
看著李無心輕皺眉頭,孟婆笑道:“莫非無心已經去輪迴了,你就放下跟他的過往。放他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婆婆曾見過我的愛人過橋麼?”李無心不甘心地問道。
孟婆瞪了她一眼,笑道:“每天過橋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你以為我是神仙一個個都問上一遍麼?”
煮了二道茶,孟婆心有所感,一揮手將鐵琴取了出來。
李無心一見,趕緊將桌上的茶具挪開,給她騰了地方放琴。
輕撫鐵琴,孟婆幽幽說道:“一轉眼便是百年,想想我已經百年不曾撫琴......今日,且開懷彈奏一曲,餘生還長,各自珍惜。”
說完取了一方絲巾,將鐵琴仔細擦拭了二遍。然後一揮手,有叮咚之聲自琴絃上流淌開來,恍若山間淙淙小溪。
在她彈出第一個音符的時候,李無心就捂上了自己的櫻唇。
當年的她可是每日撫琴不止,但是聽了孟婆的琴聲,讓她有一種山間泉水就在眼前,九天風雲只在指間的感覺。
而此時的孟婆地是有心無心,漫不經心地輕撫琴絃,根本沒有好好彈奏一風的意思。這個時候的她,恍若回到了落霞山上......
“我要看落一山的繁花,看盡一世的繁華,看穿六道的滄桑。”
孟婆忍不住低吟了一句,然後雙手急撫,尤如雨打芭蕉,又似風過竹林,輕似春風之中的片片繁花。
琴到幾不可聞時,孟婆低吟淺唱了起來: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七竅玲瓏的李無心忍不住跟著低吟起來,想著自己悽苦的經歷,恍若就在昨天。
莫非已經逝,無心已還,眼下的李無心既是李無心,也是青鸞。
她該不該將舊事輕輕從心底的深外抹去?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為何已經過去了百年,你還有這許多愁?難道那一河的秋水,都載不動麼?”
就在此時,院子裡突然多了一道女人溫柔的聲音。
孟婆彷彿不知人來,依舊將最後一闕唱完,最後一個音符揮出......
抬起頭來,看著來人說道:“百年過去,前輩可好。”
來人走到桌前坐下,輕撫琴絃,幽幽嘆道:“這攪動九天風雲的蛟龍,竟然化作了你指間的琴絃。看來,你有許多故事啊。”
只見她揮手之間有一道金光瀰漫,在李無心目瞪口呆之中,她面前的孟婆化為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一衣黑衫的李修元靜靜地看著白裙女子笑道:“我的一切,前輩難道不知道麼?”
白裙女子望著他撇了一下嘴巴,笑道:“你九天十天到處亂跑,我哪知道?就算是那地府的閻王恐怕也不清楚吧?”
說完看著身邊的女子笑道:“小姑娘,你又是來自哪裡?怎麼會住進了我的院子,還是一呆便是百年的光陰!”
“前輩您是......天啦!”李無心捂住了嘴巴。
李修元望著她靜靜地說道:“我好像跟你說過這事......曾經的我,眼前的她,其實都只是一個名字而已。若是你願意,你也可以成為那個名字。”
白裙女子一聽,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笑道:“小傢伙,你真的應該去修佛的。若你在寺院渡人,當不輸我在這橋上煮湯了。”
李修元看著她輕輕地搖搖頭道:“我是道士啊!我寫符的,不信你問李姑娘,她這百年渡劫,全靠我的神符了。”
“哎呀得了,這個道理你心裡明白......連那千佛寺的和尚都說不過你,話說你連那些和尚都能渡化,為何不渡自己?”
白裙女人眼見李修元輕輕地收起鐵琴,看著他怔怔地問道。
“我在這裡煮了一百年的湯,為了試湯也喝了一百年......很多事情我好像都記不太清楚了,前輩我好像已經變成了你。”
李修元想著這百年來簡單到極致的生活,不由得淡淡地苦笑起來。
白裙女子禁不住笑了起來,看著他說道:“這不正是你想要在生活嗎?”
李修元不慌不忙收了鐵琴,換上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