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頭一看,心裡一驚,腳下用力,瞬間離開了竹海深處,飛奔到了石屋的邊上。
一把拉起嚇傻的少年說道:“別怕,你的破境招來了雷劫......你不能在這裡渡劫,得換個地方。”
開什麼玩笑,在石屋門前渡劫,還要不要這棟石屋啊?
老人拉著他飛奔到離石屋有五十丈開外的石崖前,將他放在平地上:“忍住啊,這事老頭幫不上忙,捱過去你就是傳奇了。”
這築基境的渡雷劫,不是傳奇是什麼?
只是片刻的光景,四周漆黑,天空中隱隱的雷聲越來越近。
然而跌坐在地的修羅卻不知此刻天地的變化,口中文始經文念頌聲不斷,越來越大聲,欲與天地一爭高低。
連遠處的老人也聽見了道經的聲音,心道清虛那傢伙竟讓這孩修煉道經。
只見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山裡的野獸都躲進了洞中,如末日來臨一般,趴在洞裡不敢出聲。
少年修羅周身的金光越來越盛,已經漫延到了老人所在的石屋。頭頂有一道靈氣旋窩越來越大,將他緊緊包裹住......
沒有絲毫準備的少年,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道雷劫。
這是真正的雷劫,而不是九天之上某人跟他的玩笑。
世人要到分神才面臨的雷劫,少年從築基就已經開始了。
沒有任何經驗的修羅,此刻體內的真氣將發生巨大的變化,將要從氣體液化,成為這個世間的築基境修行者。
噼裡啪啦!一陣刺目的雷光閃過。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緊接著響起。
伴隨著雷聲,一道白色雷電兇猛迅速的落向少年頭頂,還沒等老人回過神來,一道金色的閃電狂暴地劈向在跌坐在地的少年修羅。
修羅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裡不停地念頌經文。
無一物非天,無一物非命。
無一物非神,無一物非元。
......
老人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沒料到眼前這個小傢伙,竟然引來了分神境才有的雷劫。
這一刻的少年修羅,天地不容......
只是一道雷電,便將少年劈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
一道閃電入體,少年周身上的金光吸收了一部分的雷電之力,同時他的身體也在慢慢的發生著奇異的變化。
少年的經筋脈被摧毀又快速修復,在反覆的過程中,肉身和經脈愈加強悍。
慢慢的,修羅的骨骼也在發生著變化,變得更加密實,有一種淡淡的青色漫延在每一塊骨頭上面。
未等他抬起頭來,又是二道金色的劫雷齊至,如二道毀滅劍光,狠狠地斬在少年修羅的身上。
血瞬間在身下的青石板上漫延開來。
只見少年的身體有一道青色的真氣悄悄地漫延開來。
受傷的經脈立即如同乾枯的禾苗迎來了一場春雨,發芽、衝破泥土,長著嫰綠的葉子......
築基之境,指修行者丹田裡的真氣經過凝練後化液體的真氣。常人的液化後的真氣如同一滴水,有的如一顆雞蛋大小,最多有拳頭大小便已經是奇蹟。
可是,眼下的修羅,內視丹田,發現自己的液體如同一汪大湖。
沒有修行經驗的他,以為這便是修行的常態,倒也沒有感到驚奇。
一個修行人能否踏上最終的修行之路,最簡單的評判是就看他能不能從煉氣境突破到築基境。
如果連築基境都修行不到,那他以後基本上也就斷了往前修行的道路。
這就修行的殘酷之處。
渡完三道雷劫,一道五彩雲霞降下,悄悄地修復渡劫少年的身體。
修羅怔怔地內視著自己身體內的變化,看著身體內遊動的血液和二百零六塊骨骼竟然有了一絲青色,這回從煉氣突破到築基,變化如此之大。
這種感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只能慢慢地感受。
如果此刻師傅清虛在此知道他身體的變化,即便不嚇掉下巴,也會狠狠地咽幾道口水,這已經不是妖孽,而是傳奇。
便是分神境的修為,也沒聽說過有誰的骨骼和血液都變成淡青色,更別說是他竟然獨自一人扛過了天劫。
漫天的烏雲散去,陽光照耀、晴空萬里。
老人第一時間跑了過來,呆呆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少年。
此時的少年已經變成了焦炭之人,全身的衣服已經片縷不存,頭上也是寸草不生,從頭到腳變成了一個炭黑的人棍。
睜開雙眼的少年,望著正在走近的老人,張著嘴問道:“前輩,方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挨雷劈了。”
老人微笑地看著他,輕輕地說:“你仔細感覺一下,身體中丹田的變化。”
修羅當下凝神聚氣,感受丹田的真氣,卻嚇了一跳,看著老人說:“前輩,我滿滿的真氣怎麼不見了?丹田中多了一汪湖水。”
“那不是湖水,是你丹田中液體的真氣。從這一刻起,你已經破境到築基了。”老人摸著自己下巴的鬍鬚,滿意地回道。
修羅低頭看著給雷劈得焦黑的身體,輕聲說道:“這就破境了?感覺象是做了一場夢。拼命捱了三道雷,然後就是築基了。”
老人搖搖頭,揹著手往石屋走了過去,受了一驚的他,得去煮茶壓驚。
兩人來到石屋面前,老人說道:“去屋後清洗一下身體,換上衣服我們再細說。”
修羅點點頭,轉過身體,往屋後走去。
花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打了泉水洗漱一番。
總算將身上的焦炭一一地洗淨,然後換了一件乾淨的黑衫。
取下臉上的面具。低頭往木桶的水裡望去。
只見如鏡的水裡映著一張蒼白的小臉,之前那恐怖的傷口在天劫之力下又癒合了一些,如不仔細已經看不出來之前的傷口了......
吃驚的修羅伸出雙手,捧起泉水往臉上澆去,輕輕地搓自己的臉。
“或許,等下回渡了金丹之劫便能將三師姐也沒辦法的傷口修復吧。”
拿著手裡的修羅面具,修羅往石屋前面走去。
老人看著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個少年為何要戴著一方面具了。
“謝謝前輩的靈茶,讓我聞道破境之下,還將這臉上的傷口也修復了不少......便是我三師姐費了好些力氣,也拿它沒辦法。”
眼下的修修心情大好,從在老人的跟前輕聲說道。
在天荒山脈修行了幾百年的老人,從沒見過有樣的情況,心想眼前這孩子果然不平凡之人。
連著捱了三道只有分神境才有的雷劫,身體卻起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只怕你師傅也沒想著你只是破境到築基就得渡劫吧?”
老人沒有換茶,接著之前的茶又煮了起來,看著修羅問道:“你破境引來三道劫雷,將這山裡的野獸都嚇跑了,晚上吃什麼?”
修羅哪裡說得過他,嘿嘿笑道:“還有半隻野雞,可以煮一鍋肉粥,再放些竹筍,這樣不知道前輩滿意嗎?!”
“哦哦,先將就吧,明天再去打獵。”
老人給他倒了一杯茶,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好好喝喝這道茶,若你能喝出味道,才有資格跟我去某個地方。”
修羅一驚,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不就是一道無味的靈茶嗎?
再好的靈茶,茶過三道又後,還有功效嗎?
不敢多問,少年捧起面前的杯子,輕輕吹了一口氣,往自己的嘴邊送去。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才怔怔地回道:“沒有了第一道的苦澀,也沒了第二道的回味,更沒了第三道的甘甜......比泉水的滋味好一些,但也是茶到無味了啊?”
看著眼前的老人,修羅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回道。
“好一個茶到無味,那我問你這茶到無味它還是茶嗎?這樣的茶還能再往下喝嗎?你若一個人守著這壺茶到無味,喝起來還能甘之若怡嗎?”
“讓我想想......喝茶也是喝水,若天天有靈茶自然是好,若沒有,喝一道粗茶又如何?就象晚輩之前一樣,煉氣境一樣可以修行。”
修羅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著老人,認真地回道。
老人看著眼前的少年,禁不住微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放肆,還有一些得意。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你要從有味的靈茶中品味出一種無味來,又要從無味的靈茶中體味出一種味來。”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老和尚隱居山間,有一天,他出家前的一位舊友上山去見他。
當時老和尚正在吃飯。
他的舊友發現,桌上只有一碗米飯,一碟鹹菜,甚是清苦。
好友心中不忍,輕聲問道:“我說你只吃這碗鹹菜,會不會太鹹啊?”
老和尚抬頭看著他笑道:“在我看來,這鹹有鹹的味道。”
吃完米飯,老和尚拎起水壺倒了些溫水,將碗底的一點鹹菜湯涮一涮喝下去,又倒了一杯白水喝。
他的舊友更不忍了,皺著眉頭問道:“山間清苦,難道連茶葉也沒有嗎?光喝一碗白水會不會太淡了些?”
老和尚一聽,微笑著道:“開水雖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
“在我看來茶中第二個味,乃是無味。你要試著把自己放到一個大空間......從有味到無味,先要從有味至無味,明白你要什麼,明白你是誰。”
老人說到這裡,又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說道:“在老頭看來,至茶無味,茶中無味是大味。”
修羅聽了半天沒有完全明白過來,只好老實回道:“我聽了前輩說了關天,不甚至明瞭,想著一個道理:所謂的吃茶去,我的理解,是先要去吃的......”
“不錯,看來你已經悟到了一些真諦,不要著急......修行是一輩子的事情,喝茶也是漫長的感悟,你以後再慢慢體會這茶到無味吧。”
說到這裡,老人摸著肚子笑道:“來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還有,趕緊煮飯去,你想餓死老頭麼?”
“那個前輩,我的名字叫修羅,我的師傅是清虛......我還有師姐、師兄一大堆。”
說到這裡,修羅將面具戴回臉上,起身往廚房走去。
我是上清觀的傳奇啊。
我能一日築基,我還是以築基之境渡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