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清拒絕他後,他找上晏鶴清的養父母,開出他們這輩子都掙不到的價格,在晏鶴清不在場情況下,雙方完成了他“所有權”的交易。
在晏鶴清籤合同前,他隨手給了晏鶴清養父母十萬塊做訂金。
而這,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陸牧馳早忘了。
黑眸微微張大。
忽然感應燈光線暗了,樓道里陷入黑暗,他瞬間看不清晏鶴清的神色。
斑駁稀碎的天光從窗縫透進來,只勾勒出少年挺拔清瘦的模糊輪廓。
陸牧馳無意識吞嚥著口水。
“我……”他開口,嘴裡幹得厲害,發出一個字,又說不出話了。
他無法辯解。
晏鶴清的每一個字,都沒說錯。
那時的他,的確只當晏鶴清是一個商品,一個代替林風致的替身。
但那是曾經。
如今不同了。
他分得非常清楚,晏鶴清和林風致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晏鶴清對他而言,也不再是商品,是他想深入瞭解的人。
陸牧馳攥緊雙手。
他明白了。
他曾經的玩弄心思,深深傷了晏鶴清,在晏鶴清心底扎進了一根刺。
要和晏鶴清重新開始,就得拔出那根刺。
陸牧馳幾步跨下樓,他停在晏鶴清面前。
他比晏鶴清高出六公分,微低下頭,近了,他總算看清晏鶴清的臉。
少年臉上罩著若有似無的光亮,那兩汪淺褐色的眸色,比他見過的所有月色還要明亮漂亮。
陸牧馳突然有想親上去的衝動,大腦還沒做出反應,他不受控制地低頭靠近晏鶴清。
晏鶴清冷冷望著,在陸牧馳靠近的那一瞬,他後退一步,嫌棄在眼底一閃而過。
陸牧馳猛然清醒。
他僵硬片刻,才重新站直捏住手心,“走吧。”
感應燈應聲而亮。
橘色的光落到晏鶴清眉眼,依舊淡漠,似乎剛才的嫌棄,只是陸牧馳的錯覺。
晏鶴清聲音很淡,“去哪兒。”
陸牧馳率先下樓,擦身而過時,他聲音又低又沉,“收回那讓你不痛快的十萬。”
走了幾步,身後有動靜,卻離他越發遙遠,陸牧馳又停住,他回頭,晏鶴清在上樓,陸牧馳有些詫異,“你不去?”
難道他理解錯了,晏鶴清並沒想要回那十萬?
晏鶴清走到門口停住,他沒回頭,掏出鑰匙開門,平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之前我不在場,現在也沒必要。”
扭動鑰匙,門鎖發出細微的聲響,門開啟,晏鶴清忽然回頭,橘光落進他眼底,流動著琉璃般的光彩,“晚安。”
晏鶴清進屋,輕聲關上了門。
陸牧馳愣在原地,耳畔不停縈繞著清涼,又略帶沙沙鼻音的“晚安”。
“瘋了。”
陸牧馳吞嚥著口水,機械轉身下樓。
他竟……
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他竟然感到無比歡喜。
短短几十級臺階,陸牧馳走了快十分鐘,出了單元樓,他才急切奔向停車處,他一刻也等不了,他要拔掉晏鶴清心底的刺,和他重新開始!
車啟動,陸牧馳閃電一樣就開走了。
三樓,晏鶴清放下窗簾,神色平靜走回茶几,從紙袋取出那幾件新內搭,新褲子,抱進衛生間清洗。
他用的是皂角粉,倒進水裡,皂角粉慢慢融入水裡,不會起泡,晏鶴清將淺色和深色的衣物分別泡進盆裡,然後擦乾手,出了衛生間,他重換了一套衣服,拿上帽子口罩,出門了。
門衛端著泡麵出來,就看到晏鶴清出了小區。
晏鶴清以前在酒吧上夜班,偶爾會大晚上出去,清晨回來,門衛碰上好幾次,都習慣了。
他揭開泡麵蓋,熱氣騰騰冒出來,他搖著頭感嘆,“這麼小就日夜顛倒賺錢,真懂事啊。”
晏鶴清走到路邊,太晚了,他在寒風中等了快十分鐘,才招到一輛計程車。
上了車後座,司機啟動車問:“到哪兒?”
晏鶴清坐穩,報了晏家的地址。
*
陸牧馳去過晏鶴清養父母家幾次,認識路,不到十點,就到了晏家樓下。
這個小區大多本地人,快過年,這個時間點還是萬家燈火,時不時有電視聲,搓麻將聲,還有小孩的嬉笑聲。
車直接停在單元樓門口,陸牧馳下車沒動,往後視鏡看了一眼,果然有一輛車緊跟著停不遠處。
他掏出煙,點燃咬進嘴裡,拿過手機撥了電話,講了幾句,後方停著的車就開了車門,兩個高壯男人快步跑向他。
“陸少。”
兩個保鏢恭敬低著頭。
陸牧馳這次沒有發飆,他拔出煙,緩緩吐出一口白霧,“二樓左戶,姓晏那戶,要回我的十萬塊,今晚必須一分不少收回來。”
兩個保鏢應了是,反應迅速跑進單元樓。
晏勝炳好幾天沒回來了,趙惠林吃過晚飯也出去了,此時晏家就晏峰在,他關了燈,在他房間看一部愛情動作片。
他緊盯著螢幕裡白花花的身體,不停蠕動著身體。
剛要發洩,有人敲門。
晏峰以為是晏勝炳回來了,晏勝炳經常不帶鑰匙,半夜喝醉回來敲門煩死了,不過以前有晏鶴清開門,他才不用動。
晏峰不情不願按了暫停,從被子裡爬出來,他最近又胖了,渾身肥肉都跟著抖,他房間裝著空調,非常暖和,他穿著短袖就開門出去,剛開門,他就冷得一哆嗦。
趙惠林怕晏鶴清佔到便宜,沒在客廳裝空調。
敲門聲還在繼續,晏峰還是先回房抓了件外套,穿好才打著哈欠出來,假裝剛睡醒來開門。
門開啟,晏峰那聲“爸”剛成嘴型,便卡在喉嚨。
是兩個高大的陌生男人,晏峰胖,並不高,只到保鏢的胸口位置,他有些害怕,聲音小了不少,“叔叔你們找誰?”
個頭直逼門頂的保鏢往裡打量,沒見其他人,“你是不是姓晏?”
晏峰抓緊門把,想關門又不敢,“嗯。”
保鏢又問,“你爸媽呢?”
“沒在。”
保鏢直接進屋,“打電話,叫他們立馬回來。”
晏峰完全不敢二話,跑回房間,掀開被子拿出他手機,手抖著退出影片,直接撥趙惠林電話。
——
“現在不能起訴?”趙惠林一臉不理解,“憑什麼不能起訴啊,我養了晏鶴清13年,他說跑就跑了,這告到哪個法院都是我有理!”
律師都無語了,“你養子才18剛成年,還在讀書,你和你丈夫都是壯年能賺錢,沒有喪失生活能力,達不到要贍養費的階段。”
趙惠林不滿,“我養他多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我不管什麼法律,你就給我寫,過完年我就要告晏鶴清!”
律師拿出合同,“告也行,但先說好,我沒把握贏,律師費你得先付一半。”
聽到要錢,趙惠林有些肉疼。
但上次晏鶴清真的嚇到她了,什麼家庭暴力,虐待,她跑去問衚衕的小律師,小律師說確有先例,她就覺得小律師不夠專業,重新接觸了一個據說專打贍養費的律師。
還有490萬呢!
她絕不讓晏鶴清獨享!
趙惠林剛要討價還價,手機響了,一看是晏峰,她眉開眼笑接通,“兒子……”
剛開口,晏峰就小聲打斷她,“媽你快回來!有兩個男人找你們,我一個人好怕!你快回來!”
趙惠林電話都沒掛就走了。
律師無語收起合同,什麼人啊,40多歲就來打贍養費官司。
律師家離晏家並不遠,趙惠林一路急匆匆跑得飛快。
晏鶴清也剛下車,碰見趙惠林跑進小區,他戴上帽子口罩,壓低帽簷,不緊不慢跟上。
晏峰是趙惠林的命根子,她跑得氣喘吁吁都沒停,一路狂跑到家。
進屋,晏峰捏著手機,乖乖站在牆,而兩個穿著風衣的高大男人坐在沙發上,趙惠林上前抱住晏峰,警惕盯著保鏢,“你們想幹嘛!”
保鏢見只有她一人,皺眉起身,“你男人呢?”
趙惠林狐疑道,“他沒在,你們是找他?”
“你能做主一樣。”另一個保鏢頻頻看手錶,怕陸牧馳等發火,他開門見山說,“你們事沒辦成,我老闆的十萬塊,吐出來吧。”
趙惠林聽到十萬塊,心頓時猛沉,她慌張起來,“你老闆……是陸少爺?”
保鏢點頭,趙惠林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
那十萬塊早花沒了。
她自己買了個包,晏勝炳拿去幾萬說是和朋友做生意,剩下的錢,他們這片分到的學校不行,明年晏峰小升初,她下血本聯絡了一個私人初中,光報名費就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