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後院。
二十來個女人站在院子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忐忑與驚慌。
不過有句話李有貴沒說謊。
這些女人模樣都很標誌,有不少甲等姿色的,而且從她們的舉止端儀來看,大多都是出自有規矩的人家。
“都站好了,給新東家行禮!”
李有貴呵斥了一聲。
女人們乖巧的站成一排,任由面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隨便打量。
有些臉皮兒薄的,下意識羞紅了脖子。
“奴家,見過郎君……”
女人們低著頭行禮。
也有那幾個膽子大的,抬眼偷瞄著曹安,不由得驚訝起來。
這少年看似穿著普通,可竟一口氣買了這麼多官妓……想必也是某家權貴的衙內吧,買她們來就是為了私慾。
可他看著,最多不過十七吧?
這個年紀就……
不過少年郎看著也挺標緻,若是能……
“咳咳!”
曹安被這些嬌媚的眼神盯得發毛,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買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在心裡腹誹主家的!”
女人們被看穿了心思,慌忙低下頭。
“某新開了一家青樓……”
曹安壓下了嘈雜,直奔主題:“所以,你們應該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了吧?”
女人們默不作聲。
她們皆是官妓出身,本也就習慣了這種勾當。
可習慣了是一回事兒,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如此赤裸的講出來,還是讓人羞紅了臉,更讓人羞恥、憤怒。
“郎君……”
一女子有些嗔怒的站出來,道:“奴家在教坊司時,只是陪客人唱曲兒、喝酒,並不做那等事!如果您要是強……”
青樓裡的女人也分很多種。
有些的確是只陪酒、唱歌,並不侍奉床笫之事,這種妓俗稱——清倌人。
“可是你們的賣身契在某手裡。”
曹安斜著看了眼那女人,語氣淡漠:“你若不願聽從某的,牆在那邊……”
“……”
女人茫然的看著曹安,臉上掛著驚慌。
“還有你們……”
曹安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覺悟,冷冷盯著面前這些嬌滴滴的女人:“有不想聽從某的,或是要以死相逼的……現在可以開始了。”
眾人頓時寒蟬若驚。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孱弱的少年,心腸竟這般狠辣。
他完全沒有要哄勸這些官妓的意思,甚至還要眼看著她們尋死!
滿院的女人,皆無再敢說話的。
曹安消瘦的臉上,滿是不屑,“怎麼,又怕死了?”
他盯著那站出來的女人,抬手用指尖緩緩劃過她的脖頸。
“長得不錯……身材勻稱、面板白皙,就連這小模樣,也是那麼的惹人憐愛……所以,你真的很想死嗎?”
女人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眼圈頓時就紅了。
“不要跟某來‘尋死覓活’的那一套,不好使!”
曹安不再理她,看向眾官妓們,冷道:“你們要是真想死,就不會在教坊司裡待這麼些年!某也不管你們心中有多少冤屈……進了這個門,就得聽某的話!”
“嗚……”
女人許是降不住這樣的低壓氣氛,‘噗通’跌坐在地上,掩著面、崩潰大哭。
“聽懂了嗎!”
曹安猛地吼了一聲,女人霎時止住了啼哭。
“奴家聽懂了。”
院中女人紛紛壓彎了腰,再無人敢抬頭。
曹安這才緩和了臉色,冷聲呵斥道:“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誰特麼慣的你們這些毛病?”
一句話,滿院子的女人哭了大半。
也不知是委屈,還是被擊穿了內心……
旁邊,李有貴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
他有些不自然的扭頭看向常春:“你家郎君平時就這樣嗎?這……太狠了些吧?他雖沒有打罵這些官妓……可他那些話,卻比刀子還要狠啊!”
“某……”
常春默默看著曹安那消瘦卻挺拔的背影,嘆了口氣。
李有貴愣道:“你嘆氣作甚?”
“郎君給某留臉了啊……”
常春臉上帶著羞愧,喃喃自語:“若是他昨日,當著小公爺的面……某便是不羞死,也得愧疚死!”
人有軟肋,一觸即潰。
這些官妓的軟肋,恐怕就是心裡那些為數不多的倔強了吧。
可今天,曹安把這最後的倔強,也擊潰了……
常春默默搬來了一把椅子,又為曹安倒了茶水,這才恭敬的站在他身後。
曹安大刺刺的坐下,絲毫沒有客隨主便的覺悟。
“老李。”
他招呼了一聲。
李有貴下意識就湊了上來,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
“樂師呢?我這兒有幾首新曲兒……趁著人都齊,讓他來幫著改改。”
不多時,一位身著長褂的男子過來。
“小人葉守元,見過曹公子。”
他雖自稱‘小人’,但言語中卻帶著幾分高傲的矜持。
這便是文化人的‘清高’吧?
樂師這個行當雖屬下九流,但能被李有貴高價請來的,自然有矜持的資本。
“我這兒有幾篇詞曲,你看一下如何改動,才能更貼近汴梁人的喜好。”
葉守元接過詞稿,下意識愣了。
蘭亭序?
“不對,這不是蘭亭序……”
他皺起了眉頭,喃喃道:“這首詞雖沒了原詞的深度,但卻更加淺顯易懂,更能讓普通百姓所接受!”
“這……”
葉守元看向曹安的眼神逐漸震驚。
後者目光淡然,隨口道:“某閒來無聊寫的,你看可用改動?”
“只有幾處用詞略微孤僻,稍稍改動即可。”
葉守元不再矜持,恭敬的作揖道:“曹郎君,這首詞既新穎別緻,又不失典雅大氣……小人佩服。”
這下換成曹安矜持了。
他一副不屑於出手的模樣,淡淡道:“某不善譜曲,所以這些事情還得你來……我先哼唱一遍,你且記住了。”
“曹郎君請!”
葉守元更加恭敬了,彎腰站在一旁,滿臉的認真。
在他看來,曹安的這種矜持,恰恰就是給自己留了臉面……
若他詞曲皆弄好了,那還要某這個樂師作甚?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
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