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外傳來一聲爆喝。
周圍看客被粗暴的推到兩旁,十多個手持木棍的家僕,凶神惡煞的衝了進來。
“曹安,果然是你!”
家僕身後走過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錦袍玉帶好不富貴,一看就是那種頂尖權貴家的衙內。
曹安咧嘴笑了,很是自通道:“就知道你會來。”
“你他孃的一回來就搞事情,我能不來麼?”
少年沒好氣的白了眼他,上前道:“聽說你收起保護費來了?這TN的是得多窮啊?丟不丟人?”
曹安冷笑著回了一句:“全家都死了,我還在乎丟人?”
“什麼?!”
少年滿臉驚駭。
曹安則是無比平靜的道:“上月,家祖被太后二次貶謫至房州,行至襄陽時突遇賊匪,曹家上下二十七口盡喪!只有我,失足掉下懸崖活了下來。”
賊匪?
少年只是沉思了一瞬,便冷聲問道:“楊懷敏呢?”
楊懷敏是負責看送曹利用上任的宮中宦官,屬於太后劉娥的身邊人。
曹安嘴角勾起一絲玩味,冷笑道:“楊內官受了賊匪一箭,這會兒估摸還在襄陽‘養傷’呢吧?”
“不過曹家被滅門的奏疏,應該早就進京了。”
少年止不住臉上的驚愕,失聲道:“既然奏疏已經進京,為何……”
可說到一半兒,他又驀然了。
顯然,這是朝中不想此事擴大化,所以才強壓了下來,否則一代宰輔被賊人殘殺,這事兒怎麼可能沒風聲?
而且,從曹安那雙冷眸中就不難看出,此事絕對有情弊!
“所以,你才偷偷回了汴梁?可你又為何……”
少年想問曹安為何如此張揚,可話說到一半,又忽得後知後覺。
他脫口而出:“你是為了自保!”
曹安沒說話,只是眸中冷芒更甚了些。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走。”
“等等。”
曹安淡淡道:“還有點事兒沒解決清楚。”
“什麼事兒?”
少年看向了李三兒那幫潑皮,曹安也同時看向了他們。
“某……”
李三兒臉上露出一抹驚慌,下意識就想跑。
眼前這個錦衣少年他可是太清楚不過了……
楚王趙元佐之子——趙允升!
提起楚王或許大多都不熟悉,但大宋第一作死王,非他莫屬!
當年太宗重陽設宴,未召趙元佐參加,這貨竟然一氣之下火燒了集英殿……
若不是礙於是親生的,趙老二險些將這逆子給嘎了。
趙允升作為楚王嫡子,就很好繼承了老爹的優良基因,屬於汴梁城內人見人怕的宗室紈絝。
但也正應如此,當初真宗無子,趙允升才僥倖逃過了一劫。
楚王府雖說比不得其他郡王府勢大,但拿捏一個李三兒……
“小……公爺,某……某不是有意的。”
李三兒很爽快的跪了,低著頭戰戰兢兢道:“是有人給了小人錢財,令小人……”
“住口!”
趙允升眼皮跳了一下,連忙吼住了李三兒,吩咐道:“將他帶回去審問,那些嘍囉也一併帶回看管!”
“不關我們的事兒啊!”
“小公爺饒命……”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小公爺!”
一時間,潑皮們哀嚎遍野。
……
西市、某家酒肆。
趙允升嚐了口劣質黃酒,咂咂嘴道:“嘖,就不能挑個好地方麼?樊樓那麼多酒樓,能花幾個錢?”
“就這個,愛喝不喝。”
曹安一口飲盡杯中酒,胸中頓感通暢。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路上,八百里的行程,硬是走了半月才到。
其中艱辛,真不足外人道也!
趙允升不再去碰那隻酒碗,“說吧,你想幹什麼?”
“報仇!”
“可如今掌權的是太后……”
“劉娥只是作俑者,主謀卻是楊懷敏!”
曹安毫不忌諱的說出了當朝太后的名諱,又冷眼看向窗外:“楊懷敏圖謀曹家資產,一路上三番五次逼迫、折辱某的家人,祖父與他翻臉後,沒多久曹家便招來了殺禍。你覺得這是偶然嗎?”
“可你沒有證據。”
趙允升神色尤其淡然。
身在權貴家,就沒有一個是傻子的,那些爾虞我詐、陰謀詭計,便是聽也聽會了。
如果曹安有證據,他就不會以這種方式進城了。
“所以,眼下某得先活下去……某越是鬧得歡,那些人就越是投鼠忌器。哪怕是太后,也同樣擔不起這個‘殘害朝臣’的罪名!……這種時候,誰來沾邊某,誰會被認為是曹家滅門的主謀……”
曹安看了眼門外的羅漢忽然笑了。
趙允升也聞聲看去,不屑道:“就靠他?”
曹安自通道:“是他靠某。”
“難道你真打算靠這種方式活著?臉不要了?”
趙允升眉頭擰成了疙瘩,“曹家怎麼說也是勳貴,你這麼折騰,算什麼?”
“當日某跌落懸崖後,僥倖撿回一命……從那時起,以前的曹安便已經死了!今生的曹安只想好好活著。”
“靠打家劫舍活著?”
趙允升實在不能理解曹安的想法,“你之前這麼做我能理解……這是想要太后和背後那些人投鼠忌器,不再敢明目張膽的對你下手。可你這鐵了心要當流氓……兄弟,你咋了?”
曹安玩笑道:“潑皮亦有他們的生存法則,只要掌握這個法則,並很好的發展下去,說不定哪天某便是大宋第一潑皮了!”
這世界從不是非黑即白,只有恰到好處的灰色,才能永恆存在……
“需要我做什麼?”
太后掌權後,各家宗室權貴們風雨飄搖,許多自保都尚有不足,哪裡還顧得上旁人?
可趙允升依舊惦念著往日情分,毫不猶豫道:“我能幫你的不多……門口那兩個是我父王留下來的貼身護衛,忠心自不用說,給你了。”
曹安也不客氣,舉杯碰了下趙允升面前的酒碗,笑道:“某也不白佔你便宜。等某這邊弄起來後,給你三成純利。”
“嘁,你還真是大方。”
趙允升自然看不上曹安這種勾當的買賣,“潑皮不是那麼好當的,當心哪天被人家打死……老子可不管給你收屍。”
“放心,老子肯定比你活得長。”
“滾滾滾,看見你就鬧心!”
小酒肆裡,兩個少年迎著餘暉對飲,沒多久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