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陽光透過發黃的窗簾縫隙，正巧照在程宇亂糟糟的劉海上。
他翻了個身想躲開這惱人的光線，膝蓋卻撞到床尾堆著的三箱泡麵，包裝袋摩擦的沙沙聲裡混著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從床上滾下去了。
“又是老鼠？“程宇揉著眼睛撐起身子，卻在看到地板上那個發著藍光的小球時瞬間清醒。
乒乓球大小的金屬球懸浮在離地十厘米處，表面流動的熒光像是裹著銀河，把他掉了漆的球鞋都映得發亮。
他蹲下來用晾衣架戳了戳小球，“最新款整蠱玩具？
李浩那傢伙又...“話音未落，小球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鑽進他眉心。
程宇踉蹌著跌坐在床沿，耳邊炸開機械音的同時，牆上的黴斑突然扭曲成熒光數字。
【繫結成功！
當前任務：24小時內消費100萬元（0/1000000）】
“見鬼了！“程宇抄起枕頭砸向牆壁，被震落的牆灰簌簌落在去年雙十一囤的抽紙箱上。
他盯著手機銀行突然多出的七位數餘額，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鎖屏照片裡林曉挽著西裝男人的畫面在顫抖的指尖下忽隱忽現。
三個小時後，程宇站在“雲頂閣“鎏金招牌下，黑色衛衣袖口還沾著泡麵湯的油漬。
旋轉門裡飄出的香氛氣息讓他喉頭髮緊，隔著玻璃都能看見水晶吊燈在深褐色大理石地面投下的碎鑽光斑。
“先生需要幫助嗎？“穿著三件套西裝的張經理踱步過來，目光掃過程宇洗得發白的帆布鞋，嘴角禮節性的弧度紋絲不動，但藏在身後的右手已經朝保安比了個等待手勢。
程宇摸到口袋裡冰涼的銀行卡，前臺小姐胸牌反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要個能看到江景的位置。“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像是從某個被遺忘的深井裡打撈上來的。
“真巧啊程宇。“熟悉的香水味混著這句話飄過來時，程宇正盯著選單上四位數的前菜發怔。
林曉挎著鱷魚皮鉑金包站在卡座邊，新做的水晶甲輕輕叩擊著桌沿，“聽說你上個月把遊戲賬號都賣了交房租？“
張經理的皮鞋悄無聲息地轉了個方向。
程宇感覺到後頸滲出的薄汗正順著脊柱往下滑，手機在褲袋裡震動，系統倒計時顯示著【18:29:47】，鎖屏照片不知何時變成了燃燒的鈔票動畫。
“麻煩先來瓶82年的拉菲。“程宇把選單豎起來擋住林曉探究的視線，燙金封皮在他掌心留下潮溼的摺痕。
當侍應生捧著酒單小跑過來時，他瞥見張經理突然變得殷勤的眉眼，突然想起上週冒雨給這個商場送外賣卻被保安趕走的那個雨夜。
林曉塗著楓葉色唇膏的嘴角剛要揚起譏誚的弧度，程宇已經翻開主選單，那些帶著法文字尾的菜名在眼前連成跳動的光斑。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銀行卡邊緣，系統突然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炫目的煙花特效——正中央的倒計時數字突然變成了霓虹粉色。
程宇的指尖懸在燙金選單的“時令珍饈”欄目上，張經理熨燙筆挺的西裝前襟已經快要蹭到他手肘。
當“澳洲水晶龍蝦”幾個字從唇間滾落時，侍應生鋼筆尖在點單紙上洇開一小團墨漬。
“您是說……整隻嗎？”張經理的領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他屈起的食指關節正巧擋住腕錶上跳動的數字——這位客人進店後三十二分鐘，他的態度完成了從警惕到諂媚的完美進化。
程宇剛要開口，香奈兒五號的味道裹著高跟鞋的脆響破空而來。
林曉挎著的中年男人西裝口袋裡插著紫羅蘭方巾，袖釦在吊燈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她新接的睫毛在眼瞼投下蛛網般的陰影：“親愛的你看，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連星巴克都喝不起的……”
“松露要白霜季的，鵝肝記得配伊比利亞火腿。”程宇突然抬高聲音，指甲掐進掌心才壓住顫抖。
系統適時在視網膜投下一串跳動的金幣特效，當他念出“羅曼尼康帝”時，張經理後撤半步的動作活像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
林曉的笑音效卡在喉嚨裡發出古怪的氣音。
她男友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正盯著程宇腳邊磨損的帆布鞋帶發呆。
後廚方向傳來冰桶與水晶杯相撞的叮咚聲，某個侍應生小跑時帶起的風掀動了林曉的裙襬。
“程先生需要試酒嗎？”張經理躬身的角度讓程宇想起上週在快遞站彎腰撿包裹的自己。
深紅酒液注入醒酒器的潺潺聲裡，他突然發現林曉鼻尖浮粉下的雀斑比記憶裡淡了許多——原來那些需要他熬夜做遊戲代練才能買得起的護膚品，真的會改變些什麼。
當第五道主菜銀質餐蓋揭開時，系統突然在耳膜深處敲響編鐘。
程宇眼前炸開全息煙花，藍色光幕上滾動著【當前進度：97,850/1,000,000】。
他叉起半塊松露的手頓了頓，奶油泡沫順著鎏金餐盤邊緣緩緩下滑。
“再來十瓶剛才的紅酒。”程宇舔掉虎口濺到的醬汁，瞥見林曉正用手機偷拍自己。
閃光燈亮起的剎那，張經理已經捧著POS機出現在桌邊，褶皺堆疊的笑眼裡映著跳動的數字——這頓午餐的金額，抵得上他上個月被剋扣的全部加班費。
信用卡劃過卡槽的瞬間，程宇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但當“支付成功”的提示音與系統清脆的【叮】同時響起時，某種陌生的戰慄順著尾椎竄上後腦。
林曉男友的方巾不知何時蔫成了抹布，而她本人正用美甲摳著鱷魚皮包上的鱗片。
“這是本店貴賓卡。”張經理九十度鞠躬時，後頸堆積的皺紋裡還夾著早上沒擦淨的髮膠。
程宇接過嵌著碎鑽的黑卡，突然想起上週被這家店保安攔在門外時，雨水順著外賣箱縫隙滴進球鞋的冰涼觸感。
旋轉門將空調房的冷氣與蟬鳴切割成兩個世界。
程宇站在四十度高溫裡，看著手機銀行又暴漲的餘額輕笑出聲。
柏油馬路蒸騰的熱浪扭曲了遠處購物中心的玻璃幕牆，櫥窗裡模特身上的絲綢領帶正在反光，恍惚間化作系統跳動的倒計時數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