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所有人都知道,鎮北侯世子沈行安養了一個貌美如花卻來歷不明的外室。
她用盡狐媚手段,迷得沈行安不願娶妻。
以至於鎮北侯求到了皇上面前,為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下旨賜婚。
沐晴雪是在春日宴上得知沈行安要另娶她人的訊息的。
陽春三月,京中大家貴族齊聚南山賞花,熱鬧非凡。
沐晴雪坐在桃花樹下,用去年冬天採集的梅間雪水煮著沈行安最喜歡的八寶茶,等待他來赴約。
沈行安如約而至。
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明豔動人的姑娘。
當朝太師的嫡女,杜凌香。
“沐晴雪,皇上已經下旨為我跟沈行安賜婚了,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今日只要你按照規矩,恭恭敬敬的給我跪下敬茶,我便允你入府。”
“但進門之後,你必須安分守己,不許將那勾欄做派帶進府中,否則我定會把你打殺出去!”
杜凌香鄙夷的看著沐晴雪,端坐在桌旁,已然是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
沐晴雪沒有理會她,只是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沈行安,“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沈行安下意識的避開了沐晴雪的視線,聲音帶著幾分歉疚,“晴雪,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了,我跟杜小姐三個月後完婚。”
“我已經跟杜太師言明,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他同意大婚之日讓你跟杜凌香一起進門,允你平妻之位!”
呵,平妻?
沐晴雪嗤笑。
說的倒是好聽啊!
平妻與正妻不分大小,可杜凌香這態度,分明是把她當妾!
否則杜凌香又怎麼可能當眾讓她下跪敬茶?
沐晴雪眸色晦暗,“沈行安,三年前,是你說對我一片痴情,非我不娶,更是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我才拜別了師父隨你來的京城。”
“如今,你是要違背誓言了嗎?”
沈行安蹙眉,把玩茶杯的手指頓住,終於抬了頭,“若是抗旨不尊,是殺頭的罪過。”
沐晴雪反唇相譏,“你發誓的時候說過,若是違背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行安神情難堪。
不等沈行安再開口,杜凌香已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指著沐晴雪怒道:“你一個不知廉恥的鄉野村婦,難不成真以為自己能做鎮北侯府的當家主母?”
“如今能讓你進門,已經是開了恩,你莫要不知足!”
沐晴雪不理會她,只看向沈行安問道:“你也是覺得我該知足,是嗎?”
他附和道:“你在山野之中長大,不懂世家之間的人情往來,亦是不知道如何掌家。成婚之後,府中事情交給凌香,你可以繼續研究醫術……”
“呵,你還真是為我著想啊。”沐晴雪譏諷的打斷了沈行安的話,心中頓頓的疼。
她確實不懂世家之間的人情往來。
但是,當初是沈行安說不在意門第,一定會娶她。
現在沈行安卻反過來嫌棄她?
呵,真是可笑!
沐晴雪強忍著噁心,端起了茶杯。
沈行安見狀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眸中浮現出一抹喜色。
他就知道,沐晴雪捨不得他。
杜凌香鄙夷的撇了撇嘴,暗罵沐晴雪看著好像多有骨氣是的,到頭來還不是舍不下這侯府的榮華富貴。
日後她定要把沐晴雪死死地拿捏住。
杜凌香越發挺直了脊背,只等沐晴雪跪下敬茶。
孰料,沐晴雪竟是將一杯茶,直接潑在了沈行安的臉上。
尖叫聲四起,梅花清冽的香氣瀰漫開來。
沐晴雪嘲諷道:“沈行安,你莫不是以為,給我這個平妻的身份,我就要對你感恩戴德吧?”
“我沐晴雪不屑於跟背信棄義之人為伍!從此刻起,我們恩斷義絕!”
言畢,沐晴雪決絕的拂袖離去。
沈行安擦了一把臉上的茶水,眸中浮現出慍怒之色。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沐晴雪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他留。
沐晴雪果然是如同他母親所言,粗鄙又沒規矩,毫無作為宗婦的基本修養!
若真的是讓她做了自己的正妻,她日後怎麼能夠撐得起鎮北侯府?
思及此,沈行安心中的歉疚散去,眼神越發堅定了。
“沐晴雪,你不要任性!”
三年前沐晴雪決定要跟沈行安一起回京的時候,沐晴雪的師父不同意。
在沐晴雪的堅持之下,師父憤怒的跟她三擊掌,斷絕關係,將她逐出師門。
當時沈行安發誓,一定會一輩子都對沐晴雪好。
可現在,沈行安看著沐晴雪的背影,勾起一抹冷傲又篤定的笑。
離開他,沐晴雪哪裡還有容身之處?
沐晴雪如今使性子,但遲早要向他低頭的!
沈行安的聲音帶著森然冷意,“今日我允你平妻之位,已經是聖上跟杜太師體恤。你若是不識抬舉,日後想進門,便只能做妾了!”
只是,沐晴雪的腳步並未停留。
“行安,沐姑娘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你不去哄哄?”
人群中,一位身穿寶藍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過來。
正是國公府的小公爺,靳周揚。
他跟沈行安算是發小,平日裡沒少一起玩樂,與沐晴雪有過數面之緣,亦是知曉沈行安跟沐晴雪的感情經歷。
“哄?”沈行安冷聲道:“她這般沒規矩,我豈能慣著她?”
“她若是想進鎮北侯府的門,就該過來向凌香敬茶,向我賠罪。”
“鎮北侯府可容不下沒規矩的宗婦!”沈行安眼角的餘光,看向了身旁的杜凌香。
這話是說給沐晴雪聽的,亦是在敲打杜凌香。
他希望大婚之後,杜凌香跟沐晴雪和睦相處,決不能拈酸吃醋,擾的家宅不寧!
……
沐晴雪是從南山走回來的。
大半日的路程,她走的雙腿疼痛麻木。
身體的不適似乎減弱了她心頭的痛意,也讓她想好了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沐晴雪用了不到一刻鐘,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
沈行安送她的珠寶首飾,華麗衣裙,她全都沒碰。
藥廬裡,她研製的丹藥,通通打包。
然後沐晴雪踏著月色,揹著沉甸甸的包袱,離開了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宅院。
夜半時分,沈行安回來了。
他一身酒意,踉踉蹌蹌的進了院子。
看著主屋裡透出的燈光,沈行安得意的輕笑了一聲。他就知道,沐晴雪捨不得離開他。
她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不依靠他,還能去哪兒?
今天事出突然,沐晴雪有氣,他能理解。他一會兒在哄一鬨,沐晴雪就消停了。
沈行安接過小廝手中的食盒,徑自推開了門。
“晴雪,我給你帶了飄香樓的玫瑰餅。你給我煮一碗醒酒湯來,還有養胃的丹藥,我今日……”
“世子,您回來了?”正在打掃的侍女連忙上前行禮。
她低垂著頭,不敢看沈行安的表情,訥訥道:“養胃的丹藥……都被沐姑娘帶走了。”
“帶走了?”沈行安愣住,“晴雪人呢?”
沈行安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感覺酒已經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