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新海市火炬路,城中村一處自建房中。
此時,新海市刑偵大隊大隊長王響站在這建築內,他看著周圍的畫面陷入深深沉思。
這裡是哪?
剛才說了,城中村的自建房,房屋結構簡單單一,和別處的沒什麼區別。
唯一不同的是......
臭。
沖天的臭味!
稍不注意,下意識喘息一口,那股臭味都會直鑽大腦,讓人眼前一黑,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是‘嗡嗡’,不斷盤旋高飛的蒼蠅。
原本白潔的牆面此時早已被一股褐色痕跡侵染,王響知道,這是人血乾涸所留下的痕跡。
而沾粘在牆上的東西.......
則是人肉。
不只是牆。
天花板、電視機、地板、懸掛的風扇、桌子......
整間客廳彷彿身處地獄,入眼皆是血腥,身旁盡是乾涸的碎肉塊!
王響蹲下身。
他用那戴著手套的手輕微撫摸腳下的的地面。
5月27號早,警方接到報案時趕到案發現場,王響走到門前,看到一隻眼躺在地上,從下往上,在陰暗中,透過門縫死死盯著自己。
而這,就是當初那屍體所在區域。
一具屍體?
不......
王響起身,環視周圍看去,看著這被人體碎塊,看著這到處都是鮮血的房間,看著那些無法被清理的碎肉塊。
五具屍體......
整整五具屍體!
“五條人命......”
王響呢喃一句,隨後推開主臥的門,他看向床邊,看著那白潔的被褥,此時沾染上未知液體,隨後乾涸,散發著腥臭,以及地上那攤粘液。
這裡是主臥,一家之主和其妻子所住的房間。
27號早,王響推開門,看到了一幕極其血腥的畫面......
一家之母死了。
對方身穿內衣,在床上死不瞑目。
她的肚子被剖開,就像在豬皮上劃出一道裂縫。
內部如水一樣流出,順著被褥緩緩流淌在地面。
紅的、黃的全從破了口的肚子湧出,堆積在地面,緩緩暈開。
當時王響稍微撥開傷口,向內看了一眼。
裡面差不多空了,肚子只是被骨架支撐著,但也凹陷進去,像一個癟了的氣球,只不過是人皮氣球。
對方腹部,脖頸,面部多處存在傷害,死的不能再死。
“噠噠噠~”
王響走了出去,他又推開另一扇房門。
這是家庭裡孩子所住的地方。
一對雙胞胎兄弟的住處。
26號晚被敲門引誘出,隨後在客廳慘遭殺害,用身體為染料,給房屋裝修一番。
而另一扇房間裡住著老人,被推門而入,隨後在臥室內殺害。
一夜......
五條人命!!!
兇手和死者究竟何仇何怨?
能讓對方下此殺手,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把‘斬草除根’做到了底!
案件一出......
市局震動,省裡直接將目光挪到這邊,甚至準備接管這起案件直接由省廳構建的專案組來查詢。
為何現在省內專案組沒來?
因為......
“嘟嘟嘟~”
電話聲響起,打斷王響的思考,他掏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人,隨後撥通。
一接通,那頭便傳來一道聲音。
“老大,精神病院的胡主任來了,對方正在大隊內等待您。”
王響一愣,隨後眼前一亮。
“好,讓他等著,我馬上回去!”
言罷,王響立馬結束通話電話,走出房門,隨後坐上警車,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為什麼專案組沒接管?
因為,案件破了。
不,不對,案件沒破,或者說,案件陷入到了一個臨近破案,但卻無比詭異,更讓人驚悚的畫面!
什麼畫面?
在27號那天,刑偵大隊對案件展開封鎖、偵查,承諾儘早將兇手抓捕歸案開始。
而警方不負所望,在72小時的黃金偵破時間中,僅僅花費三小時,就鎖定了嫌疑人。
王響等人根據案發現場的種種線索,從受害者和兇手毆打爭執期間,死者孩子指縫殘留的血肉,又或是現場的血印腳步。
甚至是兇器上的指紋,乃至案發現場所出現的爭鬥痕跡,都無一例外的指向......
父親!
現場唯一存活的人!
也就是說,這起滅門慘案,兇手正是他們的親人,是孩子的父親,妻子的丈夫,老人的女婿。
一個男人,殺害了全家老小,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
並且還是在沒有絲毫殺人動機的情況下......
雖然很難以置信,可弒親案也有,按理來說,這時候就能結案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案件詭異起來。
犯罪嫌疑人,也就是父親......
對方說死者不是自己殺害的!!!
沒錯,儘管案發現場沒有其餘人出現的痕跡,找出的鐵證線索也指向對方,甚至身上還有打鬥的痕跡!
但,對方說自己不是兇手!
起初,警方認為對方是嘴硬,不撞南牆不回頭。
於是,市局向省廳申請,借調來‘測謊儀’這種先進儀器,想要戳破謊言。
不過結果卻讓所有警察和沉默。
對方......
沒有說謊。
對方或許真不是兇手!
可所有線索都指向對方,詢問對方26號當晚的事,對方又表示自己不知道,早就睡著,但案發現場那種凌亂程度發出的聲音絕不是一個人能安心睡下的!
並且睡覺房屋中,自己妻子就在身邊被殺,如此動靜,他若真在睡覺能安穩睡著?
真以為誰都是櫻花片裡熟睡的丈夫?
且機械不會說謊。
不管是微表情,還是機械,都顯示對方沒有說謊!
他殺了人,但卻不知道是自己殺了......
還是說他本身就不是?可那無法偽裝的鐵證線索怎麼解釋!?
案件到了這,所有警察腦子原地宕機。
如果不是他,那兇手是誰?
如果是,對方如何躲過的測謊儀和專業警察?
“唉,市局太急了,還沒來得及審查清楚就透露出資訊。”
車上,王響嘆了口氣。
所有線索指向嫌疑人的時候,市局迫於壓力,迫於市民的輿論,便提前公佈了一些訊息,雖然沒直接表面,但在那幫記者的描繪下,卻成了警方已然抓到兇手!
可沒多久案件就出現了這種詭異畫面,輿論讓公佈,他們如何公佈?
王響是個正直的人。
他和自己市局的老大一樣,有職業道德,沒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不會給一個嫌疑人定罪!
於是,現在壓力甚至比沒抓到人的時候還大!
思考間,王響已經駕駛著汽車回到了刑偵大隊。
一下車,他便急匆匆奔著某地走去,不過還沒走多久,邊上的身影便喊住了他。
“老王,我在這!”
王響腳下停住,扭頭看去,卻見喊自己的人是個身穿藍色格紋襯衣,繫著腰帶,身材發福的男人。
看到這人,王響心算是安穩了下來。
“老胡,麻煩你了。”
這人是青山精神病院,心理諮詢與治療科的主任,老醫生了。
從對方發福的大肚子,那扎進褲子裡的衣襬,以及手裡的保溫杯和地中海髮型,就知道這個男人...強的可怕!
沒錯。
王響懷疑犯罪嫌疑人的精神有問題,所以才會造成這方面的情況。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他直接請精神科主任來看便是。
“不麻煩。”胡威笑了笑,和對方往審問室的方向走去。
王響沉思片刻,他擰起眉頭,“這世界上真有這種,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的精神病嗎!?”
胡威頓了頓,隨後略微沉思,開口道:
“有,我曾經聽過一個理論,那便是人體的思維其實並不完全唯一。”
“可能一具身體存在多個思維意識,我指的不是兩個,而是十多個,二十多個!”
“嗯,彼此可能會記憶互通,也可能是完全獨立的記憶庫。”
“就是不知道具體的病症......”
王響愣在原地。
一具身體,有多個思維意識!?
這得亂成什麼樣?
馬蜂窩也不過如此了吧!
“至於眼下這人......”
胡威看著眼前的審問室,他頓了頓,“我得現看。”
言罷。
他便推門進入。
“吱~”
門開了,隨著幅度的增加,陽光也從縫隙射入屋內,映在一個滿臉茫然,老實的男人臉上,他下意識抬起手遮擋,露出手上的鐐銬。
屋內還有兩個警察,見此下意識起身。
王響沒跟著進去,他看著胡威進入,隨後自己主動關上門。
胡威做在椅子上,從包裡掏出筆記,右手持筆,隨即挑眉,看著面前男人。
男人長得很平庸,幾天沒刮鬍子看起來有點邋遢,眼神渾濁,面板粗糙,手指粗大厚重,佈滿繭子。
整個表情較為麻木。
“周成是吧?”
“是我。”看著面前隱隱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胡威,周成頓了頓,張開發澀的口腔,“您是警方找來的醫生嗎?”
不等胡威回答,周成又道:
“我病了?”
胡威點點頭,“我確實是醫生,但你病沒病我不知道。”
“接下來我問你答。”
周成那麻木的表情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意。
“好。”
“第一個問題,您是否感受過......時間的斷層?”
......
鑑定心理的速度一般並不慢,不過胡威卻用了近乎一小時的時間。
“啪!”
門關了。
胡威從審訊室內走出,他表情凝重,王響迎了上來。
“如何,周成有沒有精神類疾病!?”
王響神態焦急,眼中急切的看著胡威。
這人已經讓警方愁的頭快炸了,眼下就只靠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答覆!
胡威頓了頓,他看著手上的紙張,陷入沉思。
好半晌,他才搖著頭,緩緩開口。
“這人......我檢測不出來。”
檢測不出來?
意思是懷疑有,但卻不知道具體情況,無法鑑定和證明!?
王響滿臉錯愕。
胡威可是新海市權威的精神病醫生,國內前幾批對心理學進行研究的!
他若是鑑定不出來,那還有誰能鑑定!?
就在王響一臉愁容的時候,胡威沉思片刻,好似思索了半晌,再次開口:
“我倒是認識一個可能有能力能鑑定的,就是不知道你......”
“敢不敢用了。”
有能力的?
還敢不敢用!?
都火燒眉毛了還有什麼不敢用的!?
王響內心無比焦灼,急切的看著胡威,語速極快。
“誰!?”
“許村!”
胡威沉聲開口,思索片刻,又補充。
“我老師的關門弟子,我的師弟,心理系的天才,提出多個創新型心理概念,真正意義上促進心理學發展的人才!”
“人才!?”王響眼前一亮。
“只不過......”
說到這,胡威頓住了,他看著王響神色略顯複雜。
“只不過怎麼了?”王響疑惑。
“只不過他說自己連精神病都不是,怎麼可能真正瞭解精神病,然後......”
提起這師弟,胡威就顯得較為沉默。
“然後他真進精神病院了。”
“嗯,住了一年,今天早上剛從其他病院調到我那。”
“原本計劃是住半年的。”
“那為什麼住了一年?”
“半年前他要出來,然後出院檢測查出來他好像...真有點病......”
王響:......
這下,兩人都有點沉默了。
好半晌,王響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一狠心,咬牙道:
“麻煩幫我聯絡一下!”
精神病?
有得用總比沒的用好。
再差......
還會比眼下的情況更糟糕嗎!?
“好,我去聯絡醫院那邊,爭取最快時間取得對方同意後將其調來。”
胡威撥打了電話。
胡威結束通話了電話。
胡威沉默了,他腦子裡回想醫院傳來的訊息。
“事情好像......”
“出了一點小意外。”
王響:?
“什麼玩意?”
......
精神病院。
院長站在圍牆邊結束通話電話,他伸手一撥,將那被樹葉蓋住的洞找到。
一旁還有個鐵鍬。
鐵鍬上蓋著一本聖經,卻根本遮擋不住碩大的鐵鍬,院長愣是沒想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用這玩意蓋著。
他看了看不算高的圍牆,又看了看被破壞的綠植,最終陷入沉思。
有個實習醫生納悶。
“他為什麼不翻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