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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暮深不喜歡過節,也不喜歡那種熱鬧哄哄的場面。
特別是元旦、中秋、春節這些隆重又團圓的日子,他都寧願自己躲在一處地方矇頭睡覺。
他年幼就失恃失怙,還沒來得及感受闔家歡樂,就失去了倚靠。寄人籬下也好,流落街頭也罷,淺澹的眸子看過太多因為節日到來相聚而喜悅的一張張臉,他們寒暄著,歡呼著,雀躍著,高興著他並不能理解的高興。
許是看過太多不屬於他的熱鬧,趙暮深變得越發孤僻,就像是盛世燦爛下滋生的見不得光,最開始的羨慕渴望早已變成了不屑和嘲諷,他就像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冷眼旁觀著。
他是這樣的,溫面面不是。
她很注重儀式感,也很喜歡在特定的時間點做一些特別的事情用來銘記當下。趙暮深還記得第一次有除夕夜的概念,是他在恆彎的鐵皮房接到的一通來自她的電話。
那是他活了快十八年,第一次感覺到了節日的快樂。
後來大大小小的節日,他也願意配合她,至少有她在身邊時,那些被他萬分排斥的熱鬧好像也變得沒這麼不能忍。
黑暗的客廳裡,寂靜無聲,趙暮深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手上捻著根菸,眼神空洞的望著一處,在想他的小姑娘現在是不是正和家人守著電視機看晚會。
小平層別墅佔地面積不大,門前的花圃空蕩蕩的什麼也沒種,冰冷的金屬大門上連個紅色的紙屑都見不著,裡頭黑乎乎的,也聽不見什麼聲,在這個不平凡的夜裡就顯得格外冷清。
溫淺抱著懷裡的東西,深呼了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她側耳聽著裡頭的動靜,等了一會又按了一次門鈴,好幾秒後才聽見了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屋內的人緩緩朝門口走來。
門把手下沉的聲音,門緩緩開啟了,屋外草坪上的燈率先闖了進去,洩了一地霜華,趙暮深愣愣的看著門口的身影,在黑夜中明亮如星的眸子正含著笑意看著他。
“你怎麼來了?”趙暮深喉結上下滾了滾,身體很誠實的側身給她讓出了路,接過了她懷裡的那袋東西。
溫淺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客廳,伸手去摸牆上的燈,琴鍵樣式的水晶燈霎時照亮了冷冰冰的客廳,發出漂亮的光暈,也映照出了趙暮深不太自然的表情。
他把東西放在鞋櫃上,彎腰給她拿了一雙之前買的棉拖鞋給她換上,又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不好好在家陪家人,跑出來做什麼。”
溫淺抱住他的腰,將下巴抵在他身上仰頭看他,笑的燦爛,“來陪你呀。”
其實得多虧了張可欣發微信跟她吐槽,說趙暮深來她家吃個飯就沒影了,她幾乎想都不用想他會在哪裡,提上一堆東西就過來了。
趙暮深看著她跪坐在他新買的毛絨絨地毯上,從袋子裡拿出一樣樣吃的喝得擺在桌上,一邊叨叨著:“這是我媽包的餃子,三鮮和香孤肉餡的都有,這些是家裡的年貨,我順了一些過來。”
她興致勃勃的一一擺完,邀功似的望著趙暮深,然後看著他眸光幽深的走過來俯身親她,兩人額頭抵著額頭,趙暮深低沉的聲音道:“我這裡沒有電視。”
意思我連春晚都不能陪你看。
溫淺撲進他懷裡,兩人縮在沙發和茶几間的位置依偎在一起,他聽見她輕聲說,“沒關係,我就想陪著你。”
她知道趙暮深對節日的感知度很低,包括親情方面的澹薄,他可以偽裝的很好也很適應,但眼底不經意跑出來的涼薄預示著他對這些並沒有共鳴。
而剛剛開門的他,遠離著熱鬧和喧囂,冷冷清清只有一個人,看起來頹廢墮落,眉眼卻是很自然的放鬆著,彷佛黑暗和孤獨才是他的歸屬。
溫淺不介意這樣的他,甚至心甘情願陪他沉淪,她喜歡看真實的趙暮深,除了她沒有人看得到的那一面。
“那關燈你怕不怕?”趙暮深垂眸看她,壓著嗓子問。
“不怕。”
客廳又變回了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透著沒拉嚴的窗簾滲進來一點,足夠兩人能看清彼此臉上的神情。
“悶不悶?”趙暮深托起溫淺巴掌大的臉,看她長而翹的睫毛靈動的上下扇動著,總覺得她不該陪自己藏在暗黑的角落,她應該更喜歡熱鬧又歡快的場合。
溫淺搖搖頭,一瞬不瞬的望著他,“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他總是很平靜的回應她,剋制著自己的情感不外洩。
溫淺不滿意的湊了過去,“你能不能表達的真情實感一點。”
趙暮深輕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耳垂,問她怎麼才叫真實。
溫淺有些氣的鼓了鼓嘴巴,理直氣壯的控訴他,“你想我了就不要只問我節目好不,你不喜歡郭子嘉藉著社團接近我就不要只問我架子鼓好不好玩,你明明有衝動,為什麼不能對我坦白一點。”
小姑娘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卻還大著膽子去碰他那裡。
趙暮深微怔,捉住她作亂的小手,把她抱起壓在了沙發上,毫不避諱的把自己的慾望暴露出來,眸光卻沉靜如水,“我討厭郭子嘉,我討厭覬覦你的所有人,我甚至吃醋你崇拜曲意隨,我想你,想要你,想把你藏起來,想你全部的時間只屬於我。”
他說完,目光變得凌厲,帶著幾分強勢,一寸寸的逼近她,語速變得有些快,“那你呢,溫面面,你有沒有什麼想和我坦白的?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關於你的秘密,和陳盛聊的話題裡有沒有關於我的?你心裡到底藏著什麼不能告訴我的?”
溫淺被他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砸的呼吸有些難受,她咬了咬唇,偏頭想避開他燙人的視線,卻被他一把掐住下巴,他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只是淺眸翻滾著情緒。
溫情旖旎的氛圍被打破,誰都沒有說話,無聲的僵持著,兩人靠的很近,近的呼吸都在交織糾纏,溫淺閉了閉眼,有些難過,焦慮和不安冒了上來,她甚至有些心季。
手還沒捂到胸口,趙暮深已經把她拉了起來,動作很輕的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幫她順著氣息。
她聽到一聲很低的嘆息,像是帶了萬般無奈和妥協。
溫淺感覺心跳恢復了正常,把額頭擱到趙暮深的頸窩,好久才道:“我不想談論我的病,可我對你毫無保留。”
她說的是真的,除了沒讓趙暮深知道她的秘密,和那些偏執的想法,其他的她擁有的好的東西,都願意給他。
溫淺語氣認真又虔誠,如同獻祭的少女,對著惡魔俯首稱臣。
“好。”趙暮深沉聲道。
窗外菸花璀璨,溫淺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惡魔教了她一些以往沒教過的東西,又不教徹底,她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被烙上了某種印記,專屬於惡魔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