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迎面遇上回家的沈葉初。
她心裡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今天這麼早？專案談妥了？”
沈葉初點點頭，將手裡的一沓檔案放在床頭櫃上。
姜璃瞥了一眼，有一張被蓄意藏在最下面的紙，抬頭沒被遮住的第一個字是：離。
她拿著毛巾的手頓住，渾身僵硬。
是離婚協議書。
在一週前，姜璃看到過這份檔案。
當時它被沈葉初遺忘在家裡，她只匆匆看了一眼，沈葉初的助理就來取走了。
這一週，她一直欺騙自己。
或許這是沈葉初替朋友保管的，或許是公司客戶的需求。
她裝作鎮定，毫不在意。
直到今天，這份檔案又出現在了家裡。
結婚三年，忙了三年的沈葉初，第一次這麼早回家。
女人向來是敏感的，姜璃放下擦頭髮的手，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問：“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說？”
沈葉初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沉默幾秒，說：“小璃，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姜璃渾身發顫。
她看著面前這個男人，覺得有些恍惚。
“為什麼？”
“我覺得，我們都應該有追求愛情的權利。”
愛情？愛情。
結婚三年，姜璃自認為把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他呵護備至。
雖然三年來他們沒有過夫妻之實，但是既然結婚了，姜璃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走進他的心裡。
可是他說，他要去追求愛情。
姜璃面色慘白，手裡的毛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地上。
沈葉初撿起毛巾，輕輕在她頭上擦拭，“小璃，我們不需要因為意氣用事，賭上自己的一輩子。”
姜璃這才想起來，他們的婚姻，其實一開始就沒有愛情。
沈葉初當時有女朋友，可當初沈家落魄，女朋友提出的高額彩禮他們無法接受。
而作為事業小成，知書達禮的姜璃，意外和他相親了。
沈葉初溫柔體貼，溫文爾雅。
姜璃爸爸心臟搭橋手術才出院，身體不好的他，一門心思希望女兒終身有所依靠。
所以兩人在認識半年後，領了結婚證。
朝夕相處三年，姜璃對他並不是沒有感情。
三年，養只貓養條狗都會有感情。所以她一直以為，沈葉初也一樣。
可現實給了她狠狠地一記耳光！
姜璃彷彿逃跑一樣的離開那個家，儘管沈葉初在身後拼命叫她的名字。
沈葉初也沒料到，姜璃的反應會這麼大，他以為按姜璃的性子，會平靜的接受。
走在街上的姜璃有些失魂落魄，心裡像被一隻爪子撕扯著疼，一下，又一下。
那些沈葉初表現出來的柔情，那些夜裡自己說服自己的藉口，在此刻都顯得那麼可笑。
街上人來人往，情侶們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被沈葉初抱在懷裡過。
姜璃難過得全身發疼，手腳僵硬。
走到一處小巷口，她轉身靠在牆邊，緩緩蹲了下去。
她哭得隱忍，捂住嘴，讓自己不要太過狼狽。
“姜璃？”
一道有些清冷的男聲在她身旁響起，姜璃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過去。
男人眼神中有些許錯愕，“姜璃，真的是你。”
姜璃這才回過神來，她手忙腳亂的擦了擦臉，遲疑的開口：“陸......今野？”
男人脫下熨得工整的深灰色西服，搭在她的肩上。
他的手非常刻意的避開姜璃的身體，“恩。”
她內心的委屈和恥辱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居然是他！
四年前分手的陸今野！
他怎麼回來了？不是在英國進修嗎？
他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回來！為什麼偏偏遇到現在如此狼狽的自己！
姜璃的指甲陷進肉裡，她絲毫感覺不到疼。
她現在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他的身邊。
“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外套也不穿一件。怎麼，想秀秀身材？”
聽著他有些陰陽怪氣的話，姜璃卻並不想辯駁。
她將外套放回他懷裡，手哆嗦得厲害，“多謝你的關心，我要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上了一輛路邊的計程車。
陸今野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有些難以辨別的幽暗情緒。
“陸總，買好了。”秘書提著幾個包裝精緻的禮盒從商場出來。
陸今野點點頭，坐進那輛等候已久的白色飛馳。
*
姜璃坐著計程車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了沈葉初的公寓。
樓上還亮著燈，沈葉初的身影在窗邊晃動。
她咬咬牙，推開門，踏上二樓的樓梯。
“我們談談吧。”
沈葉初回頭看向她，“好。”
說是談談，但兩人誰都沒先開口。
許是受不了這種沉默，沈葉初摘下眼鏡，按了按脹痛的雙眼，“我把房子留給你。”
姜璃看著他，他眼中沒有任何不捨。
她苦笑道：“好。”頓了頓，又說：“什麼時候去？”
沈葉初知道她指的是離婚，“明天去吧，還有一個月的冷靜期。”
姜璃感覺自己現在已經非常冷靜了，所以她說：“好。是我幫你把東西收好，還是你自己來？”
既然房子留給她了，那屬於沈葉初的東西就讓他搬走吧。
越早越好。
沈葉初沒想到她決定得這麼快，“都留下來吧，我就帶些衣服走。”
對話比想象中結束得快，沈葉初還是去了書房睡。
離開時，他看到樓下一輛打眼的白色飛馳慢慢駛離。
車內。
陸今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回家。
看她的婚後生活？看她和那個男人濃情蜜意？
樓上兩人靠著窗邊不知道在說什麼，姜璃神色寧靜，已經沒有剛才在路邊的悲傷和痛苦。
想來，已經被哄好了吧。
陸今野覺得自己純屬找虐，當初明明是她要分手的。
他掐滅唇上的煙，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第二日，兩人相約來到了民政局。
手續非常快，告訴他們30天冷靜期後還想離婚的話，兩人一起再來就可以了。
姜璃沒有理會沈葉初吃飯的邀請，轉身走上了回家的路。
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回家了，姜父剛準備動筷子，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家裡阿姨連忙開門，“哎呀，是小璃。你爸爸剛唸叨著你呢，快快快，吃飯了嗎？”
阿姨一邊說著，一邊在廚房拿出一副碗筷。
姜璃道了謝，陪著喜笑顏開的姜父吃了一頓溫馨的午餐，心裡堵著的那堵牆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
回家前，她給醫生打了個電話，醫生說爸爸現在的狀態很好。
每天舒心，也不操勞，只要不是巨大打擊，問題不大。
姜璃猶豫再三，還是把離婚的事告訴了他。
姜父聞言，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爸爸知道，你當時和葉初結婚不過是擔心我的身體。”
“不過你放心，老爸現在身體倍兒好！我女兒，一定不能委屈活一輩子！姜家的女兒曾經別人排著隊要我都沒給，讓他供三年也算給他積福了。”
姜璃被老爸的話逗的笑出了聲，“女兒別難過，沒有沈葉初還有張葉初、李葉初、劉葉初，總有適合你的。”
“就算所有葉初都不適合你，還有老爸呢，老爸會好好活著，長長久久的陪著我的女兒，讓你一生無憂。”
姜璃的笑，變成了淚，心裡柔軟的地方泛起漣漪，那是父親對女兒最深沉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