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新軍嗎?怎麼沒有盔甲,也沒有弓箭啊?”
“他們為什麼穿著這麼奇怪的衣服啊?”
“新軍士兵身上扛的是啥玩意兒啊,雖然有尖刀,但也太短了吧?”
看著新軍士兵走出來,百姓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驚得目瞪口呆。
這與他們想象中身披厚甲,手持長槍巨斧,揹負弓箭的威武形象,相去也太遠了。
老百姓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軍隊,自然驚奇無比。
“看起來,不像是朝廷的大軍,倒像是民間的義軍。”
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朝廷管控最嚴的,並不是弓箭刀斧,而是盔甲。
為了防止野獸侵害,民間的獵戶,都是允許持有弓箭的。
普通刀劍斧頭,那就更多了。
故而,有“義軍”造反的時候,他們拉起來的人馬,與朝廷的兵馬,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沒有盔甲。
畢竟,盔甲比兵器貴多了,也難以打造得多。
一直人數差不多的軍隊,裝備盔甲的一方,和不裝備盔甲人馬打起來,基本上就一面倒的屠殺。
誰也沒有想到,朝廷千挑萬選,太孫殿下親手培訓的新軍,竟然也連盔甲都沒有。
這還是朝廷最精銳最神秘的新軍嗎?
“服裝雖然怪異,但十分齊整,精氣神高昂,步伐整齊劃一,有精兵的樣子。”
“可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啊!”
“誰知道呢,太孫殿下天縱奇才,也許另有妙用吧。”
“對,太孫殿下那麼聰明,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百姓們的思想倒是十分樸素,本能的相信傳奇的太孫殿下。
但也有質疑聲。
“朝廷花了那麼多銀子,給新軍開出那麼高的軍餉,他們就連盔甲都裝備不起嗎?”
“太孫殿下不會將新軍的軍費,都挪去吃喝玩樂了吧?”
“我聽說太孫殿下成立了一個技術研究和製造局,專門做新鮮好玩的玩意兒,好像很耗費銀子,新軍的軍餉,該不會是挪到那裡去了吧?”
“這要是上前線吃了敗仗,可怎麼辦啊?”
……
這些人的聲音,相對要小得多。
不敢太大聲的評價,只敢小聲嘀咕。
朱允熞坐在寬敞的豪華的馬車上,並沒有去看外面,而是翻開了徐妙錦給他的功法。
後世對古代的氣功,往往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認為古代是存在高明無比的氣功的,雖然沒有武俠中記載的那般離奇誇張,但也絕對有其高明之處。
另一派則認為全是唬人的玩意兒,古人不懂原理,自吹自擂出來的東西,不科學,絕不能當真。
朱允熞是實證派,在親眼見證了蔣瓛和徐妙錦的高明身手之後,他對大明的武學頗為好奇。
再則,這個時代的醫學,確實不是很發達。
在沒有抗生素的年代,隨便受點傷,或者感染風寒,都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否則,便宜老爹朱標和大哥朱雄英,也不致於先後病死。
醫學的進步不容易。
他對如何製作青黴素毫無所知,也無從指導。
養生練氣能提高身體素質,增強身體的免疫力,就能讓自己多活一些年頭。
畢竟,後世的醫學界幾乎一致認為,免疫力才是人類治療所有疾病的根本。
歸根結底,人類是靠免疫力戰勝疾病的。
“始將雙目微閉,垂簾觀照心下腎上一寸三分之間……”
朱允熞按照書中所載,慢慢練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便感覺腹中有一股氣,若有若無,不太真實。
馬車顛簸,氣息也捉摸不定。
許久,他睜開眸子,微笑著搖了搖頭。
這練功的法子,想要入門,也沒那般容易。
練了這麼久,毫無收穫,白費了功夫。
朱允熞也不在意。
反正是用來鍛鍊身體,強鍵體魄,本來就非一朝一夕之功。
出了城門,他正準備令全軍加速行軍,趕赴嘉興,前方的隊伍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朱允熞問道。
蔣瓛回報:“回太孫殿下,是曹國公李景隆率數百人馬,攔住了前方的道路。”
曹國公李景隆?
後世有名的草包將軍,大明戰神李景隆?
朱允熞腦海中的閃過這個人的形象。
李景隆是大明開國名將歧陽王李文忠之子,以知兵而著稱。
倭寇佔領松江府之後,老朱點名召五位國公回京,其中一個就是李景隆。
從中也可以看出,老朱對他還是非常看重的。
朱允熞讓錦衣衛將自己的馬車駕到最前方,從車內站了出來。
便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人,騎著高頭駿馬,身披重甲,身材十分魁梧,高大威猛,儀表堂堂,正好攔在大軍前行的路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大明戰神的皮囊倒是生得不錯。”
朱允熞心中暗道。
但想想也是。
大部分人天生就喜歡以貌取人,若李景隆沒有這具好皮囊,可能也不會被歷史上的建文帝重用。
外貌不堪,又本事了得,能混出頭的人,史書上往往都會詳細記載著他的身材外貌,因為這些人是特例中的特例。
“曹國公,為何攔我大軍前行?”
朱允熞沉聲問道。
李景隆一直騎在馬上,看到他也不下馬,裝做不知道其身份,十分無禮。
此際聽到朱允熞發問,又深深看了一眼,這才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見禮。
“末將李景隆參見太孫殿下。”
朱允熞板著臉,怒問道:“大軍出行,無故阻攔,你可知是什麼罪?”
李景隆抬頭望向他,目光凌厲,道:“末將非是無故阻攔,但太孫殿下所率新軍,無盔甲,無刀斧,無弓箭,只背所謂的火器,威力猶未可知。”
“末將以為,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末將身為大明的將軍,陛下親封的曹國公,當盡忠朝廷,盡忠陛下。”
“若末將目睹新軍怪狀而視若無睹,倘太孫殿下因此而有不測,則末將之罪大矣。”
朱允熞冷哼了一聲,道:“你是信不過孤了?”
“太孫殿下英明神武,天下皆知。末將不敢冒犯,只是新軍裝束如此怪異,又不敢不察。”
他回頭指了指身後,大聲道:“末將特意帶來了五百將卒,可與太孫殿下的新軍進行一場演練。若太孫殿下的新軍,能勝過末將帶來的這五百人,末將再向太孫殿下負荊請罪。”
此言一出,圍觀的百姓們,頓時紛紛叫好。
“軍陣對練,這個主意不錯,也好讓大夥兒都見識一下新軍的厲害。”
“不知道新軍到底行不行啊,還是先演練一下吧?”
“去前線和倭寇作戰,可不是鬧著玩的,新軍著實讓人不放心。”
“還是先演練一下吧……”
議論聲四起。
朱允熞卻是不為所動。
真要與李景隆的五百人對陣演練,那恐怕就得耽誤一日的時間。
軍情似火,他哪裡耽誤得起呢?
再說。
新軍是完全按後世的軍隊訓練,培養的。
與這個時代的軍隊,完全不是一回事?
戰陣演練,怎麼進行?
若是不準開槍,雙方排這個時代的軍陣對沖,那也不用演練了,直接認輸就行了。
畢竟,新軍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方面的訓練。
若是可以開槍……
哪有為了演練,真去殺人的道理?
“曹國公,孤率軍出征,豈容你來胡亂置疑,妖言惑眾,擾亂軍心,真以為孤治不了伱的罪嗎?”
“末將不敢。太孫殿下乃國之儲君,自然可以責罰末將。但末將深受國恩,不能因為害怕受懲罰,便不攔阻太孫殿下。”
“太孫殿下若不願演練,可令新軍即刻返回。末將願率五百將卒,跟在太孫殿下身側,鞍前馬後,誓死為太孫殿下效勞。”
“如若不然,末將雖萬死亦難讓路。”
李景隆嗓門極大,說話的氣場很強,好似自己真是毫無私心,也毫不懼死。
朱允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李景隆這番作派,倒是與那些動不動就喜歡死諫的文官,十分相似。
黃子澄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歷史上建文帝重用這位戰神,正是黃子澄舉薦。
那李景隆今日前來攔他,多半也是黃子澄在背後指使了。
他正思索間,便見到後方有幾騎快馬,一路風馳電掣而來。
朱允熞回頭一看,領頭的人,是一名經常在老朱身旁侍候的老太監。
“陛下有旨,加封太孫殿下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領兵出征,平定倭寇,凡一應軍務,皆由太孫殿下處理,不必奏聞。授“便宜行事”之權,有不聽軍令者,許先斬後奏。”
老太監將聖旨呈給朱允熞,與之一起送來的,還有一枚威武大將軍的金印,以及一面王命旗牌。
朱允熞這才想起,自己走得很急,貌似還真沒有向老朱請封一個“軍職”。
雖說他是太孫殿下,又是監國,理論上有調兵遣將的權力。
但除了皇帝親征之外,即使儲君領兵,按例也要加封軍職,才能統帥千軍萬馬。
否則,前線將領便可用“軍國大事,非是小可”為由,拒絕聽令。
就好比內閣可以用廷寄指揮軍隊,但內閣首輔真要去前線統軍,也得先拜帥,加封“督師輔臣”之類的職務。
不過,威武大將軍?
這不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給自己封的軍職嗎?
我搶過來了?
朱允熞心中一陣無語。
好在朱厚照雖然有些任性胡來,但領兵打仗的本事,還不算太差。
也沒有給威武大將軍的封號蒙羞。
他接過聖旨和金印,將王命旗牌掛在馬車上,再度轉頭,望向李景隆。
“李景隆,你當真要攔大軍道路,阻軍隊前行嗎?”
朱允熞的聲音雖然稚嫩,但語氣中已是殺氣凜冽。
李景隆心中一緊。
他敢來攔阻,就是吃準了對方不敢將自己如何。
新軍的怪異,有目共睹。
他來阻攔,落在外人眼裡,也是為國盡忠。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堂堂曹國公,陛下最信任的幾名武將之一。
就算朱允熞是儲君,沒有陛下的聖旨,也奈何不得自己,更不敢殺他。
而一旦請旨,那便算是攔截成功了。
新軍這幅樣子,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有什麼戰力。
連盔甲都沒有,刀劍弓箭都不裝備。
這也能上前線打仗,天大的笑話。
真鬧到御前,吃虧的絕對是他皇太孫。
可現在,朱允熞被加封為威武大將軍,總督一切軍務,有便宜行事之權,他該不會真的殺自己吧?
李景隆有些怕了。
他只是受黃子澄的請求,前來阻攔新軍,可不想將自己的命搭進去啊。
但剛才一番話,說得太滿。
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就此讓開,那以後就真成了大明的笑話了。
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民間,都會抬不起頭來。
軍中將士的眼裡,更會成為一個笑柄。
這個臉,李景隆丟不起。
“末將請求與新軍演練,若太孫殿下不從,末將誓死不讓路。”
“好!那就別怪孤無情了。”
朱允熞臉色一沉,道:“曹國公李景隆無視軍法,在大軍出征之時,公然率軍攔截,孤念其乃功臣之後,再三勸戒,仍不願悔改。”
“來人,將李景隆拿下,斬首示眾,為大軍出征祭旗。”
話音落下,蔣瓛立即帶著幾名錦衣衛將李景隆抓住,綁了起來。
李景隆心中已是害怕得要死,但他回望朱允熞,又覺得對方一定是在嚇唬自己。
他不敢殺我的。
一定不敢的。
若是殺了我,他也無法向陛下交差。
“為了朝廷,為了陛下,為了大明江山,李景隆何懼一死!”
李景隆高聲喊道。
刷!
蔣瓛拔刀,一刀直砍而下。
刀光閃爍。
剎那間。
李景隆心膽懼裂。
完了。
這回真完了。
他真敢殺我啊?
他難道不怕陛下追罪啊?
“饒命啊!太孫殿下饒命啊!”
眼看著長刀就要砍下,李景隆原來那股不怕死的氣勢,突然轉變。
蔣瓛的刀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已觸及肌膚。
若不是他武功高超,揮刀之時,收發自如,此際已然砍下。
李景隆戰戰兢兢,渾身顫抖,淚流滿面,早已不復之前的霸氣。
“太孫殿下,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就請太孫殿下饒過我這一次吧。”
看著刀光斬下,他被嚇被了膽。
什麼臉面都顧不上了。
他是真不想死啊!
這一下,圍觀的百姓,新軍,錦衣衛,乃至李景隆自己帶來的軍士,一個個皆是流露匪夷所思之色。
剛才還視死如歸呢?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幅熊樣啊?
這人就如此不要臉嗎?
不少百姓紛紛搖頭。
還只道曹國公是位不怕死的英雄好漢?
沒想到,事到臨頭,竟是如此熊樣。
就這還是朝廷的大將軍?
我呸!
而李景隆帶來的將士,則是一個個盡露愧色。
主將如此不堪,他們的面子也都丟光了。
朱允熞絲毫也不奇怪。
“戰功赫赫”的大明戰神嘛,若是他真的不貪生怕死,反倒是奇哉怪哉了。
不過,對方雖然求饒了,但他卻不願就此放過。
在大軍出征時,公然攔道,若是不嚴懲,事情傳出來,他這位威武大將軍,還如何節制千軍萬馬?
軍中將士有樣學樣的話,那他也不用領兵打仗了。
“現在才認錯,晚了。”
朱允熞冷冷道:“軍法無情,砍了吧。”
“不要……”
譁!
刀光閃過。
李景隆的驚恐的叫喊聲戛然而止,一顆碩大的頭顱,“啪”地一聲,滾落而下。
後世鼎鼎大名的大明戰神,就此隕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