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雙方人馬互相叫罵。
但卻誰也不敢率先動手,陝西三司的人馬雖然浩大,但卻並非是想著靠武力帶走婁子友和方平正二人。
而是想著以勢壓人。
讓楊士奇自己害怕。
只要不動手,那麼按察司帶走犯官,就是符合流程,公平公正的!
楊士奇雖然是迫於武力。
可追究下來,雙方並沒有發生鬥爭,更沒有什麼死傷,只是楊士奇扛不住壓力而已。
到時候,楊士奇自己都會在朝廷上默不作聲。
否則,難道和大家說,自己有多廢物,面對陝西官員的脅迫,自己就答應了嗎?
如此無能之人,怕是還沒追究陝西官員的責任,就先追究起楊士奇的責任了!
身為欽差,他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臉面,太孫的臉面,大明的臉面!如此軟弱不堪,真正要受到責罰的,反而是他楊士奇!
而陝西的地方官員看似聲勢浩大。
但卻可以推脫,這些不過是楊士奇的誇大之詞,遮掩說,當時只不過是派了按察司的人手去接管犯官而已。
楊士奇自己就把犯官婁子友和方平正叫了出來。
是他自己誇大了場面而已!
到時候,再加上一些朝中官員給他們打掩護,怕是太孫殿下也分不清到底誰說的是真的了吧?
但這時候偏偏出了一個鳳翔知府來攪局!
關鍵。
這時候他出來,無異是將楊士奇給架住了,就算楊士奇有心想要‘投降’,也變得不可能。
因為鳳翔知府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難道不會回朝廷參上一本?
到時候,朝廷難免也還是要追查下來,不僅陝西三司的官員要受到責備,就連楊士奇自己也逃不脫懲罰!
所以這時候,楊士奇根本就不可能軟下去了!
“該死!”
“現在該怎麼辦?當時你叫我來的時候,可沒說過會有這場面!”
“難道咱們還真的攻城?”
盛都指揮使臉色十分為難,要知道,如果讓這件事捅出去,最慘的人可不是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人。
若是他自己!
因為都指揮使司並不地方機構,而是朝廷的兵馬!
擅自調動,而且是因為地方官員的事情調動,那可是殺頭的大罪!若非是陝西地界的利益太大,根本就不可能說動他親自出馬!
但現在……局勢卻變得十分不對。
攻城,當然是不可能攻城的,就算是把他殺了,也絕對不能攻城!
畢竟被發現罪證。
也不過是殺頭而已,但若是攻城無異於造反,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動輒上萬人因他而死!還統統都是他的宗族!
這如何能讓他安心!
便是家財再多一倍,也沒有子孫後代可以繼承啊!
到了這個時候。
其實都指揮使已經開始慌了!但慌的人,卻不止一個,還有布政使、按察使,全都慌了!
可是……
難不成他們就這麼撤退了?
但正這個時候。
漢中知府的眼珠子卻轉了起來,腦中突然閃出一個想法,悄聲派人將布政使和按察使叫了過去。
“幾位大人。”
布政使分為左右布政使,故而布政使和按察使加在一處乃是三人。
“當今之計,唯有攻城了!”
漢中知府開口便是讓布政使和按察使震撼到不由後退的驚天之語!
“住口!”
“你這是要找死嗎?!”
按察使當即不由開口呵斥道:“你可知道要是攻城,性質會發生多大的轉變!”
“朝廷的大軍,到時候伱擋得住嗎?!”
“追究下來,可就不是殺頭的罪,而是造反的罪了!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但漢中知府卻是不慌不忙。
說道:“幾位大人,難道現在就不是死罪了嗎?”
“太孫殿下的手段,幾位大人也不是不知道,朝中不知道多少大臣被太孫殿下給殺了個遍,甚至朝中的官員有的位置都換上兩三輪了!”
“一旦楊士奇回京,咱們同樣逃不脫個死字!”
“滿門抄斬,都不是不可能!”
“但現在,卻有一個機會,讓我等化險為夷,那就是——攻城!”
布政使和按察使心中一震。
沒錯,儘管他們朝中有人做保,可局勢發展到現在,其實早就已經無可挽救。
他們之所以帶來這麼多人,無非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同時拼死一搏罷了!
只要上面追查下來,哪怕動那麼一點點心思,這件事都瞞不住!
“可那不更加是死路一條?”
布政使問道。
“並不是!造反自然是死路一條,但撥亂反正,卻是大功一件!”
“今日造反的人,乃是都指揮使!”
“而今日撥亂反正之人,乃是布政使和按察使你們三位大人!”
“到時候,不僅婁子友和方平正死在澄城縣內。”
“就連楊士奇,和鳳翔知府也得死在澄城縣內!一切罪責,都由都指揮使擔責,而我等不過文官,被人脅迫,關鍵時候撥亂反正!”
“實乃大功一件!”
“就算功過相抵,也是性命無虞!”
聽到漢中知府如此說。
布政使和按察使心中不由為之一動,局勢好像的確糜爛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但三人心中仍有懼意。
“當著能瞞得住?”
漢中知府搖了搖頭。
“五五之數而已,但若是不搏一搏,我等必定逃不過這一劫!”
“拼一下,未必會死!”
三人猶豫半響,而這時候,對面的鳳翔知府卻是在城下,派兵佈陣,一副絕不後退的樣子。
更加刺激了三人。
要是真的這麼下去,局勢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罷了!無非一死而已!”
“攻城!”
“只是……要如何讓都指揮使下令攻城?”
漢中知府賣了個關子。
“這卻需要細細說來了……”
……
澄城縣,城牆之上。
朱允熞神情已經開始逐漸不耐,眉目之中,似乎隱有無窮怒意,只是待而不發。
“楊士奇,你去問問這些地方官員,到底要做什麼。”
“帶兵攻城。”
“當真是不將我大明放在眼中了?這是孤的江山社稷!這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還容不得他們放肆!”
朱允熞怒氣叢生,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還當真發現不了,在地方上,這些官員胡作非為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明目張膽的觸犯大明律法不說。
就連帶兵攻取大明城池這種事情,竟然也敢做?
這已經是明擺著不將朝廷放在眼中了!
可仔細想來。
別說是大明的官了,任何一個朝代的官,當真有將朝廷放在眼中嗎?
而大明的官,更是如此。
到了大明後期,無數官員糊弄皇帝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
地方上,更是被派系把持,皇帝根本沒辦法做到任何事情,勤勉如崇禎,也不過是讓大明的局勢加速崩壞而已。
反倒是少做,可能少錯!
其原因,無非是因為朝廷的命令、皇帝的命令,只能見效在朝堂之上,而到了地方,大家都是聽調不聽宣而已!
古時候科舉在人心之中的重要性。
溯本歸源,還不是因為當官者,高人一等,可以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嗎?
今日,只不過是將一幕,原原本本的呈現在朱允熞眼前而已!
但現在可還不是明末!
而是洪武年間!大明正當興盛!自然絕不可能被這麼幾個區區地方上的大臣,佔了上風!
朱允熞調派的一萬新軍,此刻就隱於不遠處。
炮火陣地早就對好了陝西三司所帶的人馬,而城內更是有錦衣衛佈防,澄城縣是一座小城,短時間內,對方根本不可能攻進來。
甚至,這一萬人被錦衣衛殺回去都有可能!
朱允熞今日,就要親眼看看,他們到底能胡作非為到何種程度!
而一旁。
楊士奇聽到朱允熞的命令之後。
立刻走上前去。
呵斥道:“吾乃朝廷欽差楊士奇!”
“爾等執掌陝西三司,不思如何忠君報國!治理地方!今日竟然率兵前來一個小小的澄城縣,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一個個都不想活了嗎?!”
城門下。
鳳翔知府也是適時附和。
痛罵對面三司的人馬。
但對方卻沒有絲毫回應,內部之中,似乎發生了不小爭執,而短暫片刻之後。
對方的萬餘人馬,竟然當真擺出了一副攻城的態勢!
“殿下!對方莫非當真要攻城?”
宋忠頓時大驚。
連忙說道:“還請殿下後撤,莫要在如此危險之地!”
“萬萬不能讓這些亂臣賊子傷了殿下!”
但朱允熞卻是冷哼一聲,前方有鳳翔知府的千餘人擋住,城中有五百錦衣衛守城,而城外十里,更還有一萬新軍!
雖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但此時此刻,卻算不得什麼危牆,甚至對面這一萬人,連碰到朱允熞衣角的可能性都沒有!
“召集新軍!給孤將這群亂臣賊子拿下!”
“狠狠地打!”
朱允熞徹底怒了!眼神直欲噬人!
這些地方官員,破壞的是大明的根基!是大明的人心!
只要有這些老鼠在,就算朱允熞的政令再好,到了下面,也只會是亂成一團遭!
清查吏治。
便先從這次陝西之亂開始!
砰!
一道彩色的煙花從城內升起。
而此時。
朱允熞也隨之現身。
站在城牆之上,冷冷的看著遠處三司的人馬,而在對面,有眼尖一些的人,已經看清了朱允熞的身影。
“快……快看對面!”
一位曾上京述職的布政使滿臉皆是驚恐之色。
不敢置信的指著對面城牆。
只見澄城縣不大的城牆之上,竟然出現了一道白衣少年的身影。
“這……這道身影怎麼如此熟悉?”
“難不成……難不成!”
按察使心中閃出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身影,那是一道絕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身影!
可對方就的的確確出現了!
都指揮使皺眉望去,先是一副不耐之色,覺得幾人未免太過慌亂,小小的澄城縣,能有什麼大事?
能有什麼大人物?
可真當仔細看過去之後,定睛一看,都指揮使立刻認出了城樓之上的身影!
那正是……
“太……太孫殿下?!”
恰此時!
無數轟鳴聲響起!無數炮彈如雨一般落下!
在人群之中爆開!
而在遙遙望去的地方,一道如山洪一般不可阻擋的軍隊,正在朝眾人衝來!
“新……新軍?!”
“難不成,那城樓之上,當真是太孫殿下親臨?!”
“完了!這次當真是被你們給害死了!”
“快!快扶我上馬,去給殿下請罪!”
都指揮使一時間害怕得腿都軟了!連忙讓周圍的人把他扶起來,顫顫巍巍的上了馬,想要跑到城門之下。
給太孫殿下請罪。
可還沒等跑出幾步,便因為手軟無力,腿軟無力的緣故,跌落下馬。
臉色蒼白無比。
汗如雨下!
口中念念叨叨著:“死定了……這次真的死定了!”
整個人,已經惶恐到不能自已!
而其他如布政使、按察使、漢中知府等人,也已經是顫抖到難以自制。
更在此刻。
槍炮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一道接一道的慘叫聲。
從周圍傳了過來,讓幾人時不時嚇的哆嗦一下,不敢看向對面城樓。
生怕觸碰到城門上那少年身影的眼神!
“還愣著幹什麼啊!快把這傢伙綁了!去向殿下請罪啊!”
“不……得把這傢伙殺了!”
漢中知府急中生智。
當即心一橫,走到已經面如白紙,蜷縮在地上的都指揮使面前。
對布政使和按察使說道:“就按咱們之前說的做!”
“現在把這傢伙殺了,咱們還有一絲活路!”
布政使和按察使看了眼都指揮使。
手也是止不住的發抖。
但想到了之前漢中知府的話,更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心中一橫。
當即接過刀。
閉目一刀下去!結果了都指揮使的性命!
大聲喊道:“都指揮使犯上作亂!已被我等誅殺!”
“爾等快快放下兵器,投降王師!”
“莫要多做抵抗!”
眾人心中本無鬥志,眼見布政使和按察使都這麼說,而且都指揮使身死,對面更是兇猛無比的新軍。
大家心中哪兒還有反抗的意圖?
一個個扔掉手中的兵器,蹲下投降。
城樓之上。
看著突發的變故,楊士奇忍不住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
“三司的人,怎麼突然窩裡鬥了?”
突變的局勢,讓他一時間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朱允熞卻只是冷漠的看著對面。
“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罷了!”
“宋忠,去將人給孤帶過來!”
“孤要親自審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