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宣講朝廷的政策,釋出朝廷的規章之外,報刊最重要的是掌控輿論,為此,必須設立記者的職務,去進行採訪報道。”
朱允熞的話讓姚廣孝再度懵住。
記者?
那是啥玩意兒?
“報紙上講一件事,通常有兩個角度,一是直接說理,說明情況,但這樣很枯燥無味。”
“第二則是講一個小故事。”
“比如說,你聽過二十四孝的故事嗎?”
姚廣孝微微疑惑,想了想道:“太孫殿下說的,是郭守正所編的《全相二十四孝詩選》嗎?”
朱允熞也是怔了一下。
這才反應過來。
二十四孝的故事,應該成書就是在元明時期。
大致是元朝?
但就算是在大明之前,因為這個時代的資訊傳遞很慢,一本書從出版到廣為傳播,中間可能經歷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故而,恐怕在這個時代,二十四孝的故事,還不是特別的廣為人知。
也就是姚廣孝博攬群書,才曾經讀過。
他心中暗覺汗然。
也怪自己前世好讀書不求甚解,全然不記得那些作者的年代,才會如此。
幸虧姚廣孝還知道,二十四孝成書還是在元朝。
若是成書在大明中後期,他現在提出來,就要鬧出一番笑話了。
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是十分認真,不露半分。
落在姚廣孝眼中,頓時驚歎不已。
太孫殿下不過才七歲而已,怎麼不僅知道羅貫中,看過三國演義,連郭守正的二十四孝都這般清楚呢?
就算是從娘肚子裡就開始讀書,也不能吧?
只能說太孫果然生為天人,非凡夫俗子所能及。
“正是!”朱允熞很好的掩蓋了自己的窘態,道:“雖然孤對二十四孝上許多故事,皆不以為然,其中胡編亂造甚多,但這種故事形式,卻是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
“咱們要派出記者,去採訪民間的百姓,挖掘生活中的人物和故事,進行報道。”
“對於傑出的人物,進行公開的表彰。”
“對於罪惡,嚴厲批判。”
“對於地方官府種種不作為,豪強欺壓百姓之事,都公之於報刊,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力。”
姚廣孝聽著,眼內驟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道:“好主意啊!好主意啊!”
“記者,記錄採集民間之事者。”
“如此一來,百姓若遇不公之事,也可以找記者進行報道,相較於去官府打官司,卻是方便太多。”
但他這話一出口,朱允熞連連搖頭。
“不可。”
“記者只能報道事情,不能代替司法審判。”
“不過,對於欺壓瞞下,故意不作為之事,可以將其揭露。”
“但有一點,必須要注意。”
“報道的目的是為了引導社會風氣,批判黑暗,揚善懲惡。”
“所報道的內容,要嚴格把關,注意輿論的導向。”
“絕不能放任那些文官清流,世家豪門,在其中安插人手,混淆是非。”
“這一點,千萬要防。”
“報刊的內容報道,一定要牢牢把關。”
他要將報刊做為自己的輿論工具,就要防止那些清流染指。
筆桿子很重要,與軍權相比,也毫不遜色。
可以說,誰掌握了輿論,誰就掌握了這個社會的發展方向。
他要推動大明走向新時代,讓老百姓接受新思想,新技術,輿論宣傳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請太孫殿下放心,貧僧一定會將報刊辦好。”
姚廣孝聽朱允熞說了這麼多,心中已經有了不少想法,恨不得馬上就去做。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最後終於定稿。
接下來,就要付之成文即可。
招募記者,進行採訪報道,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決定一邊招募,一邊發行報刊。
反正前期有大量的素材進行報道,即使沒有記者採訪,蒐集資訊,也不愁內容。
比如朱允熞的故事,就可以報道很多。
正好也為“造神”繼續造聲勢。
還有新軍,技術研究和製造局,也需要宣傳。
特別是技術研究和製造局,做了哪些研究,對社會有何用處,需要不斷的造勢。
讓追求科學技術進步的思想,慢慢深入人間,滲透入整個社會。
如此一來,大明必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對於歐陽倫之事,你怎麼看?”
處理完報刊的事情之後,朱允熞才問起這件事。
他總覺自己思慮只怕有不周的地方。
單論聰明才智,姚廣孝應該遠遠勝過他。
他所多的,不過是幾百年的見識,以及對歷史脈絡和重大事情的先知掌握而已。
說到歐陽倫的事,朱允熞又將徐妙錦跟蹤朱允炆所得到的訊息,也都說了一遍。
姚廣孝聽完,思索了許久,方道:“陛下住在陽山,並不在金陵城內。”
“倭寇若是想襲擊陛下,為何不從鄉下村野前去,偏要從金陵城內過境呢?”
“城中巡查甚嚴,如此一來,豈不是風險大增?”
如果倭寇不打算進金陵城,就沒有必要藏在歐陽倫的貨船上。
甚至沒有必要到金陵城旁的碼頭,完全可以在別的地方下船,然後悄悄前往陽山。
“他們只是為了禍水東引,嫁禍於孤?”
朱允熞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
“不然。”姚廣孝搖了搖頭,道:“你如今是監國,治國理政,整個大明,都得聽伱之令。”
“放幾名倭寇入境,前往陽山,難道一定要從金陵城過,才行嗎?”
朱允熞怔了一下,似乎還真是這樣。
他雖在金陵城中,但權勢卻不止如此。
對方要嫁禍他,並不是一定要將倭寇引入金陵城的。
反而顯得有點畫蛇添足了。
一念及此,朱允熞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之前並沒有想到,聽姚廣孝提醒,才思考到這一點。
“那你的意思是?”
姚廣孝搖頭道:“不好說。但貧僧以為,此案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或許,除了你二哥之外,還另有他人。”
“那會是誰?”
朱允熞追問。
“看不出來。”姚廣孝道:“此案的關鍵,一是歐陽倫,但他已經死了,只能從安慶公主那裡找。”
“二是常茂。”
“且看蔣瓛能不能審出一點線索,如若不然,便只能從這兩人處下手。”
朱允熞有些不解:“你詳細說說。”
“凡舉大計,不在於巧,而在於密。”
姚廣孝道:“這就比如兩個高手過招,若是在擂臺上明刀明槍的比拼,自然是看誰的招式精妙,誰的功夫更到家。”
“但若是在擂臺下,一方想要驟起殺人,並不需要練任何招式,只要趁對方毫無準備之機,狠狠一刀刺下即可。”
“他要做的,僅僅是隱瞞自己身上藏刀之事。”
“舉大事,亦如此。”
“所謂算無遺策,多是虛妄不實之談。”
“一件事的過程越複雜,設計越巧妙,經手的人越多,則變數也越多。”
“大道至簡。”
“衡王想用倭寇“行刺”陛下,再嫁禍於你,但他自己又不便親自出面,只能假手於人。”
“歐陽倫又有所顧慮,假手於常茂,方傳至齊泰。”
“如此一來,事經多人之手,已然不密。”
朱允熞為之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歐陽倫和常茂,表面上幫衡王辦事,實際上另有所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