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師之中，竟然還有另外一股風吹了過來。
那就是傳聞太孫殿下有意廢除家奴制度，讓家奴恢復自由身。
當然，這並非無償，而是會給予一部分補償。
算是用來贖身。
可現在的大明能夠有家奴的大門大戶，又怎麼會缺那麼一點錢呢？
大明現在的錢，簡直可以說不要太好掙。
只要有見識的大戶人家都知道，未來家奴的價值一定要比現在這點朝廷的補償要大得多。
所以幾乎所有大戶人家都非常牴觸這個傳聞。
甚至京師之中，有傳出一些不好的傳聞，想要武裝反抗太孫殿下的意圖。
而這一切，朱允熞都透過錦衣衛清晰瞭解的掌握於心。
只不過現在跟在朱允熞身邊的錦衣衛，卻並非是蔣瓛，而是另一個名為宋忠的錦衣衛，亦是朱允熞所看重的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
御書房。
朱允熞召來蔣瓛。
這段時間，蔣瓛仍在處理方孝孺事件的首尾。
只見蔣瓛身著錦衣衛的飛魚服，飛貫而入，跪地拜見朱允熞。
雙手奉上一卷書冊。
其名為《逆臣錄》，其上記載了方孝孺等一干黨羽的諸多罪行，還有筆錄。
朱允熞順手翻了翻，並沒有太過在乎。
這東西，不是給他看到，而是給朝堂百官，和天下百姓看得。
甚至是給後世之人看的。
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方孝孺等人到底做了什麼，而朱允熞又為何要殺了方孝孺等一干黨羽。
朱允熞此刻的心情其實頗為沉重。
因為他知道，今日便是最後一次見到蔣瓛了。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上，蔣瓛本該是處理完藍玉案之後，被老朱以不知名的理由處死。
而現在，經過朱允熞的逆轉，已經了藍玉案。
但卻冒出來了個方孝孺案，同樣是殺孽累累，同時也讓老朱生出了忌憚。
更是為了給朱允熞繼承皇帝寶座鋪路，所以老朱必須更換錦衣衛指揮使，不管有無藍玉案，蔣瓛的死早已經是註定之事。
而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則是活到了建文帝時期。
以朱允熞現在對老朱的瞭解，不難想象，這是老朱在為子孫後代鋪路。
為了朱允炆鋪路。
只不過現在卻變成了朱允熞而已。
“殿下，臣聽聞，此番京師之中，有流言不斷，傳聞有不少高門大戶要聯合起來對抗殿下？”
“臣願意為殿下馬前卒，為殿下掃平障礙！”
蔣瓛請求道。
但他等來的卻並非是朱允熞的點頭同意。
而是朱允熞的一聲長嘆。
“此事，便不需要你去做。”只見朱允熞緩緩起身，留給蔣瓛一個背影，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方孝孺一案，孤很滿意。”
蔣瓛頓時心頭一涼。
他又如何聽不出朱允熞的言外之意？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當上位者不再需要他的時候，也就是他身死之時！
這代表著，他已經沒用了！
而此刻跟隨在殿下身邊的那人，只怕就是將來的錦衣衛指揮使吧！
蔣瓛突然心中生出一陣悲涼……想他為大明、為陛下、為殿下，勞心勞力！
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如今，卻是迎來了一個卸磨殺驢的下場！
方孝孺一死，他就沒有存在的價值，而太孫殿下更是要親手提拔自己能夠完全信任，同陛下沒有任何關聯的錦衣衛指揮使。
徹底讓老朱的手伸不進錦衣衛指揮中來。
這並非是防著老朱。
因為就是老朱教他這麼做，也讓他這麼做的！大明的皇帝，就該有無上的權勢！
所以朱允熞必須要完成這最後一步。
向所有的大臣宣告，他朱允熞已經接管了大明所有的權利。
而非是老朱的傀儡。
老朱在錦衣衛的手腳都被自己砍斷了！現在大明權勢最至高無上者，非是老朱，而是自己！
是他朱允熞！
“殿下，可否念微臣過往功勞，予臣告老還鄉？”
蔣瓛還盼著能爭來一線生機。
可朱允熞卻心如堅鐵。
聽不出任何語氣的說道：“蔣瓛，你應當知道，當坐上錦衣衛指揮使之後，就不該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你將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但卻也將會隨時可能喪命。”
“這是你逃脫不了的宿命。”
“這也是錦衣衛指揮使該承擔的職責！包括去死！”
而說到此處，朱允熞語氣鬆動。
開解道：“孤會善待你的家人，凡錦衣衛指揮使，有功者，雖其身不能受，其子孫後代，必能受其封賞。”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蔣瓛聽的。
更是說給身側的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宋忠聽的。
今日讓他親眼看著蔣瓛死，便是讓他明白，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沒那麼好坐！
而錦衣衛指揮使，就要同蔣瓛一般，讓他死的時候就去死，才算合格！
至於死後，你只管放心便是，家人有皇帝幫忙照顧，而封賞也不會少一點。
也只有如此才能收買人心。
蔣瓛深吸了口氣。
似乎在心裡做著複雜的心理鬥爭，翻江倒海般的想著什麼。
思緒翻湧不斷。
“為大明！”
“為陛下！”
“為殿下！”
“臣……甘願赴死！”
沉默半響。
蔣瓛終於發聲，堅定的閉上了眼，面上沒有絲毫猶豫和掙扎。
他已經想通了一切。
他知道的秘密實在是太多太多，甚至其中還包括朱允炆、朱允熥和朱允熞之間的事情！
只怕當初在陽山之亂的時候。
老朱就有了殺他的打算！
而他知道這麼多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活著，還不如將自己的一身榮恩，繼承到自己的子孫後代上。
蔣瓛知道，太孫殿下是個仁厚之人。
說出口的承諾絕不會變。
在蔣瓛一旁，宋忠心中震撼無比，他儘管知道錦衣衛指揮使需要多麼忠心，但蔣瓛的忠心，仍是超出了宋忠的想象！
日後，朱允熞要他死的時候……他也能做到如此嗎？
宋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該動手了。
從袖中取出白布，走到蔣瓛身後，柔軟的白布纏上蔣瓛的脖頸。
只需要稍稍用力，他就能取走蔣瓛的性命！
可宋忠無論如何卻動不了這個手，就彷彿此刻殺死的人不是蔣瓛，而是自己一般！
因為下一個受死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宋忠！
但這就是錦衣衛指揮使需要的忠誠度！如果連這都抗不過去，他宋忠只會比蔣瓛死的還早！
當宋忠手上逐漸用力。
蔣瓛面露痛苦之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道：“殿、殿下，咳咳，臣……走了，咳咳！”
“陛……下……”
蔣瓛睜開眼，恍惚間，彷彿看到了老朱那蒼老的容顏。
不知道此刻的老朱，心中是否有著那麼一絲不忍呢？
“願……咳咳……大明，永昌！”
蔣瓛終歸還是死了。
朱允熞轉過身來，已經是淚流滿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可身在大明最高的位置。
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朱允熞也無法左右！
而朱允熞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肆封賞蔣瓛的子嗣，同時將大明建設得更好，讓蔣瓛的子嗣與國同昌，與大明永固！
“宋忠。”
“今日起，你便是新一任錦衣衛指揮使。”
“你可做好了準備？”
朱允熞問道。
宋忠收斂好蔣瓛的屍身，俯首跪地，眼神前所未有堅定。
道：“臣，已做好為國捐軀的準備！”
“願為殿下赴死！”
“錦衣衛在臣的手中，定不會墮其威名！令殿下失望！”
朱允熞滿意的點了點頭。
下一刻。
語氣冷冽：“現在京師之中，有些人似乎不太識相。”
“你去將這些人找出來。”
“至於怎麼處置，想必你心中會有答案。”
新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宋忠連忙拱手。
領命道：“是！”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