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離開,回到府上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吃過晚膳之後,朱允熞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中。
夜色漸漸深了,外面傳來悅耳的蟬鳴聲。
朱允熞看著燭火,開始思考起來。
老朱讓他做兩件事,第一是寫關於收商稅的奏章,且要親自寫,
第二則是審卜家父子的案子。
朱允熞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
這些事情,怎麼樣也輪不到一個七歲的孩子去做。
恐怕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老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等等!”朱允熞的感覺自己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一道閃電:“難道……”
一剎那間,他心底湧出了一個想法。
難道老朱是想立自己為皇太孫?
希望他出來做點事,讓別人看看?
要不然,又怎麼會……
“不,不可能。”朱允熞連忙搖了搖頭,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
老朱想立他做太子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一方面,他還有一群叔叔。
就算朱樉不合適,還有朱棡,朱棣,朱橚……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哥哥。
無論是朱允炆還是朱允熥,在老朱的眼裡,都應該更適合做太孫。
無論是立兒子,還是立孫子,怎麼輪也輪不到他。
更何況,此時的朱允熞才只有七歲。
而老朱今年已經六十五歲,早已經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會死。
至少除了知道歷史的他,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
若是那天,老朱突然駕鶴西遊了,年僅七歲的太孫繼位,如何壓的住群臣,如何鎮得住那些個藩王?
雖說可以設輔政大臣,幫助少帝管理朝綱。
可是,那也是無奈之舉,沒有他人可立,才會這麼做的。
那對於帝王家來說,是要承擔很高的風險的。
一個不好,輔政大臣就成了輔政大帝!
而現在,太子的人選其實有好幾個。
沒有必要放著年長的不立,而去立一個小孩子。
誰又知道輔政大臣會不會挾天子以令諸侯?
最後一點,就算老朱真的想要這樣做,朝中上下也不會允許。
立長不立賢,是朝中上下一同認可的規矩。
老朱雖然是個皇帝,但是想要打破,也絕非容易之事。
這時候的朱允玟朱允熥畢竟都十幾歲了,年紀不小了!
要是他們也只有幾歲的,那還真不會立什麼皇太孫,只會從秦王晉王燕王裡面選……
朱允熞思來想去,也不相信老朱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立自己為皇太孫。
排除了這一點,決定從分析兩個任務開始入手。
漸漸的,他的思路慢慢變得清晰。
第一條是收商稅,這個倒是很好理解。
或許就真的如同老朱所言,不過是為了考驗考驗他,看看他會如何說。
反正也只是一封奏章,又不是聖旨。
老朱也說了,寫錯了也無所謂。
就好比家長給小孩子佈置一篇關於國家大事的作文一樣。
並非是真的想讓小孩子參與這些,而是想要藉此機會看看孩子的想法。
而第二條,就比較有意思了,竟然要他去辦卜家的案子。
歷史上,七歲就辦案,這種案例可以說幾乎沒有。
老朱是什麼意思呢?
朱允熞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朱允熞想到了卜家的身份,
他們是為藍玉做事的。
藍玉?!
藍玉案!
朱允熞突然瞪大了眼睛,好似一扇大門在腦海中突然開啟。
藍玉案,牽扯了正正上萬人。
這些人中,定然是有不少貪官,水深的很。
莫非……卜家的事情,牽扯的很多?
朱允熞知道,老朱之所以不動卜家,絕對不是縱容,他這種明察秋毫之人,也定然不會不知道卜家父子的作為。
唯一的可能,就是卜家父子牽扯到了太多的人。
老朱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動手。
而現在,機會來了。
老朱之所以讓他辦案子,八成是想讓一個小孩子把水攪渾。
這樣,老朱就可以在後面冷眼旁觀,最後來個一網打盡。
對,肯定是這樣。
朱允熞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老朱怎麼會不知道七歲孩子無法審案?
他就是要任由自己胡搞,就是要這件事剪不斷理還亂。
朱允熞長舒了一口氣,好似胸口的一塊大石頭突然放下了。
只要老朱不是想讓他繼承大統,一切就都好說。
朱允熞可不想做皇帝。
大好年華被禁錮在一張龍椅之上,每日為國操勞,看不完的奏章,忙不完的政事,有什麼好的。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
終不過是旅途而已。
累死累活就是傻子。
風花雪月,遊山玩水,這才是人生。
想通了老朱的想法,朱允熞也大概知道怎麼做了。
首先是收商稅。
雖然老朱或許只是想考考他,但朱允熞清楚的很,只要將這件事做好了,那在立儲君這件事情上,他在老朱面前就會有更大的話語權。
所以不僅要做,而且還要做的好,做得漂亮。
“收商稅……嗯……”朱允熞扶著下巴,眉頭微微擰著。
這可不是小事,其中有許多困難。
士農工商。
在古代,商人的地位雖然並不高,但卻有著絕對不小的能量。
實際上低商稅的受益者,正是那些以蘇楊為代表計程車族富商。
而他們在整個大明官場,都有著巨大的能量。
要加商稅,就會得罪這些人。
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馬虎不得。
不過,這是老朱要頭痛的事情。
這位動不動就高舉屠刀的農民皇帝,肯定有他的辦法。
至於他,只想是怎麼才能夠將高額的商稅收上來。
這並不僅僅是靠皇權就能決定的。
商人與農民不同。
農民的田地,只要只要丈量清楚了,攤派下去就能收。
每家每戶有多少土地,該收多少稅,只要照章辦事就可以了。
但商人就完全不同了。
除了固定的商鋪之外,有不少商人,可是四處跑的。
他們做了多大的生意,賺了多少錢,進貨出貨……
就是商鋪裡面每天賣多少貨,有多少收入,也是說不清的。
這些東西非常複雜,並且全憑他們一張嘴說,真實情況,誰又能知道?
即便是固定的商人,想要在賬本上作假,也不是難事。
以前或許不會,但有了高額的稅收,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後世後世稅收體系完善,科技發達,收商稅都不容易。
在那樣的條件下,仍舊有不少商人利用各種漏洞偷稅漏稅。
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時代?
想要解決這件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明的商稅很低,但即使如此,這很低的商稅,收上來的其實也不多。
其中還有不少是胡亂收上來的。
說白了,就是靠攤派,靠威壓。
有些商人多收了,有些商人少收了,亂成一團麻。
反正多收的商人也惹不起官府,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少收的商人自然更加樂意。
但在朱允熞看來,這始終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混亂的稅收,對商業的發展影響極大。
“怎麼辦才好呢?”朱允熞一邊拄著下巴,一邊喃喃自語。
時間在逐漸的流逝著,夜也越來越安靜。
但朱允熞的大腦卻在飛速的旋轉。
“想要一分不少的收商稅,就必須得有東西證明商人的收入……”
突然,朱允熞眼前一亮,他一拍大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