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衣衛趕至,將陝西布政使、按察使羈押時。
無數原本地方官府的衙役眼中紛紛皆是震驚之色,他們玩玩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在陝西一帶作威作福,有如土皇帝一般的按察使以及布政使竟然會成為階下囚!
要知道,在以往,便是按察使和布政使幾位大人一個眼神。
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頭落地!
而這三位,若是哪一天心事不順,大發雷霆,整個陝西都會抖上三抖!
可卻沒想到……在太孫殿下面前竟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甚至狼狽到了汗流浹背的地步,實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極限,這可是他們陝西地界的天啊!竟然也會變成這麼一副模樣?
而這……就是太孫殿下的權勢!這就是大明不可撼動的滔天皇權!
可能在太孫殿下口中的一句話。
落到他們身上,便有如山嶽一般沉重!有如天崩地裂一般!
讓人感到根本無法反抗!
甚至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心中只有無盡的悔意!
可這時候後悔,卻早就已經為時已晚!
為今之計,也就只有咬緊牙關,死命的想著,能夠扛過這一關,能夠依靠方才漢中知府想出的辦法,應付過太孫殿下。
將一切罪責推脫到都指揮使身上!
……
澄城縣,縣衙。
無數陝西地界的官員齊聚一堂,澄城縣縣令、西安知府、漢中知府、參政、參議、布政使、按察使……
哪一個不是掌管陝西一地無數百姓生殺大權的官員?
但現在卻只能跪倒在縣衙之中,面對朱允熞也只能是俯首跪地,不敢表露出一絲張狂。
“大明建國迄今數十載。”
“皇爺爺數十年來勵精圖治,為的是什麼?”
朱允熞端坐上方。
質問道:“為的無非是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而已!”
“想當初,皇爺爺不過淮右一布衣,這天下的重任乃是由皇爺爺一肩挑之!敗陳友諒、張士誠、北元殘部,方才有了今日之大明!”
“方才有了今日大明的一切!”
“而汝等,身為地方官員,地方重臣!不思如何忠君報國,反而對治下百姓多加殘害!”
“著實是讓孤心痛不已!”
“更是讓孤不知該如何向皇爺爺交待!”
“將陝西治理成今日這般模樣,爾等還有什麼可以狡辯的!”
聽到朱允熞這麼說。
一種官員紛紛感覺自殘形愧,無顏面見太孫殿下和皇帝陛下,這洪武朝,本該更加璀璨!但正是因為有這麼些蛀蟲在,才導致了陝西糜爛的局勢!
特別是太孫殿下的新政。
本不該是這般局面!本該是讓陝西百姓過得更好的政策!
可就是因為他們這些地方官員!
欺上瞞下,在當中貪墨無數,最後方才讓陝西變成了這般模樣!
楊士奇一時間氣憤無比。
站出來說道:“自殿下監國以來,大明國力蒸蒸日上,可謂是日新月異!”
“大明的百姓本也該隨之受益!”
“可爾等身為大明的臣子,身為科舉出身的讀書人,一心卻只有自己的私利!”
“忘了聖人教誨,忘了陝西百姓!”
“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更遑論,今日竟然還敢糾集萬餘之眾,想要攻打大明治下的縣城!”
“簡直是膽大妄為到了極致!”
“同造反無異!試問爾等心中可還有大明?可還有陛下?可還有太孫殿下!”
下方。
面對楊士奇的指控。
布政使和按察使雖然早已經是冷汗連連,但卻還是趕緊站出來喊冤。
“冤枉啊,殿下!”
“冤枉!非是臣等想要攻城!”
三人連忙解釋道:“臣等也不過是被都指揮使裹挾,不得不來!”
“這萬餘之眾,大多都是都指揮使帶來的兵卒,吾等不過一介文官,治理地方不力,的確是罪該萬死,可哪兒有膽子造反啊!”
“都是那個都指揮使脅迫的咱們!”
“眼見王師親臨,我等三人立刻便伺機殺了都指揮使,讓士卒投降。”
“怎麼可能是我等有意造反啊!”
“還望殿下明察!”
布政使和按察使連忙喊冤,但朱允熞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不說這三個傢伙早就上了朱允熞的必殺名單。
就他們的說辭也不可信。
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臨陣倒戈就想著能夠免除罪責?
未免想的太過簡單!朱允熞當然不可能就這麼輕鬆的放過三人!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想要讓這個傢伙說實話,卻還需要一些手段。
朱允熞不僅要讓這幾個傢伙將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交待出來,還得讓這幾個傢伙把背後真正的保護傘給交代出來!
畢竟,如果朝中沒有大臣幫他們打掩護的話。
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欺上瞞下如此之久?朱允熞絕不相信!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個朝中隱藏的蛀蟲找出來!
姑息養奸這種事情,朱允熞自然絕不會做!
“宋忠,將這三人分別關押起來審問。”
“告訴他們,只要交待清楚,孤可以考慮給他們一個全屍!只抄沒家產,不滿門抄斬!”
“但這個名額,只有一個!”
朱允熞將事情吩咐下去,宋忠雖然不明白朱允熞的深意,但還是依舊照做。
一聲不吭執行。
而朱允熞之所以這麼做,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囚徒困境罷了。
對朱允熞而言,一個很簡單的理論。
但對宋忠而言,這卻是他未曾想過的手段,錦衣衛發展到現在也沒有太長的一個時間,對於嚴刑拷打,錦衣衛倒是擅長。
可這等攻心的手段,對於錦衣衛來說,暫時還沒有積攢到太多的經驗。
其實這等手段並不難,錦衣衛遲早也會明白,但洪武二十七年,錦衣衛尚且還未發展到真正的巔峰。
而且仗著皇權特許,錦衣衛的行事手段往往十分粗暴。
進了北鎮撫司衙門之後,想要不少幾層皮出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付一般的貪官,哪兒需要什麼攻心的手段?直接嚴刑拷打,自然就會把什麼事情都交待出來了。
所以宋忠對於朱允熞的安排,最開始並不是很明白。
但等他將三人分別關押起來之後,再按照朱允熞吩咐,將事情告知三人。
宋忠才發現。
太孫殿下的手法,當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三人幾乎是爭先搶後的交待自己的罪行,生怕說慢了,就會被人搶了一樣,將自己的罪行和其他人的罪行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原因無它。
只因為三人太知道對方都是什麼德行了!
指望三人對秘密嚴加保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縣衙中,漢中知府已經是汗如雨下。
雖然被關押起來的人並非是他,但此刻,他當真是恨不得被關押起來的人是他!如此,至少知道自己到底交待沒交待!
有一個主動權!
而不是站在外面,渾身彷彿有螞蟻在爬一樣。
根本靜不下心來!
要知道,殺都指揮使的主意,可就是他出的!如果事情一旦暴露,那他自然也逃不脫!
可能原本是貪墨的罪行,一下子陡然就提升了好幾個層級!
本來,他協助按察使、布政使、都指揮使,還可以推脫一下,畢竟他不過是漢中知府,在這幾位封疆大吏面前,哪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
但現在……卻是將他推入了一個不能涉足的漩渦之中!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漢中知府臉色越來越蒼白,不時抬頭,焦急的看著縣衙後堂,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可每次看過去。
都只看到上方朱允熞那滿是殺氣的眸子!
而當三人如死狗一般被錦衣衛拖出來的時候,漢中知府當即再也支撐不住,原本跪著的姿態,一下子趴了下去。
整個人無力的撐著。
勉強想要維持自己最後一絲尊嚴,重拾自己曾經在漢中時候,面對無數百姓的高傲姿態!
但此刻,他面對的不再是那麼予取予求的百姓。
而是擁有滔天權勢,無上皇權的太孫殿下!大明真正最有權勢之人!真正的至高無上!
他又如何能夠保持冷靜?
別說他了,就算是在陝西這片地界跺一跺腳,就要震上三震的布政使和按察使,不一樣被錦衣衛像拖一條死狗一樣?
在此處,什麼知府!什麼按察使!什麼布政使!
統統都不算什麼!
只因為,此處有大明太孫!
不管你在外界有多威風,到了太孫殿下面前,一樣得卑躬屈膝!而他們此刻,乃是犯官的身份,自然更是抬不起頭來!
不過朱允熞可沒空管下面的貪官們怎麼像。
隨手一扔。
將由婁子友寫下的貪官名冊丟到眾人身前,說道:“爾等自己看看吧。”
“自己填補名冊,何人貪汙受賄,自己又總共貪了多少兩。”
“自己寫來。”
“只要舉報有功,便可以在貪墨的銀兩後面,劃去一百兩。”
“而孤的規矩只有一條。”
“貪墨超過千兩者,斬首!超過萬兩者,凌遲!逾十萬兩者,滿門抄斬!”
“而夥同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造反者。”
“誅九族!”
一時間,堂下官員,紛紛爭先恐後,去爭搶名冊。
就好似那餓狗撲食一樣。
朱允熞看著這些毫無尊嚴的地方官員,心中便氣都不打一處來,堂堂大明的臣子,竟然是這幅模樣!
一點讀書人的氣節也沒有了!
更是沒有絲毫見到他們身上的臉面和尊嚴!
但這些貪官,在旁人面前,或許可以擺一擺架子,甚至在百姓面前,更是可以作威作福。
大發官威。
但統統都逃不脫一個欺軟怕硬。
這些姿態,當遇到朱允熞之後,便統統不見了!
“宋忠,這三人可交待完全了?”
朱允熞問道。
宋忠當即上前答道。
“殿下手段高明,只是剛將三人分開關押片刻,三人便扛不住壓力,自己招認了。”
“且全部一五一十的詳細說來。”
“這些年,幾人共在陝西地界貪墨了多少兩銀子,下面又有多少官員貪汙受賄。”
“多少官員是走通了他們的關係,才一路升遷。”
“所有的全部事項,都交待了出來,甚至連朝堂之上,有那些官員為他們做保護傘,又進獻了多少兩銀子,統統都交待了。”
“只不過,事情繁複,需要詳細記錄之後。”
“方才能夠整理出一個詳細的結果。”
宋忠佩服的看向朱允熞,他真不知道太孫殿下這腦袋是怎麼長的,本來三人可能還要嘴硬一段時間。
但竟然這麼輕鬆,就讓三人什麼都交待了。
此等刑訊手段,當真可以被記錄在案,讓各地提刑按察司學習,錦衣衛中也可以多加學習。
而聽完宋忠的話後,朱允熞卻搖搖頭。
說道:“無需等待了,要不了多久,這堂下的官員就會自己把陝西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寫出來。”
“為了不讓自己斬首或是凌遲,這些官員怕是恨不得把自己親爹也供認出來。”
“對了,方才攻城之事,可有調查清楚?”
宋忠連忙將自己瞭解的事情始末說來。
原來,方才按察使、布政使、都指揮使幾人,已經心生了退意。
沒有半分攻城的打算。
可就是其中有人開始唆使,並且給幾人出了一個餿主意,這才出現了攻城的事情。
而這個人,正是陝西地界的大貪官,漢中知府!
朱允熞聽後,不鹹不淡的說道:“都殺了吧,罪名就按造反來定,誅九族。”
“孤要讓所有地方官員都記住這個教訓。”
“至於其他人,就按照貪墨的銀兩來定,該斬首斬首,該凌遲凌遲,該滿門抄斬的,就滿門抄斬。”
“對了,讓鳳翔知府暫代布政使一職,管理陝西地界。”
“等待朝廷的下一輪任命。”
朱允熞看著下方紛亂的場景。
眉目之中,露出冷意。
說道:“此間事了,是該回京,處理朝中真正的大蛀蟲了!”
“未曾想到,孤多次整治朝堂。”
“卻還有人不聲不響的在地方上挖著大明的根基!”
“之前讓他逃掉了。”
“但這一次……絕無可能脫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