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怡不等其餘七僧反應,業已猱身而上,呼呼兩掌,朝那老僧照面打去。
那老僧肩胛骨被穿,掛了紅彩,一條左臂軟綿綿地耷拉下來,自忖不是林婉怡對手,當即飛身連踢三腳,逼得她撤步,借這當兒一個後翻,躍出三四丈遠,捂著肩頭,驚叫道:“三陰戮妖刀!”
衛凌羽又咳出血來,臉色難看,如塗金箔。
三陰戮妖刀最重殺伐,其修煉大略,是觀想監兵神君存於靈臺,引庚金之氣藏於方寸,氣行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和手少陰心經,凝變玄刀,分別發於大指少商穴、中指中衝穴、小指少衝穴,是為太陰刀、闕陰刀、少陰刀。這三種玄刀之中,又以太陰刀最為隱秘,殺機最凜,他適才為策萬全,所發的便是太陰刀。真氣急行肺經,牽動了肺腑傷勢,痛苦不已。
下山時業師告誡過他,如非萬不得已,絕不可於人前顯露三陰戮妖刀,他一直銘記在心,適才情勢危急,林婉怡與那老僧對掌討不得便宜,他想這總該算作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了。
林婉怡欲待再追擊那老僧,那七僧卻已圍上,十四隻手掌齊齊襲來,掌影呼嘯蓋上。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七僧所使的都是金剛伏魔掌,掌勢未到身前,林婉怡便覺掌風咄咄逼人,勢沉剛猛,端的凜冽。
那滿臉人畜無害的小沙彌最是惡毒,趁她不備,一掌徑往她後腦打去。
林婉怡聽得腦後破風聲響,叫道:“小賊禿,心眼歪得很!”回身甩臂,擋開那小沙彌掌勢,右腳勾起長劍,橫拉一道弧線,去斬另外六僧。
那六僧的金剛伏魔掌,火候雖不及那老僧,倒也厲害得異乎尋常,但說到底是血肉之軀,如何敢與寶劍爭鋒?忙不迭地回收掌勢。
林婉怡心中著惱,欲待追上前去,斫殺一兩個僧人,以消心頭之恨。卻聽衛凌羽突然叫喊,心下一緊,回頭望去,只見那小沙彌宛如惡犬般撲向衛凌羽。
林婉怡凜然一驚,叫道:“小賊禿,死來!”發足追上那小沙彌,挺劍刺他後心。
那小沙彌雖然年幼,但內外功火候已深,倒不曾習得上乘輕功,只不過人小靈活,狸奴般就外一翻,躲開了這一劍,又往林婉怡腋下一鑽,伸手去拿她極泉穴。
林婉怡突地飛起一腳,將他踢個筋斗。那六僧此時又圍了上來。林婉怡從懷裡掏出一把銅子,使個“天女散花”的手法,投將出去。六僧駭然四散,僥倖保得一命,身上卻俱中了銅子,掛了些彩,幸喜只是皮肉傷,倒無大礙。
那小沙彌冷笑一聲,突然雙拳急挺,直取林婉怡上三路。
林婉怡內外功均高出這小沙彌許多,只是對方人多勢眾,緩不出手來,此刻見這小賊禿膽敢正面來襲,心中頓起無明火,左掌往下一拍,徑直朝他頂上去了。
那小沙彌大叫一聲,雙拳一張,閃出一道銀光。林婉怡情知不好,想避已來不及。只覺掌上一痛,如遭蜂蟄,看時掌心已插了一枚銀針。那銀針是餵過毒,入肉後毒素擴散,掌心間多出一個黑斑。
林婉怡忙向後跳開,拔出銀針,取了一枚解毒丹吞了。好在中毒不深,那銀針上所喂的也不是什麼厲害的劇毒,將真氣運上手心,逼出幾滴黑血,毒素業已祛盡。
便在這時,林婉怡陡聽得耳後破風有聲,忙將頭一歪,只見一物貼頰飛過。原來是那老僧趁她逼毒的當口,撿了金剛杵擲她後腦。
林婉怡惱怒無已,詈道:“老禿驢看劍!”回身撲向那老僧,長劍刷刷急抖,幻出無窮劍影,封他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那老僧傷了一臂,又見她使得一手好劍法,情知正面鬥她不過,雙腳一蹬,急往後縱。林婉怡欲待再追,那六僧連同那小沙彌均向她襲來。
她雖有寶劍在手,但這幾個僧人的功夫均非泛泛,自忖鬥他們不過,計上心來,寶劍往胸前一橫,向那六僧急掃,卻將後心對著那小沙彌,故意賣個破綻給他。
那小沙彌不知有詐,果然上當,運起金剛掌力,徑往林婉怡後心打去。
衛凌羽見那小沙彌出掌勢沉剛猛,替林婉怡捏了一把汗,欲再發玄刀助她,苦於肺腑傷重,真氣執行之下,宛如數萬根鋼針齊扎,痛徹心扉,只得叫道:“林……林姑娘,當……咳咳,當心背……咳咳,背後。”
說時遲、那時快,那小沙彌獰笑間掌勢已然蓋落,他這掌力有開碑裂石之威,本擬這一招下去,非得教林婉怡就地倒斃不可,哪知手掌觸及她後心,卻似打在棉花堆上,不論掌力如何剛勁,渾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婉怡冷笑一聲,玉清宗的乾坤無極功奧妙非凡,練至上乘境界,一羽不能加,蚊蠅不能落,渾身處處能化開敵人掌勁,反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她雖未練到此等一觸即發的境界,但心下有了準備,要化開那小沙彌的掌勁,自非難事。
趁那小沙彌立足未穩,回身翻掌,往他頭頂按落。那小沙彌情知不好,閃身便走。
林婉怡猱身去追,另外六僧夾攻阻她。她使個“燕子三抄水”,飛身躍起丈餘,回身將左手一揚。那六僧適才吃過銅子的苦頭,知道她暗器功夫甚是了得,當她又要撒出銅子,也不辨虛實,忙四散開來,卻不見銅子落下,才知她是虛張聲勢,上了她的大當。
林婉怡哈哈大笑,這一個兔起鶻落,她已躍出垓心,寶劍還鞘,夾在腋下,一把抓在那小沙彌後心,提著奔將出去,又綽起衛凌羽,風掣雷行,往東而馳。
那小沙彌被她提在手裡,脫不開身,想提拳打她丹田,手上卻使不上勁。他想到佛道之爭由來已久,適才又暗算過她,此番落在她手裡,她定會想出千般惡毒的法子折磨自己,不禁暗暗害怕起來。
林婉怡又怎知這小賊禿心中所想?她不過是見這他年歲不大,武功出奇得高,又生了許多鬼心眼,料想是受了那老僧的衣缽傳承,擒了他來只為要挾那老僧。
她得了玉清宗各項技藝的真傳,除了拳腳、劍法、暗器之外,擒拿點穴的功夫也是一流,認穴極準,適才往那小沙彌後心一拿,死死地掐住了大椎穴。大椎穴乃是手三陽脈絡與督脈之會,那小沙彌這才無力反抗。
那老僧一見弟子被抓,忙與六僧發足來追。
林婉怡輕功高出眾僧許多,若在平時,要甩掉他們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此時手裡提著兩人,也快不了多少。往東奔出十餘里,進到一片林子,更覺腳下發軟,只能點了那小沙彌尾閭穴,停下來歇一歇腳。
那小沙彌尾閭穴被封,氣機受阻,渾身使不上勁,如爛泥般倒在地上,道:“死牛鼻子臭道姑,你捉了小僧來做什麼?”
這小沙彌年歲不大,心腸卻不是一般的狠毒,林婉怡本就對他先前放毒針偷襲懷恨於心,聽他言語無狀,甩手請他吃了兩記耳光,道:“小賊禿,嘴上沒個乾淨!再敢多說一句廢話,貧道割了你的舌頭!”
那小沙彌只是佯裝硬氣,到底是真怕她割了自己的舌頭,便即閉嘴不言。
林婉怡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黃豆般大的藥丸,給衛凌羽服下,道:“這百草還陽丹是治療內傷的聖藥,對你的傷有好處。”
衛凌羽服了丹藥,過不多時,便感五內清涼,疼痛大為消緩,道:“多謝你啦!你捉了他來幹麼?”
林婉怡看了眼那小沙彌,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小賊禿心腸毒得很,我想教他一嘗蠆盆之刑。你知道蠆盆麼?就是萬蛇坑。我先把他跣剝乾淨,扔下坑中,看是他毒死毒蛇,還是毒蛇咬死了他。”
不等衛凌羽開口,那小沙彌便搶著叫道:“快放開我!”
林婉怡不搭理他,續道:“他要是僥倖不死,那就剁去四肢,剜了雙眼,往耳朵裡灌上銅汁,做成人彘。”那小沙彌嚇得不輕,兀自大喊大叫。
衛凌羽明知她是有意嚇唬那小沙彌,卻也聽得毛骨悚然,道:“咱們還是放了他罷。”
林婉怡柳眉輕蹙,嗔道:“你怎麼好了傷疤忘了疼?我知道你心腸好,可不能是這麼個好法。這些賊禿天天講慈悲為懷,可他們的慈悲是在人前裝出來的,不及你的一半。那老賊禿肯定不會輕易罷休,我抓這小賊禿來,只為教他投鼠忌器。”知他心性淳樸善良,也不真心惱他。
那小沙彌聽出林婉怡是在嚇唬他,心下就不驚懼了,安靜老實了許多。
衛凌羽道:“趁著他們還沒追上來,咱們放了這位小師父,這便走罷。”
林婉怡道:“適才我使兩儀掌,老禿驢已經猜出了我的師門來歷,要是殺我不死,走漏了風聲,豈有他的活路?他是決計不肯放過咱們的。”
衛凌羽登時恍然,他曾聽業師胡升泰提過一嘴,兩儀掌雖是玉清宗絕學,但只傳崑崙山玉清祖庭玉虛宮內出類拔萃的門人。林婉怡天賦異稟,於此掌法造詣匪淺,必然師承玉虛宮的某位高人。適才那老僧也說她師父是赤誠真人,他雖不知赤誠真人是誰,料必是玉虛宮裡的大人物。
這些時日行走江湖,已不似剛下山時那般木訥,心思活泛了許多,於人情世故練達了不少,心下這一陣活動,已對林婉怡的來歷猜出個十九。
果然,只聽林婉怡道:“敝業師赤誠真人乃是玉虛宮掌教,這幫禿驢開罪了我,那便是開罪了整個玉清宗,今日要是教我逃了性命,異日豈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衛凌羽何曾想到她師父竟是玉虛宮掌教,登時老大吃驚。
那玉虛宮遠在西北崑崙山中,是玉清祖庭,其掌教身份尊崇,為普天下玉清門人的魁首,與金鰲島上清祖庭碧遊宮掌教、玄都山太清祖庭八景宮掌教,並列為玄門三大泰斗。
便在此時,林子西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知是眾僧追來,忐忑無已。
林婉怡探手入懷,掏出一枚鴿卵般大、水汽繚繞的白珠,把珠子往地下一摁,捻著訣,唸了幾句咒語,珠子上躥騰起一道霧氣,彌散而開,不多時漲湧起來,化為重重濃霧,竟籠罩了整片林子。
衛凌羽驚奇道:“這是什麼寶貝?”
林婉怡道:“家師早年誅了一條蜃龍,取了內丹,用許多名貴藥材洗練,祛盡了妖氣,製成這蜃龍珠。這小玩意兒算不得什麼寶貝,只能化些惑人耳目的霧氣,希望能騙那幫賊禿一陣。”說著,點了那小沙彌的啞門穴,防止他大聲嚷嚷,把這機密洩露給眾僧。
衛凌羽心下好奇不減,不住地打量蜃龍珠。
林婉怡道:“你不趁著這當兒運功療傷麼?百草還陽丹雖然神效,畢竟需要以真氣化開藥力。”
衛凌羽急忙盤膝,運功療傷。龜息功只是道家築基的功夫,療傷效果一般。胡升泰雖把《太陰真經》傳給了他,但也在書中留言,太陰煉形術劍走偏鋒,要謹慎修行,因此他雖記著心法要訣,卻一直沒有修煉。
林婉怡這時扭頭看那小沙彌,見他有意無意地捂著胸口,心下生疑,伸手往他懷一探,拽出了一本黃皮線裝書。
那小沙彌被她點了尾閭、啞門二穴,渾身使不上勁,說不出話來,見她奪書,登時急赤白臉,苦於無計可施,憂心如搗。
林婉怡見奪來的是一本《金剛頂經》,翻開經書來看,經文全是用梵文寫成,一個也不識得。
她到底心細如髮、見識廣博,對佛教派系瞭如指掌,心想:“《金剛頂經》是密教的主要經典之一,小賊禿分明是顯教的打扮,身上帶一本密教的經典幹麼?”
覺得那小沙彌既然貼身保管此經,瞧他神情,似乎對此經十分在意,其中必有端倪,想解了那小沙彌啞穴,問他緣故,又想對方鬼心眼什多,料來也不肯說實話。
捧著那經書端詳一陣,抬頭見那小沙彌神色緊張,目光閃爍。把目光收回細瞧,發現那書線非棉非絲,反而油光泛亮,較平常書線粗上許多,登時福至心靈,拆了書線。那小沙彌見狀,神情越發著急。
林婉怡情知自己所料不差,把書線在指尖搓了搓,循著縫隙展開,竟是一方帕巾般大、薄如蟬翼的皮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蠅頭小字,這又是漢文了。
且說那老僧率六僧追到林子,料想林婉怡帶著兩個大活人,逃不了多遠,欲待往深了追,見林中樹影婆娑、枝繁葉茂,一片鬱鬱蔥蔥,深諳逢林莫入的道理,擔心林婉怡在林中設伏,便駐足不前。
正當躊躇不決之際,但見這日當正午的時候,林中竟起了氤氳雲氣,霎時間霧鎖煙迷,白茫茫的一片。
知是林婉怡作怪,不明林中虛實,更加不敢造次,心想:“那小道姑既是赤誠子那牛鼻子的弟子,必然習有許多妖法,貿然闖將進去,定要吃老大的暗虧。”畢竟不肯就此離去,吩咐六僧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輕舉妄動。
這一頭,林婉怡看罷皮子上的字跡,竟是龍象功的心法,驚詫萬分。
她所修持的乾坤無極功不輸於龍象功,便不貪圖,欲待毀去,又覺得可惜,但總不能再還給那小沙彌。正因此為難,聽衛凌羽輕輕哼了一聲,見他嘴角溢血,知道他是化開了胸中瘀血,也不擔心。
她打量著衛凌羽,尋思:“太陰煉形術畢竟是左道旁門,這密宗的功夫不失正道,也不輸於我道家任何一門絕頂內修功夫,我不如趁著他還沒練太陰煉形術,勸他練這龍象功。雖說這是佛家功夫,道家弟子修行終是不妥,但天下武學殊途同歸,大海不擇細流,借鑑參照,亦無不可。”念頭甫畢,已將功訣收起。
其實佛道功夫各有千秋,要說殊途同歸,也不盡然,只是她心竅玲瓏,成心要將這龍象功送與衛凌羽,這心底自必是要強詞奪理、自欺欺人,也好先說服了自己。
眾僧在外等了半晌,始終不見林內霧氣散去,林中闃然無聲,早已生疑。
那老僧指著一箇中年僧人道:“你進去探探路。”
那中年僧人不願涉足太深,又不敢違拗他的意願,只得硬著頭皮進林。林內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深知道人多修玄奇法術,林婉怡那一手暗器功夫也十分了得,不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前行時左顧右盼,步步小心。
林子內,衛凌羽已完全化開百草還陽丹的藥效,只覺傷勢竟然已好了七八分,起身運功走了幾式拳路,竟也不牽動內傷。
林婉怡道:“你的傷勢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咱們現在就走。”提起小沙彌就要走。
衛凌羽忙道:“帶上蜃龍珠。”
林婉怡道:“蜃龍珠畢竟只是惑人耳目的小玩意,扔了也不打緊。珠子裡殘留的真氣不少,這霧氣一時三刻散不了,賊禿們摸不清虛實,等他們反應過來,咱們已遠走高飛了。”
離開林子,取小道南下。走不多遠,見一人騎馬迎面而來。那人約莫三十來歲,其貌不揚,後邊還引著三匹馬,其中一匹馬背上馱著褡褳行囊。觀其行頭打扮,像是個馬販子。
那小沙彌見有人來,急忙掙扎著,嘴裡發出“嗚嗚”之聲求救。林婉怡腋下用力緊夾,低聲道:“小賊禿再敢不老實,一掌震開了你天靈蓋。”又對衛凌羽道:“當心來者不善。”
衛凌羽怔了一下,見來人並無兵刃隨身,臉上也不帶任何異色,疑道:“哪裡不對勁?”
林婉怡道:“小徑常有強人劫道,大凡走南闖北的商賈,都會走官道,而且通常是結伴而行。你若不信,待我試他一試。”右手輕挽了一下雲鬢,突然甩出一枚銅錢,徑取那人眉心。
那人早有準備,歪身抬手,右手二指夾住銅錢,甩手又朝林婉怡發來。林婉怡一看此人發射銅錢手勢,即知對方也是個使用暗器的行家,當即把劍往身前一豎,擋飛了銅錢。那人卻趁著這當兒,飛身下馬,抬手間就要再發獨門暗器。
衛凌羽與林婉怡一路同行,她往往料敵機先,預測之事鮮有出錯,因此在她示警時就存了三分小心,此刻見那人指尖有所異動,便即猱身而上,左手使一招“清風拂柳”,往那人腕上一抹,已將其手中一枚菱鏢奪過,右手倒持鳴鴻劍,劍首點向那人膻中穴。
那人被他一招化解暗勁,輕鬆奪走飛鏢,吃驚他內功精湛之餘,見他竟然倒持長劍襲來,不免冷笑一聲,尋思:“到底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內功雖深,臨敵經驗欠缺,這劍卻是給我備的。”斜身微避,一把抓住劍柄。
他豈知鳴鴻劍的奇異之處?一把未能拔劍出鞘,已知大大的不妙,正欲收手,衛凌羽業已劍交左手,右手掐劍指,往他腋下極泉穴一點。那人悶哼一聲,徑直倒地,渾身蜷作一團,不住地痙攣起來。
林婉怡笑道:“榆木腦袋開竅了,竟然知道了先下手為強的道理,學會耍些鬼蜮伎倆了。”衛凌羽被她誇得一陣臉紅。
林婉怡也不再逗他,見那人暈死過去,道:“你下手輕了。極泉穴乃心經重穴,你剛再加幾分勁,這傢伙必然心脈俱斷、肝膽俱裂。”
衛凌羽不忍搖頭:“我下不去手。再說了,他沒能拔出鳴鴻劍,心裡對我沒起殺機。”
林婉怡最惱他這副模樣,氣憤地連連跺腳,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他要留你活口,撬開你的嘴,問出三陰戮妖刀的心法,自然不會急著殺你。似你這般心慈手軟、婆婆媽媽,上清宗怎麼會收你這種奇葩?可別再遭人暗算,累我跟你一起遭罪。”
衛凌羽忙道:“不會,不會,要是有壞人對你不利,我賠上這條性命,也要保護你周全。”
林婉怡本來還在惱他對敵人心慈手軟,但見他言辭懇切,嚴肅中另有一番情意,不由為之牽動了柔腸。
她為衛凌羽樸實的性情所動,早就對他情愫暗生,又喜他剛才所言,想起他日前為了護著自己,與那蛤蟆精放對的情景,心裡絲絲如蜜,羞紅了耳根,道:“可別亂說話,你要是因我而死,只怕令師得追到玉虛宮找我算賬。修道之人心存仁善是好的,只是……”不自禁擔心起他以後的安危來。
衛凌羽只盼著她不惱自己才好,怎知她女兒家的心思,更不敢問“只是”後面怎樣。又恐她對那人痛下殺手,不禁暗暗擔心。
林婉怡聰慧過人,知他心思,索性做個順水人情,不尋那人的晦氣。那人帶來的四匹馬,眼下卻成人之美,行了兩人的方便,各乘一騎。用頭馬馱的行囊裹了小沙彌,急往南下。
為道者修身養性,鮮有騎乘高頭大馬招搖過市者,因為不符道家宗旨。但此刻麻煩纏身,也顧不得這許多講究了。
衛凌羽初學騎術,顛簸得厲害,好在林婉怡騎術高超,指點他如何騎馬,省去了自己摸索的功夫,能少吃些苦頭。
兩騎並轡疾行十餘里後,由小路轉入官道,再趕裡許,平原盡頭現出一處小鎮。兩人按轡徐行,進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