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這是老楊家的老三吧?幾年沒見都快不敢認了,變化可真大!”
跟吳大爺打完招呼,楊沛東還沒等走幾步,又碰上了一箇中年婦女。
這女的叫徐巧雲,是食品廠的會計組長。
為人處事跟她的工作一樣,精明算計,性格潑辣,嘴巴又能說,在院兒裡住著,正常情況下除了吳大爺能鎮得住,一般還真沒人敢惹。
此時臉上帶著虛假關切之色,故意大聲接著說道:
“聽說這次是病退回來的?我可知道你們這些下鄉的人,一般小毛病人家都不給回城的,哎,年輕輕的得了大病,這可咋辦,以後說媳婦都是個問題!”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大病!
楊沛東內心冷笑。
不過他說的還真沒錯。
別看徐巧雲在外面又有能力又有心思的,可家裡卻很糟心。
頭幾年丈夫車間幹活砸斷了腿,如今一直在床上躺著下不來地。
一對兒女同樣不讓她省心。
女兒明明有工作,卻總喜歡跟街上的盲流瞎胡混,兒子跟楊沛東一邊兒大,雖然很聽她的話,可自小臉上就長了一大塊紅色胎記,整的跟燒傷似的,顯得特別猙獰醜陋。
至於徐巧雲對待楊沛東的態度,主要也是跟她兒子有關。
楊沛東相貌端正俊朗,跟她兒子當初在一個學校上學,又在一個院住著,久而久之,外面那些對她兒子的嘲笑、譏諷,在她心裡就漸漸變成了對楊沛東的嫉妒、氣惱。
而眼下看到病退回城的楊沛東比小時候更帥氣了,心裡不由得就莫名騰現出恨意。
只是她這種噁心人的做法,現如今的楊沛東自然是不會慣著她。
於是臉上帶著輕鬆笑意,回道:“這是巧雲嬸兒吧?還別說,幾年不見你倒是真的一點都沒變!
對了,你家我叔還癱著呢?
紅星早參加工作了吧?就像嬸兒你說的,這好幾年沒見著面,還挺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的。”
你都埋汰我有病了,正常問問你家的情況不算過分吧?
“……”
徐巧雲聞言頓時臉色發僵,下一刻就要發火。
“吳大爺,有空來我家坐坐哈!”
楊沛東沒再搭理她,而是朝遠處的吳大爺又打了個招呼。
“成,得空吧。”
“得嘞,那我先回屋了。”
說完,楊沛東自顧朝自己家門口走去。
有著吳大爺在場,徐巧雲朝他背影剜了一眼,跺跺腳轉身離開了。
“東子回來了?咋樣啊?”
母親劉玉梅聽到腳步聲,在飯棚裡探出身子,說話的同時看向了楊沛東手裡提著的水桶。
“呀!都賣……”
她話還沒說完,楊沛東拿眼神隱晦示意了下,並輕輕搖了搖頭。
“咳,老頭子,沛東回來了,你們把屋裡桌子拾掇下,開飯!”
母親劉玉梅心裡高興,聲音都比平時亢奮了許多。
楊沛東在水井旁洗了把臉,擦乾後進了屋。
除了小妹楊沛霞,其他人都在家,大哥忙著收拾八仙桌上的物品,大嫂去了飯棚端飯。
二哥則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等著開飯。
“沛霞讓院裡人捎話回來了,今兒個飯館比較忙要回來晚一會兒,咱們先吃不用等她。”
父親楊安德從外面洗了手進屋,說完後招呼家人吃飯。
等吃過晚飯,二哥楊沛軍叫住了準備回屋的大哥兩口子。
“別忙走啊,我說點事兒。”
他自顧掏出菸捲兒點著,等家裡人都坐下後,吐出一口煙霧,手指輕敲著桌子,認真道:
“現在老三回來了,家裡的住房也更加緊張,按說這時候我不該提出來,可有句話不是說麼,發昏脫不了死,早晚都有這麼一轍兒,所以我覺得有些事老捂著也不是個辦法。”
“……”
全家人有些愣怔,不知道二哥楊沛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倒是大嫂閆秀芬神色逐漸玩味,眼裡隱現出一抹冷意。
楊沛東最為平靜,此刻保持著沉默。
“軍子你有話就直說,整的五迷三道的,媽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呢?”
母親劉玉梅停下了搖動的蒲扇,率先追問道。
二哥楊沛軍斜了眼母親,露出不耐煩之色,“媽,我說你這喜歡打斷別人說話的老毛病真得改改了,得虧你提前退了,不然指不定挨領導多少批評,我這不正說著呢嘛!”
“軍子,有話直說,別跟咱媽較勁!”
大哥楊沛國皺眉提醒道。
“呵!”
二哥楊沛軍盯著大哥無所謂笑了笑,隨即恢復認真之色看向父親楊安德,說道:
“爹,我在廠裡談了個物件,準備過段時間結婚。”
“結婚?!”
父親楊安德下意識手一抖,菸袋鍋差點沒抓住。
“這是好事啊!哎吆,咱家軍子是真有能力,不用託媒人自己就找到了物件,快說說,姑娘是幹什麼的?哪天得空了帶回家讓媽見見!”
母親劉玉梅聞言頓時大喜,揮舞著手裡的蒲扇興奮說道。
不過她很快察覺到,家裡其他人並不像她表現的這麼開心,此刻都很安靜。
“見見?擱哪兒見?這間屋攏共巴掌大點地方,睡著五口子人,到時候我物件帶家裡人來了,想找個站腳的地方都費勁!”
二哥楊沛軍沒好氣的說完,狠狠把菸頭扔地上用腳碾滅了。
“軍子,有事說事,急什麼眼啊!”
大嫂閆秀芬朝他翻了個白眼,不鹹不淡的來了句。
“誰急眼了?我說的不是實際情況麼?”
二哥楊沛軍點指過去,“記住嘍,今天叫你們兩口子留下一起商量這事,那是因為待會還需要你們表態,咱家這兩間屋子到底怎麼個安排法兒。”
他這話一說完,大哥和大嫂兩人的臉色頓時‘唰’的一下變了,同時看向了父親楊安德。
“有物件是好事兒,跟對方姑娘說過咱家情況了嗎?”
父親楊安德往菸袋鍋裡裝填著菸絲,語氣有些遲緩的無奈補充道:“咱家住房有限,一定要提前跟人家姑娘說清楚,省的到時候嫁過來……再後悔可就晚了。”
“爹你什麼意思啊?!你要是這態度的話,那我可就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二哥楊沛軍氣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扶在桌面上,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