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手裡的小鐵盒,李欽載從未有過的慎重。闌
這玩意兒可是個大殺器,而且是不需要點火就能爆的,當初李欽載發明了火藥,做了一個大炮仗,至少還需要牽出引線,手動點火才能爆。
這一次卻是升級版本,稍有不慎碰撞到了就會……轟的一聲,現場升起一朵蘑孤雲,李欽載以及方圓一丈左右的人全部原地超度,變成透明狀的靈界朋友。
見李欽載神色凝重,李素節等人不敢再鬧,遠遠地跟著他。
李欽載走得無比小心,每邁出一步都會停頓一下,確定自己的下盤仍然穩健,再邁出第二步。
炸學堂是不可能炸的,小混賬們不喜讀書,學堂有什麼錯?
按照正常的邏輯,當然是要把小混賬們炸了才合理。
出了別院往西,那裡有一塊空地,地勢比較平坦且寬闊。闌
在部曲們的護送下,李欽載來到這片空地上,然後吩咐劉阿四找個順眼的地方挖坑。
劉阿四完全不理解五少郎究竟造了個啥玩意兒,只能一絲不苟地執行他的命令,說挖坑就挖坑。
幾個部曲三兩下就挖好了,李欽載這才捧著小鐵盒,將它放到坑裡,小心地將土蓋上,小鐵盒像個小棺材一樣入土為安含笑九泉。
一切佈置妥當後,李欽載站起身後退幾步,長舒了一口氣。
左右環視一圈,李欽載道:“蕎兒呢?他喜歡聽動靜兒,把他叫來,今日讓他聽個夠。”
不遠處,李素節等弟子都在好奇地觀望,蕎兒弱小的身軀從人群裡竄了出來,手臂高舉,興奮地道:“爹,孩兒在此!”
“好,站那兒別動,不要再靠近了。”李欽載揮了揮手,隨即又對劉阿四道:“找莊戶買一隻羊來,胖瘦皆宜。”闌
劉阿四傻傻地道:“五少郎要吃羊肋排還是羊腿?小人幫您剁好了送來……”
李欽載嗯了一聲,一記無影腳過去,劉阿四一個趔趄。
“活的,我要活的!能走能動能喘氣兒還能咩咩叫的活羊,聽懂了嗎?”
“小人這就去辦!”劉阿四趕緊閃人。
沒多久,劉阿四牽了一隻活羊過來。
活羊懶洋洋的樣子,一邊走還一邊用鼻子拱開路邊的積雪,試圖尋找雪中一抹青草的綠色。
羊被牽到李欽載面前,李欽載蹲下與它對視,然後痛惜地搖搖頭:“長得福態,可惜沒有福緣,朋友,你今日印堂發黑,命中註定有一大死劫,怕是難渡啊……”闌
身後的小混賬們紛紛圍上來,一臉好奇地打量這隻羊,似乎在觀察這隻羊的印堂是否真有發黑的跡象。
李欽載不由熱淚盈眶,教這麼一群傻貨,我這個山村教師容易嗎?我特麼是在為長安城裡的大老們默默負重前行啊。
所以,每個學生每年一百貫的學費貴嗎?一點都不貴,那是李欽載的買命錢啊,明年學費漲價也是合情合理。
牽著羊走到剛才挖坑的附近,李欽載讓羊留在原地,而他則繞了個彎兒,走到坑的對面老遠才停下,手裡抓了一把野菜,朝羊兒示意。
“走兩步,想吃草你走兩步!”李欽載一臉期待地道。
大冬天的,地裡的青草幾乎已絕跡,羊兒約莫也是餓極了,見到李欽載手裡的那抹綠色,羊兒當即邁開腿朝他走去。
所有人神情緊張地注視著那隻羊,眼見它慢慢走向那個埋了小鐵盒的坑,眼見它的羊蹄兒已快踩上那塊地……闌
終於,羊兒不負眾望,最後一蹄不偏不倚踩到了埋小鐵盒的地上。
轟!
地動山搖,血肉橫飛。
那隻印堂發黑的羊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炸上了天,漫天一陣血雨,伴隨著羊兒的內臟和器官撲簌落地。
方圓數丈的地上都散落著血跡和各種內臟器官,甚至連遠遠觀看的人群的頭上身上都濺落了一些血點。
李欽載仍蹲在遠處,嘴角勾起難言的微笑,他的頭上和身上也濺落了一些血點,可他此刻的表情卻像開啟了鬼門關的無常。
試驗的結果已經很清楚了,那隻倒黴羊兒死得稀碎。闌
在場看熱鬧的人卻仍然神情呆滯,雙目無神地盯著那塊硝煙即盡的土地,剛才的巨響比李欽載以往做過的任何炮仗威力都要大許多,簡直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而那片硝煙散盡的土地上,留下一個碩大無比的巨坑,也足以證明那個小鐵盒的威力是多麼可怕。
良久,李素節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脫口道:“先生所造之物,若被用於戰場……”
李顯亦驚道:“只是一腳踩上去,就炸了……”
將門子弟契必貞這時也嚴肅地道:“若埋於敵軍必經之處,無須點火,無須誘敵,無須設計,只需若干個這樣的小鐵盒,敵軍便踏上了死路,太霸道了!”
李素節點頭,神情凝重地道:“此物,比先生曾經造的大炮仗霸道多了,或者說,它才是火藥能發揮出的正常效果。當初的炮仗,不過是先生刻意收斂了。”
弟子們仍處於震驚中,李欽載卻慢吞吞地走過來,恰好聽到了李素節這句話。闌
李欽載不由笑了:“沒錯,以前是刻意收斂了。不論是權力還是武器,太霸道必有災殃,它們必須被關在籠子裡,否則有傷天和。”
李素節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崇敬,神情敬畏地躬身一禮,又道:“既然它們應該被關在籠子裡,先生今日為何將此利器放出了籠子?”
李欽載眺望長安方向,低聲道:“因為你父皇即將開啟一場曠世之戰,這場戰爭決定王朝興衰,也決定你父皇是否能一掃兩朝帝王之遺恨,雪數十年大唐兒郎之血仇。”
在場的都是皇子和權貴子弟,一聽就明白李欽載話裡的意思。
李素節吃驚地道:“父皇欲再徵高句麗?”
李欽載點頭。
契必貞揖禮道:“敢問先生,您造出的這個小鐵盒何所名?”闌
李欽載微笑:“它名叫‘地雷’,顧名思義,是埋在地裡的炸雷,能將殺機隱於土地裡,折損敵軍於無影無形,只要在敵軍必經之路上埋下此物,對敵軍來說便是步步殺機,動輒千百人傷亡。”
李素節喃喃道:“地雷,地雷……果然名副其實,敢問先生,此物的原理,也跟格物學有關麼?”
李欽載笑了:“不錯,裡面的火藥用的是化學原理,但內部的構造機關,則是格物中的力學和摩擦力等原理,它是物理和化學的產物。”
“我曾經說過,天下萬物的原理,皆可表述於物理化學,只要學透了它,用好了它,就算是凡夫俗子,亦能引天地雷霆,毀天滅地或是造福蒼生。”